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江湖秘辛
十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物。
比如說，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少爺，會蛻變成一位俊朗的少年郎。
比如說，原本打不贏的變態二人組，也會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比如說，喊太多次變態二人組叫爹，會差點以為自己就是他們的兒子。
比如說，被困在深山野林小屋的人，終於可以跨出離開的一步。
「爹，我走了。」
傲天收拾好細軟，包袱裡有著他用來替換的兩套衣物，一把匕首，驅蟲療傷的各樣藥粉，袖口裡面除了裝錢的袋子還有袖箭用來防身。
他在這十年時間裡面，青蒲教他了他許多在山林間行走的訣竅，如何辨別獸徑，設陷打獵，肢解獵物，辨別常見藥草，可以說即使傲天將來想打獵謀生也不成問題。
元修則是磨練了他的拳腳功夫，防身自保不成問題，學問上也略有小成，可以說給了傲天無論在江湖之中或是朝廷之上都有一定應對之力的道路。為了避免傲天莽撞行事，元修還特意和他解說了江湖之中大大小小發生的爭端。
「聽好，傲天，說書先生說的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之事全都忘掉吧，那些都是胡說八道。」元修知道傲天非常嚮往江湖上的大俠事跡，這也沒錯，沒有哪個男人不嚮往自己也能行仗義之事，但就元修所知道的，那往往都是被美化過的傳聞。
見傲天不信，元修說了下去：「傲天，你以為朝廷會允許江湖人士自立門派，擁有朝廷也需忌憚的勢力嗎？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帝王怎麼可能允許除了皇家以外還有這麼大的勢力。」
「難道朝廷不管江湖之事是騙人的嗎？」
「傲天你以為立一個門派有那麼容易？沒有武功怎麼當上掌門率領弟子？沒有錢財怎麼養活底下那麼多張嘴？沒有人脈怎麼讓門派屹立不搖？難道只憑爭鬥就能讓人吃飽？難道只憑武勇就能得到世人尊敬？」
元修說的話可以說是非常世俗了，但他的話全是傲天過去沒有想過的事情。他景仰的是行走江湖的俠客英勇之舉，而非叨唸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等芝麻大小卻又至關重要的小事。
是啊，錢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出現，如果沒有錢的話人心也早就散了。連填飽肚子的事情都做不到，更別提行俠仗義了。
「可是真的有那些門派啊，難道那些都是騙人的嗎？」即使心知肚明，傲天仍然不願意過去相信之事崩塌翻覆。
「只要當地縣令或是富商拉他們一把就行了，給予特許批令，或是行些許便利之事，門派就建得起來，也能從事鏢行或是商行的活動，那些讓朝廷難以管理的遊民或是棘手人物也會聚集到門派之中，朝廷不需費多少力，那些可能會對朝廷造成動盪的棘手人物就會更醉心於『江湖』之中，他們的熱血與野心就能在『江湖』裡面有一席之地，自然就更不可能想到叛亂了。」
江湖，這兩字所構成的辭彙就像一盤棋，任你有多大的勢力與能耐，只要跨入其中，也不過是顆棋子，也許能吃掉其他顆棋子，但無論吃了多少棋子，擁有多大的野心，也只能在『江湖』之中施展抱負，一輩子的時間都蹉跎在『江湖』裡面。
「朝廷與江湖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比起官府處處施壓，官逼民反，不如睜隻眼閉隻眼，江湖人就會自己鬥得很開心了，為了虛名、為了利益、為了權勢，或是為神兵利器、絕世武功祕笈，能讓人去鬥爭的東西多的是。」元修的口吻盡是輕蔑，他沒有說的是，就連朝廷也是如此。
不是只有江湖才會發生，聖上姑息文武百官成黨結派，若是文武百官稍有強勢，再傾權宦官，整個朝廷就會互相抨擊只為了迎合聖上。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從來沒有說錯，所以元修才會拋棄大好前程，和青蒲隱居在深山野林之間。皇帝是不會允許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皇位的，比起全心為社稷人民，稍好一點也就夠了。
傲天低下頭來，臉上盡是沮喪，還沒踏入說書先生故事裡面的江湖，行俠義之舉，他就被元修所說的江湖秘辛給打擊到了，然而他也知道，比起說書先生的故事，元修戳破了那層幻想。
元修笑了笑，這孩子顯然是把他的話給聽進去了，這樣就好，與其讓這孩子抱持過高的期待然後對真實的江湖失望，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期望，江湖處處反而都是驚奇。
「傲天，如果你想行俠仗義的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你一定要記得，當你去做的時候，一定會損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你必須問自己，自己是否能擔得下來，絕不可慷他人之慨，也不要被傳聞迷了眼。」
元修能給這個被青蒲困在深山野林十年之久的孩子的，也就不過是這幾句叮囑罷了，有些人會覺得要趁年輕的時候多吃點虧，才會有所成長，但元修並不這麼認為。
想要吃虧，也要有那個命花，人一死就什麼也沒有了。
在目送傲天離開之後，元修坐在小屋旁的石椅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別來無恙，陸大人，看來您已經和您的孩子告別了。」
聽到這個聲音，陸元修站起身來，向身後的男人行禮，「許久不見，五皇子，不過他不是我的孩子，只是從懸崖撿回來的孤兒。」話裡盡是疏遠，顯然是不希望對方向傲天動手。
「是嗎？你明明挺疼愛他的啊，還告訴他江湖上只有一小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男人笑瞇瞇的說。
「知道也不會引來殺身之禍。」元修搖搖頭，像是不同意男人所說的疼愛。
「那倒也是，就算公諸於眾也改變不了什麼，」男人沉吟道：「但單憑他知悉當今丞相之子陸元修如今的下落，想必後患無窮吧。」
陸丞相最為疼愛的嫡長子已經辭世了十五年，這麼長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也不見得真能完全變樣，畢竟陸元修曾經深受先王寵愛，還有意將公主許配給他。
當初陸家沒有因為違逆先王而遭難，是因為陸元修遭到刺殺身亡，先王即使不快也不能讓公主成了寡婦。但相對的，那位殺手出身的組織也被一道聖旨給滅門了。
如果把陸元修還存活在世上的消息放出去，男人很肯定，陸家一定會遭來大難。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位被元修照料長大的少年郎。
「五皇子，元修現在什麼也給不起。」
「不考慮求饒嗎？也許我會因為過去情誼而動搖。」
「元修認為您不會，」元修頓了頓，低頭垂眸說道：「元修雖然隱居在深山野林裡面，但也並非不聞天下事，半年前先皇駕崩，如今繼位之人是三皇子，而元修聽到的消息是五皇子因為先皇逝世鬱鬱寡歡，一月過後也隨著先皇而去。」
如今看來，顯然並非如此，因為那位抑鬱而死的五皇子，如今正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請容元修斗膽一問，如今的五皇子，到底是以什麼身分，出現在元修面前？」
男人聽到這問題後很開心的笑了出來，「元修，你還是沒有變，還是以前的那個陸元修。真傻啊，你也知道沒有人容得下你們，卻還是不願意低頭求饒，那個殺手和那個撿回來的黃口小兒真的有那麼好？」
元修沒有答話，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需要他回答，他們都太聰明了。當五皇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就代表他和青蒲的命已經被對方握在手裡了。
「真的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如果朝廷之上還有你這麼有趣的人，我當皇帝也未嘗不可。」男人毫不在乎的說出會掉腦袋的話，臉上掛著笑瞇瞇的笑容說道：「元修，給你一個機會吧，我會給你提示，你就猜一猜我現在到底是什麼身分吧。」
猜對了，五皇子或許願意給一條生路。
但即使五皇子不給，元修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只是五皇子的玩心罷了。
「你給那孩子的臨行建言挺有意思的，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男人舉起了一根手指頭，「先王沒有對武林人士睜隻眼閉隻眼，打從一開始，江湖就在先王的掌控之中，誰生誰死只是先王的一句話罷了。」
錯了？江湖就在先王的掌控之中？元修皺眉，重新建構自己的思路。
然後，沒有多久，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確說錯了。
元修露出了畏懼的表情，像是第一次才見到眼前男人的真面目，「……您，您該不會是……」
男人嘴角的笑意更甚。
……無論是朝廷，或是江湖，只要行差一步，就是死局。
後記－－
論武俠小說的門派為什麼好像都不用理會財務支出
青蒲：大概是因為他們跟我一樣都沒有戲分吧。
元修：因為官商勾結的關係吧。
傲天：我再也不相信夢想了，這個世界太骯髒了！
五皇子：沒多久就會滅門的門派還理什麼財？
創作內容
愛恨入江湖03江湖秘辛
死神同人－－墨月夢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