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薔薇之夢　【終曲－－夜晚不會停止】

親愛的夜薔薇啊！我知道你有些疑問要問我，而我不會吝嗇於回答你，所以，請你放心，你的疑惑我將一一回應。

你大概覺得疑惑，我所說的，跟你所聽過的似乎有些不同。像是艾德蒙與伊利薩前往美洲的事情，還有，為何我會知曉這麼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我得先提醒你，不會有人像我這麼了解這整件事情，而那些自稱了解的人，也只不過是道聽塗說與穿鑿附會罷了。

就讓我先為你解答前面的問題吧！

其實，艾德蒙與伊利薩並沒有相聚，自從一七八四年的那一天之後，他們至死再也沒有見面。

雖然艾德蒙得到了伊利薩的諒解，可是他卻不願再與伊利薩見面，更不願與他通信。這是他的懺悔，他希望伊利薩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但這個懺悔卻讓他們兩個彼此傷害，也令威廉與威伯難過。

而且，「禁止懸掛友邦（美國）國旗」這項法案通過之後，威伯並沒有聽到威廉讓伊利薩與艾德蒙團聚的計畫，他所聽到的是不幸的消息。

「伊利薩摔死了。」威廉紅著眼眶對他說：「早上，他突然又頭暈了，可是，他那時正要下樓，僕人來不及拉住他，就這樣……摔……」

威伯很驚訝，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威廉，因為聽到這個悲慘的消息，他的心裡一樣難過。

伊利薩怎麼能就這樣死去？這樣實在令人難以接受，上帝怎麼可以這麼殘酷！這個問題，成為他們倆個心中永遠無解的問號。

而伊利薩的死，卻因為幾天之後，格倫威爾貴女的去世，被庇特家族刻意遺忘……

可是，事情沒有就這樣結束。命運之神總是喜歡讓另一個悲劇緊接著發生。

艾德蒙雖然得以不死，也得到了大家的原諒，並且選擇從軍代替牢獄之苦，他卻在第三次反法聯盟的戰役中不幸得到瘟疫病死。通常，除非你還有命，不然你的屍首將會永遠被拋棄在異鄉。唯一令人欣慰的，艾德蒙的遺體雖被遺忘在他鄉，但是，他的遺物被戰友帶回英國，並轉交到了威廉手上。

「首相先生，這是我的戰友，艾德蒙．白朗特的遺物。我在與他並肩作戰的期間，他一直向我提起與您及您弟弟的友誼，因此，我想他應該非常希望我將這些東西轉交給您。」

那個人離去之後，威廉查看遺物，發現了一張有些破舊肖像素描，上面的人正是伊利薩！他注意到右下角，上面寫著「一七七六，在劍橋。」這應該是艾德蒙替臨行的伊利薩畫的，想到這裡，威廉感到無比難過。他翻到背面，熟悉的字跡馬上映入眼簾。

花朵的芳香已經散去，
它像你的吻，曾向我吐露；
花朵的顏色已經黯淡，
只有你在它才嬌豔。
我哭了，但我的淚不能使愛復生，
如同枯萎的紫羅蘭，再也不綻放般。
我將接受這樣的命運，如同花朵，
無所抱怨，保持沉默。
如果你讀到這首詩，
請不要想起寫詩的人，
因為我愛你太深，
情願被你遺忘。
如果想起我會讓你傷心，
就讓你的愛和我的生命
一起消失。

是伊利薩的字！這應該是獲知艾德蒙不願再見他之後，伊利薩請威伯轉交的最後一項東西。艾德蒙還保存著，這就表示，他們仍然相愛著。想到這裡，威廉的眼眶熱了。

然後，他看見了一本小冊子。打開來看，裡面記錄了很多艾德蒙從軍的生活。而他很快的注意到了其中一篇文章，是在伊利薩死後一個月寫的，威廉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請人告知軍中的艾德蒙這件事情。文章如下：


雖然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十多年，可是，在孤單無助的夜晚，我總是會夢見這令人恐懼的夢……
我那當法官的舅舅，頭上頂著一絲不苟的假髮。看起來令人厭惡極了的假髮。
法庭上，他做出對那名有著多次偷竊前科的犯人的判決：「法律將會判定你，接受絞刑直至斷氣為止。」
當他手中的槌子捶到了桌上，我的脖子突然被人用繩索緊緊套住。真是難以呼吸！我的雙手緊緊抓著繩子，卻不掙扎。我回過頭，身後一片黑暗，沒有半個人。
我也是一個罪犯，但那時我尚未犯法，我只是坐在一旁的陪審團。然而我是一個愛情的罪人！主啊！我竟然傷透了他的心！
絞刑台上的罪犯應是我啊！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腦海裡卻不停迴盪著舅舅的那句話：「法律將會判定你，接受絞刑直至斷氣為止。」

對不起，我的愛……
為何當初我要被怒火蒙蔽了心呢……我明明知道約翰總是對你不好，他總是對你有所偏見，我竟然還要相信他寄給我的那封邀請函，我竟然……
哦！伊利薩哦……
我們還能回到劍橋嗎……


文章寫到這裡就停住了，而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文字記錄了。威廉想，艾德蒙或許是覺得，反正自己一定會死，一定會趕緊追到伊利薩的身邊，陪伴他，陪伴在陰間的他，所以，連回憶也懶得記錄了吧！反正，也不會有人看了……

活著的時候無法陪伴，死後總可以了吧？

威廉與威伯來到了埋葬著伊利薩的墓園，他仔細地唸了艾德蒙寫下的一字一句。他希望伊利薩能聽到，希望伊利薩能夠知道，而且希望，他們兩個人如今已經相會在遙遠的天堂。

威伯在伊利薩的墓旁挖了一個小洞，然後將那幅肖像與艾德蒙遺留的十字架埋在其中。希望，如此他們能夠長伴長眠……

「怒火，總是令人失去理智。」威伯說，就像他們，就像艾德蒙與伊利薩。

威廉苦笑，說：「是啊……如果當時，大家都能冷靜，就不會有這些遺憾發生了吧……」

然而，一切，早就無法挽回了，斯人已逝……


＊＊＊＊＊＊


剛剛我跟你說的這些，才是事實。至於之前為何我要對你說謊言，請你聽我說分明……

葛瑞絲小姐與伊利薩的最後一個孩子（私奔前產下的），其實不是伊利薩親生的。那個孩子，其實是葛瑞絲與小約翰暗通款曲的產物。這件事情，在那個孩子逐漸長大之後，庇特家的人慢慢發現了。因為伊利薩的眼珠子是綠色的，葛瑞絲的眼珠子是棕色的，庇特家的人眼珠大多是藍色的，但那孩子確有格倫威爾貴女的紫色眼睛。雖然這件事情伊利薩也知道，可是，他很疼愛孩子，不因為孩子的父親是誰而有所差別待遇。我想，這是因為他曾經所經歷過痛苦而讓他如此的吧！他，沒有母親；那個孩子，不但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這樣不是太可憐了嗎？

所以，也許是同理心作祟，伊利薩總是特別照顧，也特別疼愛這個最小的孩子。

在伊利薩摔死的一個小時之前，伊利薩曾經告訴那個孩子，他要送他一把鑰匙，並告訴他，這是打開一個盒子的鑰匙，盒子裡裝的是給他的禮物。可是，伊利薩卻在那個孩子收到禮物之前就死了。

後來，伊利薩的遺物統統被威廉整理帶走，帶離開庇特家（伊利薩結婚之後，搬回去庇特別墅）。那樣東西也同樣被威廉帶走，直到一八零六年，威廉去世。威廉去世後的幾個星期，一直在首相府幫忙的姪女將威廉的遺物整理好，按照他生前的指示，全數交給威伯福斯。

那樣東西，又輾轉到了威伯福斯手上。一直到一八三三年，奴隸廢除法案正式通過之後，威伯將那個已經三十六歲的孩子找來，並且將一個不小的盒子與那把鑰匙交給他。兩天之後，威伯福斯就壽終正寢了。死後，威伯福斯葬於西敏寺，他永遠的好友與愛人──威廉．庇特的身邊。

那名孩子將鑰匙插進盒子中，向左轉動，盒子開了。打開盒子時，因為有些老舊，盒子發出一陣「嘰－－」，而那個孩子，從裡面發現了四本冊子與不少的信紙。他一一閱讀過那些信息與信件，發現這是他們四個人生前彼此的通信信件；而那四本冊子，其中兩本是威廉與威伯的日記，一本破破爛爛的泛黃冊子，是艾德蒙的行軍日記。剩下的那本特別厚的藍色本子，卻是伊利薩寫的小說。

「薔薇之夢，作者，伊利薩．庇特……」

那個孩子打開封面，發現第一頁寫著：


獻給我親愛的兒子B.P.：
當你看見這本書的時候，
我大概已經死了，
而這也是我希望的。
無論你讀完後感想如何，
我都希望你不要厭惡，並好好保存。
因為，這是我一生的故事。
能說的，我都寫進去了；
無法言明的，我也一字不漏。
如果將來的世界改變，
或許這本小說可以攤在陽光下讓世人看見。

摯愛你的父親，筆。


那個孩子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仔細閱讀那本小說。他發現，如伊利薩所寫的，這是一本傳記式的小說。伊利薩將他從小到大的事情全部寫在裡面，當然包括他們四朵薔薇的事情。可是，伊利薩還來不及完成就不幸去世。在斷文的那一頁底下，有著另外一個人的筆跡。那孩子認出來了，是威廉的筆跡，威廉繼續寫了下去！

可是，一樣的，威廉還沒寫完，就一病不起了。剩下的，是第三個人的筆跡。接續的人正是威伯福斯。他是四朵薔薇裡活得最久的那朵，他將一切該補上去的，都補完了。可是，那孩子卻發現裡面寫的與他所了解的不一樣！

威伯寫伊利薩與艾德蒙私奔到美洲去生活，可是，伊利薩明明就摔死了，艾德蒙也在戰爭中得病死了，這明顯並不符合事實！但這個問號卻馬上得到了解釋。威廉在某一天的日記中寫道，他希望伊利薩與艾德蒙至少能在故事中幸福快樂，所以，他才會續寫這部小說。

而那個孩子的名字，就叫做「班傑明．庇特」。如你所見，如今也是薔薇會的一員。

我這麼解釋，你應該能夠了解吧！呵呵，我想，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能否這份有榮幸邀請你到我家坐坐，我調奶茶的工夫，可是學自首相先生呢。而且，我想請你看看，我之前提過的肖像畫。

如何？有沒有興趣呢？我親愛的夜薔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