第三回。木馬屠城記
「這······」看見眼前的「娃娃」時，我完全愣住了。不僅僅是因為那駭人驚悚的面孔，更多的，是對過去所犯下的錯產生了極深的咎惡感。
艾蜜莉將火炮舉起，將手扣在板機上，瞄準娃娃的額頭。而平時最沈穩的斯托，這時卻彷彿失去了魂魄，雙膝跪地，臉色蒼白。
然而「娃娃」並無任何動作，僅是一昧將頭靠在塔前瞪著我們。
「這就是讓那群人害怕的原因嗎······」儘管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艾蜜莉仍將火砲握得極緊，待要扣下板機——
「艾蜜莉，等等。」我及時制止了艾蜜莉。
「怎麼？難道不攻擊嗎？」
「不是，妳有沒有想過它是陶瓷做的。」我持續緊盯著駭人的巨型娃娃，眼神不敢有絲毫偏移。
「直接轟炸的話，除了陶瓷片會四處飛濺將我們弄傷之外，裡頭可能還藏什麼東西······」
「也是······」艾蜜莉似乎接受了我的疑慮，她將火炮緩緩放下。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佐佐木。」
「也許可以用我的刀······」我將手伸向了日之刃的刀柄······
若他真的如我猜測，是用陶瓷做的話，用日之刃說不定能在不讓瓷片四濺的前提下消滅娃娃，但若裡頭突然有什麼衝出來，或是娃娃那張排滿尖銳利牙的嘴突然朝我咬來的話······
「用我的弓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斯托已經站立在我的後方，待要從箭袋中抽出箭矢。
「斯托，你······」
「我自己的恐懼總得讓自己克服吧······而且用弓箭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這······」我無法否認斯托的看法，用弓箭攻擊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既有一定的安全距離，又能將瓷片飛濺的程度降到最低。
不過看他剛剛見到「娃娃」時的反應，我確信，他絕對還沒跨過心裡的那道檻——我一手造成的心理陰影。
正當斯托要射出箭矢之際，突然間，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了不同城門的警報聲。
「咚咚咚唧——」
「咚咚咚嗚——」
「咚咚咚噹——」
「發——發生什麼事了？！」艾蜜莉向其他城門的方向望去，竟看見原本靜止不動的「娃娃」們竟動了起來，張開排滿利牙的嘴啃食著城牆······
「斯托！快點射擊！」
「啊······」只見斯托在這關鍵時刻彷彿失了魂般，他驚恐地看著啃食城牆的「娃娃」們，結巴地說不出話。
「斯托——！」我用力朝他的背拍了下去，那一刻，他彷彿被電流貫穿全身般顫抖一下，原本慌恐的眼神再度回復成平常那可靠的樣子。
「看我的——」他朝天嘶吼一聲，從箭袋中迅速抽出五把箭矢，架在弓上朝天射擊。
「咻——」那朝天射出的箭矢就如天女散花，形成數道完美的弧線。只見他們順著地心引力俯衝而下，一個個射破了「娃娃」們脆弱的身軀。
「呀——」斯托彷彿發狂似的持續以同樣的方式射擊，很快地，原本圍繞著城牆的陶瓷娃娃們霎時被消滅得無影無蹤。
然而，真的只有如此嗎？
「太好了，斯——」我正要鬆一口氣時，卻見到斯托與艾蜜莉正往哨塔下盯著，眼神並未鬆懈······
「佐佐木，準備好你的刀······」艾蜜莉落下了一滴冷汗，那驚恐的眼神雖不比斯托見到娃娃時來的驚駭，不過亦能看出接下來所要面臨的危機，非同小可。
我往哨塔下方望去後，立刻將日之刃抽出。然而，即使握緊了刀柄，不停冒出的手汗仍令我無法抓牢······
從方才破碎的娃娃殘骸中，竟爬出一隻又一隻的勘查特們，而那數量是我前所未見的······
「神啊，求你保守我······」我忍不住默念了一段禱詞，接著深吸一口氣，躍入充斥著入侵者與陶瓷碎片的死亡戰場。
「勘查特，是常見的入侵者。體型雖然碩大，攻擊性也頗強，不過由於其智力低下，無法團隊合作，故不構成巨大威脅。」從小出生在守衛者家庭的我，在父親口述的戰鬥經驗中，逐漸成長。而我也將父親所訴說的「入侵者基本常識」奉為擔任東門守衛者時所依靠的圭臬。
然而，經歷過這一整天下來所發生的事後，我發現我之前所學習到的知識與擔任守衛者的戰鬥經驗正在逐步崩解。
智力低下的生物，最好會變成人形蠱惑人心。
智力低下的生物，絕不會躲在陶瓷娃娃中，上演一齣木馬屠城記。
若方才那群「娃娃」們成功啃食掉城牆，進攻了都城，裡頭大量的勘查特們必會造成城市史無前例的浩劫······
不過現在我也沒空在思考這些了，因為眼前還有數不盡的勘查特們持續朝我撲來！
眼前入侵者的數量絕非我們三個人能夠應付。此時的我站在第一線，就像在無法逃脫的殺戮煉獄中，不停刀起刀落，刀起刀落······勘查特黏膩的紫色汁液幾乎不間斷地噴濺在我的身上，黏膩噁心的臭味甚為刺激難聞，然而隨著戰鬥時間的增加，我竟逐漸習慣置身在這腐臭的氣息之中。
「佐佐木，閃開！」艾蜜莉的話一傳進我的耳朵之際，我立刻熟練地靠緊在城門下，下一秒，只見威力強大的火炮與數枝弓箭將前線的勘查特們撲殺殆盡。
然而，敵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前仆後繼地朝我衝來。
「嘶——」突然一陣咆哮直衝我的後腦，我下意識地朝背後砍去，卻揮了個空。
「什······」我迅速轉頭，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只見下一秒，我的身體就像玩具一般被後方的魔物扔向了高空，而下方估計也擠著數不清的勘查特們等著分食我的肉體吧······
就在我決心赴死的那刻，時間霎地變得很慢，很慢，我從出生到現在的經歷，無論我記得與否，此時此刻卻如同觀賞一場戲劇一般，歷歷在目······
將死之人所見到的「人生跑馬燈」，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我「看」著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回憶，比起對死亡的懼怕，更多的是悲傷吧。感覺在我的一生中，並沒有做出任何一項對家人或朋友有卓越貢獻的事，唯一值得提及的，大概只有我擔任東門守衛者，抵禦入侵者這短短數年的時光······
然而，我們身為城鎮的「守衛者」，卻只能單方面的阻擋入侵者們的襲擊，而不能完全杜絕這樣隨時可能會顛覆人類未來的巨大威脅······
這些「入侵者」早已今非昔比，雖然不明白是什麼緣故讓他們強大，不過我敢肯定的是，他們一定會持續進化。
照這樣發展下去，我們遲早會面臨被消滅的一天。而作為世上僅存的人類城市，我們的滅亡，也象徵著人類的文明從這世界上永遠消失。
唯有我們自身的進化才有辦法生存，然而城鎮封閉的環境又不允許我們有什麼樣的轉變。我們只能仰賴獵殺那些「入侵者」，多少提升自身的戰鬥技巧······
如果說到有天空的地方居住呢？
那裡有光照萬里的太陽，引人思慕的月光。
那裡有翠綠爽口的野菜，肥美健壯的牲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那兒聽說還有充滿各種魚類的溪流，以及廣大無邊的大江大海。
有一望無際的大地得以奔馳，在天空中，甚至有包覆著美麗羽毛的飛鳥們自在翱翔。
最重要的是，那裡沒有入侵者威脅著我們的生存······
「噗哧——」耳邊傳來的穿刺聲將我從死亡的邊陲地帶猛然拉回，一睜開眼，便赫然發現此時的我正躺臥在勘查特的屍體堆上。
「我怎麼······」我慢慢起身，發現我仍置身在這遍地腥臭的死亡戰場。勘查特們仍一波接著一波朝城門衝來······
不過有一點確實改變了，那就是前線不再只有我孤軍奮戰了。
「你······你沒事吧？」只見方才在城外哽咽的紅髮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下了哨塔，手上的利箭沾滿著紫色黏膩的汁液。
「沒事。」我拉住了少女的手，從屍體堆中爬了出來。
「也讓我們多少表現一下吧。」只見前方的黑髮少女正握住長戟直直刺穿進一隻勘查特的肚皮，轉過頭來對我莞爾一笑。
「謝謝······」少女們即時的救援拯救了我，也將我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天空！只是老人們隨便說說的故事罷了。
——還是獵殺入侵者們比較實在——
見到同伴在前線與我並肩作戰，就算面臨數千數萬隻勘查特我也不再畏懼，我待要揮舞起日之刃，朝勘查特群繼續砍殺——
「咚咚咚咚——」
一道從未聽過的警報聲，霎時間劃破了悶濕的空氣，也劃破了我最後的理智線。只見眾人聽見那聲音後，神色一齊變得極為難堪······
這樣的警報聲，我只有在父親的話語中聽說過——
「當四聲鼓聲從城鎮中央傳出時，代表入侵者們，成功入侵了。」
後記
戰局看似逐漸明朗之際，怎料入侵者在此時竟然從其他城門成功入侵了？！究竟人類最後能不能戰勝入侵者呢？「天空」真的只存在於耆老們的故事當中嗎？讓我們看下回佐佐木將如何應對這即將面臨的人類浩劫吧！
若你喜歡這部作品，不妨訂閱以第一時間追蹤劇情走向吧！將於每週三下午更新，我是約瑟，我們下篇文章見。
創作內容
獵殺天空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