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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萬事屋】委託４ 壞人（完）
作者：KL│2019-05-19 14:19:52│巴幣：6│人氣：118
這是什麼？這個到底是什麼？不，不對，應該說，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
大叔幽靈僵直在木製的餐桌椅上，上半身幾乎要穿過椅背似的往木頭之間擠壓，然而，椅子就像栓了鋼釘般不動如山。青筋暴露的大叔面目猙獰，雙眼瞪大，黑色的血液奪眶而出……而眼前渾濁而陰鬱的顏料宛如即將出閘的猛獸，不知何時會迎面撲來，將他啃咬、撕裂。
大叔那般可怖的樣貌如今已經嚇不倒萌理佳。因為，更加可怕的東西就在身後。
既灼熱，又冰冷；既憤恨，又悲傷；既痛苦，又痛快……這一切，都只能在那看似一片漆黑，卻夾雜了各種晦暗之色的畫中深切感受到。
畫作深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哀鳴，沉鬱地，從幽深的谷底攀爬出來，緊緊抓住象徵地獄與人間交界的畫框。彷彿即將汩汩流出的黑水此刻真的抓住了邊界，異形的手指搔撓著想要離開顏料當中的泥沼。
「夜伏繪是關押罪大惡極者的地獄。」絳雉悠悠地開口。但說話對象顯然已經聽不進隻字片語。
「說吧！你究竟殺了多少人？喜歡小女孩的犯罪者啊！雖然你欺騙我們，卻騙不了夜伏繪！油嘴滑舌是沒有用的。」
大叔戰慄不已，似乎聽見了絳雉的聲音，又像陷入夜色顏料之中無法自拔。
他殺了多少人？沒有啊？沒有啊！那不一樣！因為、因為他只是想要永遠跟她們在一起啊！她們是他的骨肉，是他盡全力奪過來的！是他的東西！要不是因為那孩子……因為他真的太想要那孩子了，直到現在他還能將她們握在手心裡！他是真心愛著她們，真的想要跟她們永遠在一起的啊！這樣還不夠嗎？這樣還不夠嗎！
「你仔細回想吧！那些孩子原本過著幸福的人生，卻被你殘酷的拉離了溫暖家庭的場景，硬是關入不幸且扭曲的骯髒狗窩。最後也因為你的自私自利，慘死在沾滿穢物的水泥地板上！到了斷氣前一刻，在她們人生的最後，看起來一點都不幸福！」
絳雉的聲音彷彿迴盪在更加寬廣的密閉空間，澄澈的聲音帶著異色的回音。萌理佳瞥了一眼身後，忽然有種可怕的猜測：『那一幅畫，已經通往更深更大的另一個空間。』而畫框就是門，有什麼東西即將從更黑暗的那頭奪門而出。
「我們很幸福！她們都是我的女兒！我！我因為她們受了多少苦啊……在非得將她們拋下時，明明就是那樣的不捨啊！啊、啊！她們在笑呢！笑著喊我爸爸……是笑著的啊！她們笑著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那種病態的妄想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殘殺了數名小女孩的大叔幽靈口邊滲出白沫，掙扎著、嘶吼著，根本不認為自己剝奪了受害者們生存的權利。就連待在父母身邊、開心吃著熱騰騰的飯，在她們短暫的一生中都是奢侈……這些都被他殘酷的忽視了。
「你這個人……不覺得那些孩子太可憐了嗎？」
在大叔令人作嘔的哭喊中，萌理佳的聲音使紊亂浮動的空氣平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移到少女的臉上。
她現在依然揪著玄鶚的衣襬，眉心微蹙，以近乎苛責的眼神望著大叔流出鮮血的雙眼。
從小到大，直到現在變成幽靈，萌理佳從來就沒有覺得有誰比自己更可憐。
沒錯，她此刻終於意識到這件事。以誰比誰更可憐這個角度，來評斷他人是否值得同情，正是「依佳」這個人潛意識中的劣根性。
她總是以悲劇的觀點審視自己的人生，也因此總是缺乏同理心，總是把自己擺在最可憐的位置，自怨自艾。站在他人的角度為他人著想，對他人的悲傷與辛苦感同身受……她沒有這種能力，回想起來，似乎就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很薄弱。
無論實際情況如何，在她記憶中，自己從來都沒有對誰表達出同理或憐憫，對於遭遇不幸的人也從來沒有打從心底感到可憐……那是自認高人一等的人才能做的事，她這種已經待在谷底的人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的同情別人呢？萌理佳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然而，由於這種自卑心理，從來不對他人表達關懷或同情，從另一個層面來看，不也是一種傲慢嗎？
那有什麼呢？看看我，我才是真的可憐的人啊！
……這不是傲慢是什麼呢？
正面面對了潛藏在心底的劣根性的萌理佳緩緩垂首，羞愧得微微顫抖。
「那些孩子……真是太可憐了！」她顫抖著嘴唇，囁嚅著說道。
那些孩子還那麼小，就被綁架、關押在陌生的房間、與這個心智與外貌都可怖且噁心的大叔待在一個房間裡……最後還死在那髒汙的雙手之下。那種驚恐與痛苦就連大人都難以承受，那些孩子當時是多麼恐懼啊！
「哪啊，玄鶚……這個人最後，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嗎？」萌理佳問道，緊揪衣襬的指節已經泛白。
玄鶚望著可愛白兔頭套的視線移往同樣看著這個方向的另一名少年，最後又回到潔白的絨布上。
萌理佳聽見木頭相互敲擊的聲音，接著頭頂悄悄增加了一點重量。玄鶚騰出一隻手，撫上低垂在後腰的頸項。
「嗯啊，一定會的哪。」他說。
淚水從萌理佳圓睜的眼眸中奪眶而出。悔恨的眼淚熱辣辣的。
「是嗎……」
是嗎……太好了。這就表示，傲慢的她總有一天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吧！
「……嗯，真是太好了！」
黑白二名少年轉而看向神色緊繃的大叔幽靈。在他們身後，夜伏繪上，已然沸騰起來的黑暗泥淖，隨著蠕動的顏料與異形之手，若隱若現的是慘叫著的死者臉龐。那些鬼臉面目猙獰，龜裂的漆黑之間透出激烈燃燒的滾燙岩漿，呈現出橘色的裂痕，火焰自咽喉深處竄出，變成宛如地獄般的一幕。
「抓好了。」玄鶚語畢，同時抽回少女頭頂上的手掌。
執迷不悟的大叔幽靈瞬間為血紅的魚枷所縛，捆束其身的銀色鐵鍊霍地收緊，發出凜冽寒光。
絳雉一腳踏在餐桌上，拉緊鐵鍊一端，潔白的光芒使蒼白的臉龐幾乎與光線融為一體，鮮紅的雙眼更顯澄澈艷麗。玄鶚則站在大叔跟前，右手按住沉重的魚形枷鎖，左手將令牌舉至臉前，半掩住左臉。
「罪者彭永財，生前加害於人、奪人性命，死後執迷不悟、徘徊人界，罪孽深重！」玄鶚宣告般開口。嗓音中參雜了許多其他人的聲音，時而高亢入雲、時而低沉入谷，好不詭譎。仔細一看，深藍的虹膜之中透出紫色之火，來自夜伏繪的黏膩手指輕輕觸及黑色少年翻飛的髮梢。
大叔幽靈從枷鎖之中伸出頸項與雙手，原本劇烈轉動的眼球突然之間停滯，釘在什麼都沒有的天花板上。布滿血絲的雙眼變得更加無機，就像是被誰突然抽除意識，或是被人從後腦打入長釘。任由唾沫自唇角流淌而下。
令牌轉動，顯露出燒灼著淡紫之火的左眼。
「……故由此打入闇夜血獄，永世不得超生！」
龜裂的鬼臉與泥淖般的指尖倏地衝出畫框。
強勁而灼熱的黑暗氣流席捲而來，無以數計的恐怖惡鬼以萬馬奔騰之勢奔向已然昏厥過去的罪人之魂。
包裹。
啃咬。
吞噬。
惡鬼們在餐桌邊大快朵頤。
困在畫中的祂們必須協助萬事屋制裁四百四十四個跟自身一樣的罪大惡極之人，才能有機會離開畫中的地獄，回到正常輪迴中的審判途徑。
片刻後，宛如收回尖利的牙口，附著著人臉與手指的黑色異形流暢地縮回，順便將不屬於人間界的黑色氣息一同吸回黑色畫作之中。
而那張餐桌椅上，已經什麼都不剩。
夜伏繪旁的拉門後方，再度發出輕如浮雲的嘆息。
萌理佳忘了自己哭得悽慘，只是呆呆地望著重新平靜下來的巨大畫作。
漆黑的顏料，帶著一抹暗紅，偶爾閃過彷彿錯覺的夕陽色澤。
「好了，總算是安靜下來了。」絳雉拍拍身上的灰塵，為了放鬆肌肉轉轉僵硬的肩頸。
總有一天會輪到她的吧？萌理佳依然望著他方。總有一天……她跟這些幽靈一樣，都會去到該去的地方。
「哪啊，我說，妳可以放開了呦。」
見少女似乎還在神遊，玄鶚俏皮的戳戳腰間的手指。
啊……萌理佳這才發現自己仍然緊緊擰著少年的衣物，趕忙鬆手。
「我說，妳不必太過操心啦。」玄鶚直視連頭套都歪了，還絲毫未覺的少女雙眼。
「什麼……？」萌理佳驚訝地看向黑色少年，同時發現白色少年也用一樣的表情望著她的方向。
為什麼……這些人怎麼會知道？她訝異，卻也困窘不已。
「因為呀，不是有我們在嘛？」玄鶚看進她的雙眸，平靜而篤定。
想哭的心情油然而生，萌理佳咬住下唇，鼻尖酸澀。
「所以，妳就別哭了。」絳雉嘆息般說道。
……嗯。
萌理佳垂下臉，用力抹去滾燙的淚水。
壓力山大，身體微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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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小馬：
壞人無所遁形，最後仍被逞治，大快人心。放鬆一下，又完成一篇了，好棒棒，願你早日痊癒。
05-20 21:58
KL：
感謝^^已經好多了喔！
05-20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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