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家，夫人寢室。
夜晚的到來讓房間的主人從噩夢中驚醒，無意識地伸手隨意緊抓著甚麼僵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試圖把夢中不好的畫面隨著二氧化碳排出體外。
「又作惡夢了？」
一旁溫柔的聲音安撫著她，輕梳過劉海的手帶著令人安心的溫暖。月很快便從惡夢中認清了夢境與現實，恢復正常呼吸的同時也恢復平時懶散的模樣。
「吻我。」
說的好像「早安」般平靜，連索吻都這麼沒有情調，讓她的伴侶忍不住竊笑，但還是俯下身滿足對方小小的任性。
以索吻的角度來說這一吻並不激烈與熱情，連蜻蜓點水都能比這一吻掀起更多漣漪。
一個吻過去，對方退開的同時也緩緩坐起身，覺得沒睡飽的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身上的睡衣衣衫不整的模樣讓老爹忍不住害羞的別開視線。
或許因為很少見上面，即使結婚十四年了仍然還是跟剛交往時純情；倒是月毫無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即使袒胸露背也毫不在乎，就算會冷她也寧願抓被子往身上蓋也不願整理儀容。
不過為了理制線著想，老爹還是伸手遮住對方露出的香肩、平坦撐不起山峰的領子。
「做了什麼惡夢？」
邊整理邊害羞地想轉移注意，溫柔地問起害對方睡不好的原因。
不知道月是不是不領請，聳聳肩說了句毫不相干的回覆。
「習慣了。」
「方便透露嗎？」
微微搖搖頭，不顧對方還在替自己整理儀容，頭一偏已經靠在對方的肩膀上。
「只是行屍走肉罷了。」
老爹整個人緊繃的僵在原地，然後抬起手輕柔梳過月烏黑的長髮。
「有……有我在，別怕。」
「連我怕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也能安慰我？」
「這個……」
因為對方對自己的話啞口無言忍不住竊笑，忍不住內心感慨。
「我從來不後悔跟你結婚，也從來沒後悔有了小瑾。」
「怎……怎麼了，突然說這個……」
突然跳躍話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害羞地搔了搔臉，雖然語氣不到撒嬌或是甜言蜜語，但果然不管心上人說什麼在內心聽起來都是甜的。
「可是我後悔跟你結合，也後悔替你生孩子。」
如果沒有接後面這句煞風景的話，不知該有多好。老爹只能如吃了黃連般覺得苦澀。
「呃，對不起……」
「我沒有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要說……我真的很幸福……」
月勾起了微笑，刻意壞心的不想被對方看見。
「只是幸福終有要結束的一天。」
輕柔如清唱般把這句話流暢脫口而出，老爹覺得不對的想要推開對方。
可是月卻使出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制止，一個翻身把對方給壓倒在床上。雙手以及雙腿鎖住對方的四肢，任憑對方掙扎也動彈不得。
「月！」
「不要掙扎，就這麼靜靜聽我說。」
垂下的柔順長髮遮住了表情，可是老爹還是清楚感覺出對方在哭溫柔的眼淚如毛毛細雨般打落在臉頰上，滿是錯愕。
「我是人類，而你是妖怪。死亡終究會把我們兩人分開，而我能為你留下的，只有小瑾。」
老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僵在原地的單方面接受。
「我並不後悔……好吧其實懷孕時我有後悔，成天吐得死去活來晚上又作惡夢不能好好睡覺……」
「……這、這是在抱怨嗎？是在抱怨沒錯吧。」
「小瑾很可愛。」
老爹想繼續追問，怎料對方一個動作就讓她的千言萬語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
月緩緩抬起臉，眼淚剛劃過臉龐，眼睛紅腫因為哭過，但那勾起的微笑卻沒有傷心只是寂寞以及悔恨。
為微張了嘴，卻發現要把內心話說出口是如此困難，彷彿千言萬語都沒辦法表達她內心的心情。
於是，她只俯身與對方深吻。
無法述說的情感。
無法相伴到終老的遺憾。
但是，有件事她可以理直氣壯地宣告。
她從來不後悔愛上一個人，也從不後悔與他結婚，甚至生下可愛的女兒。
有了他，她才知道這個世界的美好；有了他，她才明白生命的精采。
如一首曲子，春夏秋冬四季皆在音符中舞動；如一支舞曲，生老病死一生皆在肢體中演奏。
曾經得她，以為戀愛只會發生在書本上，但實際體驗過後，她才相信，戀愛會使一個人幸福。
會使一個人宛如失去了就失去人生的意義一般，明知道總有一天會分開、明知道沒辦法一起白頭偕老，也還是會勇往直前，不顧後果的只想向對方述說喜歡。
從一開始，這段幸福就注定會分開。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不後悔。
因為她就是這麼深愛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