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沈洛年小聲問道。
「她要聽的好像是身為神的你的意見，總之你在別更加惹怒她的情況下盡量跟她說你不會放棄當人族的神。還有，她剛剛稱你是劣鳳，應該是看出你是鳳體的事情了。從就算她知道你是鳳體也沒有放在眼裡看來，她來頭很可能不小，你小心點。」狄韻焦躁又擔心地說。
沈洛年嘖了一聲，突然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況讓他不禁有些惱火。算了，拐彎抹角的也不合自己意，早該開門見山地說，大不了打一場。
「要聽我的想法？先說好，我可不會你們那種奇怪的說話方式。」沈洛年邊說邊開始打量起少女，盡量避免剛一言不和就開打就馬上陷入劣勢。
「無妨。」少女又回復成平靜的樣子。
「姑且先問一下，為什麼妳想當人族的神？」這問題沈洛年聽到狄韻說明時就想問了，被當成神感覺就是一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但要被一堆人拜，要是外患來擾還要被大家用祈求的眼神凝視。就算什麼都沒做，也會一堆人跑出來吹捧照三餐拿香跪拜，完全就是麻煩代名詞。這不禁讓他回想起了當初被當神仙的事情。
對於沈洛年來說，這種其他人很希望得到的待遇他倒是敬而遠之，所以才覺得想當神的都是神經病。
「無它，信仰。」少女說。
「信仰？獲得信仰又能怎樣？」沈洛年挑眉問。
「吾等神靈以信仰為食，以信仰為力。」少女說。
「呃，輕疾，別光翻譯了，這次解釋一下什麼意思能不？」沈洛年聽到少女的回答頓時感到蠟燭兩頭燒，明明聽得懂，卻不太了解意思。
『沈洛年先生，我想你遇到的應該是法外之神了。』耳邊輕疾突然從機械式的應答變成了富含人性的內容。
「這麼人性化的回答……后土？」沈洛年見后土本尊出場訝異的問。
『是的，畢竟發生了規則外的事情，也不得不例外處理了。』后土貌似百般不願的說明。
「法外之神是？」沈洛年問。
『這世界規則由五古仙創造，世界本身亦然，而既然有能創造世界與規則的古仙，在這世界之外還有其它媲美古仙的存在並不意外。』后土回答。
「那怎突然跑來這裡？」沈洛年問。
『不知道。』后土簡潔的說。
「不知道？」沈洛年懷疑自己聽到的內容。
『我也不過是這世界的規則創造的存在，就算無所不知，也不過限於這世界，若非如此，我現在也不會用本尊出現。』后土說。
「那你本尊出現能幹嗎？」聽到后土仿若準備出面的沈洛年有些期待的問。
『不能幹嗎。』然而后土的一句話讓沈洛年臉色變的奇臭無比。
「嘎？那你出來玩的嗎？」沈洛年以為后土出現是轉機，結果只是來看戲？
『就算目前不能幹嗎，在面對狀況也多少能幫你點忙，不過依照對方的情況來看，我也實在不好提供意見啊。』后土無視沈洛年的嘲諷，淡定的說。
沈洛年有些錯愕的看著后土這樣跑出來刷存在感。
然而沈洛年不知道的是，后土本尊出現也只是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對突發狀況有效率地做出應對，畢竟對方是法外的存在，一個萬一這世界都將遭遇不測。
被狄韻和后土搞到有些自暴自棄的沈洛年再次審視眼前的少女。
信仰嗎，如果是只是這樣，讓一個規則外的神來保護人族好像也不錯，但沈洛年內心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妳……口中說的信仰到底是什麼？」沈洛年自認是個無神論者，但小說她看得多了，知道信仰這東西是很模糊的概念，如果遇到邪神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把人類的負面情感當信仰好像也很正常。
「尊敬、崇拜、仰賴、朴忠等，將吾視為絕對唯一景仰的精神。」少女說。
「那妳成為神後要怎麼做？」聽起來好像很正常，但這時沈洛年心中的異樣感不斷膨脹。
「庇護人族，助其立於世界之巔，一展神力，奉吾為尊，取其信仰。」少女稍略自信的說。
『沈洛年先生，對方這發言著實危險。』后土再次跳出來刷存在感。
「既然知道還不趕快想辦法。」沈洛年小聲對后土說。
『對方貌似發現我的存在並鎖定了我，所以目前我也無法輕舉妄動，沈洛年先生，這世界只能拜託你了。』后土抱歉的說，然後忽然將拯救世界和平的大任丟給了沈洛年。
「媽的，一個一個真的都只會看戲……」越發煩躁的沈洛年眉頭緊蹙。
沈洛年鬱悶的抓抓頭髮，不再存僥倖心態依靠別人的他打算直接跟對方打開天窗說亮話。
「喂，妳是打算讓人類變成舉世妖族討伐的目標嗎？這樣的話我可不答應。」沈洛年這次緊盯著少女那富含無盡力量的蒼穹雙眸。
『沈洛年先生……』后土打算再說些什麼。
「媽的，后土你閉嘴，翻譯就好。」沈洛年不耐煩地打斷后土。
「非也，吾將庇護人族達此壯舉。」少女不以為然。
「妳到底懂不懂信仰？」沈洛年反問。
「此話何解？」少女蹙眉問。
「妳說的尊敬崇拜仰賴是要人發自本心。妳又知道妳這樣做他們就會尊敬妳崇拜妳仰賴妳？妳又知道他們希望站在世界頂點？妳聽取過他們的心聲嗎？我雖然不想當這個什麼鳥神明，但好歹也被他們當成神。雖然不是我自願的，但妳知道他們為何這樣自主的尊敬我崇拜我仰賴我？」沈洛年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不對，竟然不是拔刀衝上去而是這樣劈哩啪啦跟對方說一堆。
不過沈洛年又覺得這樣也好，他豁然發覺對方說那話並不帶著惡意。起初並沒有發現，但對方其實也富含情感。聽了沈洛年這番話後，少女顯露出淡淡的質疑與動搖。之前不曾在少女身上見過情感，興許只是因為對方的心潔如白紙一樣才會讓沈洛年以為看不透對方。
知道這點後沈洛年鬆了口氣，至少鳳凰看透人心的能力還派得上用場。
「雖說是無意的，但我在他們深感絕望時，挺身而出；在他們危急時出手相助；在他們遇到爭執、迷惘、內鬨時，給予他們正確的方向。所以我被他們視作守護神。」沈洛年說。
沈洛年說著說著，忽然想起百年前鑿齒圍攻歲安城，自己獨守半面城牆的事、趕走虯龍三兄弟的時候推舉葉瑋珊為帝的事，以及差點滅了總門的事。
雖然有部分是自己腦抽犯下的蠢事，但就結果而言，確實將人族引導向如今這般發展。而也因這些事，人們才叫沈洛年闇神，不管他本人怎麼想，他終究在人族面臨危急存亡之秋時做了懲戒罪惡、引導方向、守護安危等大事，最後更犧牲自我換取全族五十年和平。
在這層意義上，沈洛年身為實際上而非精神上的守護神可說做得相當成功，更遑論在百年後人族再次面臨存亡危機時，闇神再次回歸的事。
「而妳呢？僅憑一己之欲就要扶持人族成為世界之巔，不顧眾人內心所望就想自顧自的成為神並要求大家供奉妳嗎？憑什麼？」沈洛年瞪著少女說。
「……」少女雙眸睜的老大，有些不可置信沈洛年竟敢這樣跟她說話，她自出現到現在所展現的力量應足以震攝所有人才是。
沈洛年話都說開了也懶得管少女到底怎麼想。更重要是沈洛年發現少女其實比想像中的更加單純，隨著這樣毫無節制的對話，少女內心的情感波瀾越加鮮明。
而或許正因少女這份單純，讓沈洛年的決定是好言向勸，而非兵刃相向。沈洛年從來都不是好人，但也絕非惡人。如今對沈洛年而言，少女與其說是高不可攀的神祕存在，更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縱使這小女孩可能比后土還年長。所以他不想跟少女發展成你死我活的場面。
「放肆！」少女面容不再波瀾不驚，絲絲羞怒伴隨的空間震盪襲向沈洛年。
不曉得這是什麼攻擊的沈洛年只好將鼓足原息，內層再加上柔勁包覆。不料這股震盪直接襲向本人。
沈洛年全身一震，頓感喉頭一甜，血絲從嘴角汨汨流出。但他本人毫不在意，只是更加霸氣的喊道：「放你媽的肆！不然妳給我解釋解釋，妳剛剛說的內容是什麼意思！」
沈洛年朝旁吐了一口血後繼續大聲說道：「帶領人族走向世界之巔，那妳可曾問過他們意願沒有？沒有，因為妳只是自以為的執行那些自以為神的義務，然後就要別人向妳獻上他們的信仰。妳可曾想過妳的舉動會掀起多少戰事，造成多少生靈塗炭？沒有！因為妳只想到自己！來到這世界玩完後如果玩壞了就換下一個，這對妳來說只不過像個遊戲。然而就算對妳來說是遊戲，但對我們來說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敢說，如果妳仍執意當妳那狗屁神明，這世界所有生靈都將與妳為敵！」
少女聽聞後默而不語，緊咬住下唇盯著沈洛年。雙眸不再如初始那般無盡蒼穹，而是如其外表年齡般徬徨、無助。
「吾非玩樂，更無胡鬧。吾乃真心欲行神之舉！爾盡舉不是，吾反問，何為信仰？」少女雙手握緊，用那迷茫動搖的眼睛瞪著沈洛年，彷彿如果回答不能讓她感到滿意，她就真的毀滅這世界。
「信仰其實很簡單，就是人心。」沈洛年邊說邊回憶起這段時間看到的種種，忽然發覺在這有妖怪的世界中，要人們相信有神明其實並非那麼難。雖說誤打誤撞，或者說其實只是為了心中那在意的少數人，但仍舊做了被人們捧為神的作為。
「願聞……其詳……」少女見沈洛年似乎開始沉浸在過往的歲月裡，輕聲細道。
「不只是崇拜尊敬仰賴等情感，人們發自真心對待妳的情感也是信仰的一種，那是一種純粹的心意，敬畏，喜愛，受人景仰也好，畏懼，蹭恨，遭人撻伐也是。也許你會認為這些情感跟神明所需的信仰不同，那我覺得那是差不多的，情感是一體兩面的，最為純粹的心，我想這才是妳們賴以為食的東西。」沈洛年這時邊想著某件事邊說道。
「……那……吾該何為？」少女聞言，沉默半晌。有些躊躇，帶些迷惘，興許是認同了沈洛年的回答，但這卻讓她陷入更深的不知所措。這打破了她以往堅守不渝的觀念。
「妳……叫什麼名子？」忽然間，沈洛年有些支支吾吾問起少女芳名。
「吾名，珞璃……貓神夜珞璃。」珞璃帶著些許憂愁的情感說。
酪梨？怎麼聽起來好像是水果？從水果變成的神嗎？那貓神夜又是什麼？所以是貓還是水果？
見覺氣氛趨緩的沈洛年腦袋開始浮現沒營養的問題。
「咳，酪梨？」為了確保，沈洛年有些小心地喊一次少女的名子。
「？」珞璃略帶疑問的望向沈洛年。
「酪梨啊，我覺得妳不必堅持要當神。妳口中的信仰我想還有其他更適合的方式取得。」沈洛年正色道。
「……不解。」珞璃再度露出動搖質疑的神色。
「咳，所以我說啊，妳有興趣當偶像嗎……」
…………
……
多個月後，沈洛年與狄韻兩人在舞台旁不遠處一同觀望舞台上的少女。少女舞動勾魂攝魄的完美身姿，高聲歌唱動人心弦的歌曲，震撼著宇內妖族的身心。更重要的是，少女面帶亮麗可人的迷人笑容。
「欸，老頭，你當初怎麼突然懂得說那些大道理和想拐她來當什麼偶像？」狄韻看著台上光景，百思不得其解的問身旁的那個人。
「恩，我也不知道。當初其實只是想說一些心中的想法罷了，然後突然想到四二九大劫前看的小說好像有幾本類似的內容，就搬來套用看看了。也沒想到這麼成功……」沈洛年看著台上光景，用手摸著下巴頗有得意的這麼回答。
「…………」狄韻頓時不知該用何種表情說出何種話，最後選擇默而不語。
完
※不得不承認，我覺得後面主角有OOC的跡象，但三題的出題者覺得能夠接受我也就這麼厚顏無恥的安慰自己沒問題啦。當然，如有指教歡迎提出，我也希望能更加提升自我的！
創作內容
三題──【噩盡同人】洛年/珞璃/信仰（下）
三題短篇小說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