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莉莉，我無法拯救所有人
我好累…
…這一切都讓我好累。我想頭也不回地回家縮在床上，或是騎腳踏車去墓園看羅傑，問他想不想跟我交換一下。他可能會想爬起來伸展一下雙腿，和那三個瘋子天使玩耍。羅傑大概會給菲力斯一點苦頭吃吧，不是因為他死了，是因為羅傑很喜歡跟人吵架。
巴斯洽正在對我說話。妳不能繼續帶著三個圖騰在身上，就算只拿著兩個都很危險──
「別再說了。」巴斯洽已經在我身邊好幾年了，他總是會告訴我許多事情。但自從梅蒂思出現後，我總覺得他應該再早一點告訴我這些事情。舉例來說，有其他人身邊有天使，有些人還是神經病，如果我們太靠近彼此，就會發生不好的事，例如滅了整間寵物店之類的。這麼重要的大事應該早點告訴我吧？
妳必須知道一件事。
我坐在賈麥爾的單車上看著一棵樹在燃燒。我剛剛生氣時，正好和載著菲力斯的救護車擦肩而過，點燃了一棵樹。很多人大喊著跑來跑去，還有位穿著白襯衫和奶奶褲的女士抱著一個壺從她家跑出來，往樹上潑水。我都叫那種像精靈的褲子一樣鼓鼓的、上面還有花花裝飾的褲子是奶奶褲，因為我奶奶以前總是穿這種褲子。
「好吧，什麼事？」
有個叫做薩邁爾的天使，又被稱作誘惑者、告發者。他會受到力量的吸引，而且完全不聽別人的話。巴斯洽通常都會像機器人一樣喋喋不休，但他現在的語氣聽起來很害怕。就連羅傑把他倒吊在車窗外時，他也沒有露出一絲恐懼。我想他真的很怕這個小薩。
「所以呢──他會因為我有三個圖騰就把我殺了？」
比那更糟。
我想像不太出來還有什麼能比死掉更糟糕。折磨，他們指的一定是折磨。我知道什麼是折磨，我最近才出過兩場車禍，看見一個女人像西瓜蟲一樣全身縮起來被燒死，還被迫和麗莎˙威爾區並肩坐在隆波校長的辦公室裡。但我寧可再經歷一次這些事，也不想死掉。
集中精神，莉莉，把娃娃拿回去給梅蒂思。
「可是我不懂啊？」我問。「如果你說她必須要死，而納森尼爾不在身邊又會導致菲力斯殺死她，那不正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在人間的連結將死之時，圖騰必須在其控制之下，以便繼續傳遞下去。噢，好哦，又是杜瑪在說話。他聽起來總是像在捏著鼻子說話一樣，還帶著單邊眼鏡，用長長的煙斗抽菸，在把煙灰彈到經過的人身上。「什麼？我不──什麼？」我好討厭聽杜瑪說話，因為他完全不在乎我懂不懂他的意思。
這很複雜。巴斯洽說。我之後會再跟妳解釋，先回去旅館，現在就回去。
我感覺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差點撞到握把上，但當我回頭一看，根本什麼人都沒有。「你們剛剛有人推我嗎？」我沒有等他們回答，因為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了。我跳上腳踏車，開始朝旅館附近那條高速公路的方向騎。
不知道現在我媽在幹嘛，她可能在回家的路上去買了咖啡，所以還不知道我跑出門了。要是她發現我不見了，她肯定會抓狂，但我也不怪她。希望她能理解，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救爸爸，只要我能解開天使製造的這團混亂…
幸好，旅館並不遠，畢竟我幾分鐘前才離開。或許逃跑是比較精準的用詞。好吧，我簡直是夾著尾巴落跑的。我能看見前方的停車場上有台救護車，還有一推人圍在旁邊看熱鬧。
莉莉。巴斯洽說。想像有台追蹤裝置，就像間諜片裡面那種。
「哪一部間諜片？」我喜歡間諜片，我看過一部，裡面有個男人戴著面具，讓他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不過他不能說話，因為他聽起來還是自己的聲音。
哪一部不是重點。
「有些間諜片沒有追蹤裝置啊。」我咕囔著。我就想像有面具男那部吧，裡面就有追蹤裝置。他們把它藏在一片光碟裡，當那個壞蛋女士使用時，他們就能定位她的位置。
每個圖騰都會像追蹤裝置一樣散發訊號，越多圖騰挨近彼此，訊號就會越強烈。薩邁爾會被這些訊號所吸引，妳懂了嗎？
「應該吧，雖然我不知道跟埃及有什麼關係，但我大概懂了。所以薩邁爾要圖騰幹嘛？」
前方的人群開始讓出了一條路，我看見了──梅蒂思！她被一個穿著急救員制服的人從旅館房間裡抱出來。那個人臉上的口罩遮住了嘴，但我即便站在停車場對面，都能認出那些黃鼠狼的特徵，況且，我能清楚看見他散發出了笨蛋黃鼠狼氣場。是棕色的，就像黃鼠狼一樣。
群眾裡有人摀住嘴巴低語：「噢，老天爺啊，有人燒傷了那個可憐的孩子。」這些人卻不知道，他們正眼睜睜看著罪魁禍首把她放進救護車裡！
「梅蒂思！」我大喊著跳下腳踏車，放任它倒在地上。
梅蒂思沒有抬頭，她似乎全身無力、失去意識。菲力斯倒是抬起了頭，還瞇起眼睛看著我。
我也瞇著眼睛看他，與此同時，我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開始升溫。我緊握拳頭，腦裡不知為何出現鞋子著火的想法，而我的腳下便開始冒出黑煙。我忘記還有這件事了。
菲力斯也看見了，還來回看著我和梅蒂思再三確認。他差點讓她摔到地上，但及時穩住了自己，並站穩腳步，把她放上救護車裡躺好。「莉莉安！」當我走向他時，他對我喊著。「我剛剛來的路上有經過妳旁邊嗎？我就感覺那是妳。這就代表…妳對梅蒂思做了這種事？天啊，妳怎麼變得這麼暴力。」
群眾紛紛轉頭看著我，但我不在乎。我正死瞪著菲力斯，想用眼神殺死他。停車場的柏油地面開始冒泡，附近的一條電線桿嘶嘶作響，從中間裂成兩半，一道火舌向上竄升，往兩邊蔓延。所有人都開始上竄下跳，卻不知道一切的源頭正是這個死瞪著人的小女孩，還有那個穿急救員制服的黃鼠狼男。我應該是主因啦。
菲力斯看著這一切，我看見他瞪大了雙眼，但卻在口罩下咧嘴一笑。「這是妳幹的嗎，莉莉？就是妳！噢，妳拿了梅蒂思的玩具。這代表我也能擁有這些力量，對吧？只要我從妳身上拿走？太好了！」他拍了拍手，雖然我不覺得他的手有髒掉。
「莉莉安，妳自己知道，妳想要結束這一切，妳想要甩掉那些煩人的天使。把他們給我吧，我來幫妳處理他們。」
「我不這麼認為，菲力斯先生！黃鼠狼先生！我要先除掉你，然後──」
他突然轉向一個站在旁邊的男人。「不好意思，詹森先生…勞倫斯˙詹森先生？」
那是個很巨大的男人，超級巨大。他比菲力斯還高，臉上帶著濃密的棕色鬍子，還穿著一件上面有骷髏頭的皮夾克，那個骷髏頭像是用金屬做的。我猜他會騎摩托車，搞不好會跟一堆大鬍子男騎車橫越沙漠，還會一起在偏僻高速公路旁的破爛酒館中鬼混。但是我不應該以貌取人才對。他聽見自己的名字，困惑地轉頭說：「我認識你嗎？」
菲力斯沒有回應他的問題。「那個正在瞪人的棕髮小女孩從我剛剛救的小妹妹身上偷了幾個娃娃。」
我結結巴巴地說：「什麼？我才沒有！」
噢，等等，好像也算是有吧。
那位或許是摩托車騎士的詹森先生轉身怒目看著我，他長得就像聖誕老人憤怒的兄弟一樣，憤怒老人。「喂，妳。」他對我說。「過來，妳要把娃娃還給那個女孩。」
菲力斯對我拋了個媚眼。「她還偷了你的錢包。」
我的情緒從憤怒轉變為恐懼。憤怒老人握緊了拳頭，他不會揍小女孩吧，會嗎？我才九歲欸！再說了，我覺得他根本神智不正常，全是菲力斯和他愚蠢的魔術把戲在搞鬼！
「他在對你說謊，先生！」我大喊。
大部分的群眾都已經散開來打電話叫消防隊，或是試圖撲滅那根燃燒的電線杆，但還有幾個人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熊一般的巨大男人充滿威脅地向我靠近。「救命！」我對他們喊著。
「你們不會想幫她忙吧。」菲力斯對旁邊的兩個人說。「她是個小賊哦。」
他們聳聳肩，轉身離開。我恨他這種愚蠢的心理把戲！
我向後退，但那個龐然大物繼續朝我靠近。「詹森先生。」我對他說。「對不起，但你會扭斷腳踝。」
我甚至不用彈彈手指之類的，他踏出下一步的同時，腿便拐了一下。我們全都聽見了斷裂聲，而他的腳歪向怪異的方向，真的很怪異的方向。雖然他長得很巨大、強壯，他的尖叫聲卻和我奶奶在地上看到老鼠時一樣。他向前撲倒在地，翻滾了一圈，並高舉他那條扭曲的腿。
噢，我的天啊，我做了這種事，真的很對不起。
剛剛轉身的兩個人先回頭看看詹森先生，再看看菲力斯，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要幫助詹森先生，畢竟他現在是急救人員。菲力斯大笑著拍手。
「太妙了！噢，天啊，妳已經抓到訣竅了，是嗎，親愛的？」
現在我又能繼續生氣了。菲力斯在嘲笑那個可憐的男人。他抓住了梅蒂思。他在奚落我。我感覺怒火在體內沸騰，就像是有一次我用爐子來煮水，卻忘記要留心水燒開時水壺的聲音，結果水全溢了出來，茶壺還融化成一大坨。那次讓我爸爸氣瘋了，他不准我再自己燒開水。我只是想喝杯熱可可而已。
我現在就有點想喝杯熱可可。
莉莉，快點。巴斯洽說。
環繞在我腳踝旁的黑煙開始如海洋上的浪潮一般翻攪。煙霧向上捲起翻騰，緩緩型塑出我的形體。我轉身看著杜瑪，他對我點點頭，
菲力斯瞠目結舌的說：「那是什麼？另一項天賦？噢，天啊，那是──那是其中之一！杜瑪！當然了！是那個我家附近的警察。妳是怎麼──我懂了！」
「你能閉嘴嗎？」我對他吼著。彷彿在回應我一般，他立刻變得安靜。他的嘴不停在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好像我失去聽力一樣，但我當然還能聽見遠方的消防車鳴笛，聽見人們大吼大叫的聲音，還聽見那個憤怒老人躺在地上哀號著說他要抓我。所以不是我的問題…菲力斯喪失說話能力了。
「菲力斯˙克雷，你有權保持沉默。」我對他說。
杜瑪向前走，邊扳著他的指關節，不過他是煙做的，所以其實也看不太出來。他甚至沒有發出聲音，或許他沒有在扳手指，只是莫名其妙地想把手握起來而已，我也不太清楚啦，只是我覺得他在扳手指。自從我遇見他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菲力斯恐懼的模樣。
他握住自己的喉嚨，好像在擠牙膏一樣想把聲音擠出來。羅傑有次把一條牙膏放在我的房門下，從另一側往上一踏，把牙膏弄得我房間到處都是。他說這樣我的房間就會充滿薄荷味，確實沒錯啦，但他還是被臭罵了，因為爸爸得把地毯裡的牙膏搓洗乾淨。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我的房間聞起來就像牙膏一樣。
菲力斯驚慌的把手伸進口袋裡。有那麼一刻，我以為他可能一直偷藏了刀或手槍，以策安全。這很符合他的作風，這隻黃鼠狼。我都要贏了，他竟然要拿槍射我？我可不這麼認為。他從口袋拉出某個東西，並丟向我。那個東西很小，我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但我用手擋住臉時，正巧接住了那個東西。
是那個裝著他兒子照片的吊墜盒。我再次看向他，菲力斯卻已經消失了。杜瑪仍維持我的樣子獨自站在那裡，想看我拿著什麼。巴斯洽在大吼著某些話，但他聽起來像是待在我們家走廊底的浴室裡大吼一樣，就像是當我爸在洗澡時，有人沖樓下的馬桶時，他就會這樣大叫。
我不知道巴斯洽說了什麼，而納森尼爾也在大喊。他們為什麼全都在鬼吼？我需要專注！杜瑪和我差點就能把菲力斯扯爛了。
在我身後，有人把手放在我肩上。菲力斯跑到我背後了嗎？我感覺自己的拳頭開始發燙，轉身想餵他吃拳頭。但那不是菲力斯。那是個一身白衣的男人。他穿著一件華麗的西裝外套，而他的長褲、領帶，甚至鞋子都是全白的。他的牙齒也超級白，並低頭對我微笑著。他的頭髮梳得很整齊，就像羅傑在葬禮上那樣，幾乎都沒人認得出他了。雖然這個男人有著一頭白髮，他看起來並不老。
「你是誰？」我問著，一邊舉起紅燙的雙手，想告訴他我沒在開玩笑。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他華麗的西裝上留下燒痕。
「我是拉吉爾。」他說。他的聲音非常輕柔，有點像是在耳語，但又不是。就像你叫人小聲一點，但對方不知道該怎麼降低音量，就拉出那種好像在哄貓咪從樹上爬下來的聲音。
我低頭看向手中的吊墜盒。拉吉爾是菲力斯的天使，而這個吊墜盒是拉吉爾的圖騰。為什麼菲力斯要把他唯一能自我防衛的方式給我？或許如此一來我就無法追蹤他了。或許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機會能贏過我，畢竟我有三個天使在幫忙，所以他就像黃鼠狼一樣落跑躲起來了。
巴斯洽說過，這些圖騰就像是追蹤裝置一樣。
說到巴斯洽…他很安靜。他們全都不說話了。我抬起頭來，發現我們甚至不是站在紅月旅館的停車場上，而是待在某種白色房間裡。我怎麼跑來這裡的？是我想像出來的嗎？感覺又不是這樣，這感覺很真實。但巴斯洽和納森尼爾都很安靜，而我的影子杜瑪也不見了。或許他就在那，只不過周圍太亮了所以我看不見他，我也不確定。
「我知道，妳有很多疑問。」拉吉爾說。
「我沒有。」我說。「我只需要回去剛剛的地方，才能阻止你的持有者逃跑。我們可以晚點再聊嗎？」我是有優先順序的。
「妳不需要擔心他的事，他去不了其他地方的，所有人都一樣。在我們說話時，時間不像平時一樣流動。」
「所以，假設我現在回到旅館，每個人都被凍結在時間裡？」
「不是，我們正在時間之外。」
「所以，假設我現在──」
他抬起雙手，放在我面前。「妳不能回去，現在還不行。妳一回去，事情又會和剛剛一樣。除非妳不想要它們一樣？」
「什麼意思？我能改變事情？」
他對我咧嘴一笑。他肯定無時無刻都在刷牙吧，無時無刻。他真的有一口好牙欸，我平常不太會注意別人的牙齒，但他的真的有夠白。
「如果妳想改變事情，我們可以這麼做。妳想這樣嗎，莉莉？」
「有點吧。」當然，我想改變事情。首先，我想回到過去，我絕不會再坐上那台有菲力斯在的汽車，我不會讓他撞樹，害我爸爸進入誘導昏迷。我也不會跑去梅蒂思家，害弗螺絲警官死掉──應該吧？搞不好她還是會死掉。或許梅蒂思和菲力斯會合夥去殺其他人。好吧，這樣看來，我可能還是必須坐上那台車。除非我能打電話給我爸，警告他不要讓菲力斯進我們家。或者我乾脆完全不要認識梅蒂思？討厭，有好多選擇。
「莉莉，哈囉…。」拉吉爾像唱歌一樣叫著我的名字。「呼叫莉莉。」
「抱歉，我在思考。」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妳真正想改變的是什麼。」
我歪著頭。「是什麼？」
他拍了一下手，發出很大的聲音，還想起了回音。這個房間實在太白，我看不出盡頭在哪裡，但聽起來就像是他在演奏廳裡拍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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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莉莉˙麥德維，我有預知能力。
「不要盯著我看，醜女。」
那是我哥，羅傑。他沒有預知能力。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
等等，不，這不對。羅傑已經死了，我正在瞪著他看。這是真的，但我上一刻還不在這裡。
我跟某個人待在一起，和一個穿著白鞋的白髮人待在白色的房間裡。他叫什麼名字？拉西之類的。
羅傑沒有死，我回到這台有爸媽和他的車上了。拉西──不對…拉吉爾！拉吉爾說我能改變事情，這就是我需要改變的事情。我必須阻止羅傑死調，我必須阻止爸爸被卡車T-bone。但我要怎麼做？我是不是什麼都不做就好了？畢竟我警告羅傑好像就是害死他的原，對吧？我殺了他。但現在我能改變這件事。
「休息站要到了！」爸爸說。「有人要尿尿嗎？」
我要，但我應該說嗎？反正羅傑也會跟爸爸說我要。「我要尿尿。」
「我也要。」羅傑說著，看來他是真的想尿尿。
不要跟他說他會死掉就好了，就這樣。說起來，我都沒聽見巴斯洽的聲音。我低頭，看見他和我一起扣在安全帶裡，但他很安靜。接著，我發現身旁坐著一個融化的芭比。納森尼爾？
你怎麼跑來這裡了？他什麼話也沒說。我手中還握著某個東西。是菲力斯的吊墜盒，羅傑發現我正看著手中的東西。
「那是什麼，快樂兒童餐的玩具？」他問。
我們開出高速公路，前方有兩條路：一條給大卡車走，一條給小車走。我們家的休旅車走的是第二條路，並繞一圈開上休息站的停車場。那裏有顆大石頭，基底是一塊紀念匾，上面寫著很多死人的名字。其他家庭正在一棟玻璃建築中進進出出。
「拉吉爾？」我對著吊墜盒低聲說。
「蠢蛋，妳叫我什麼？」羅傑皺著眉。
別相信他。我聽見一個聲音。
「什麼？不要相信誰？」我低聲說。「羅傑？」
羅傑看向我，我持續低著頭，以免和他眼神交會。
「大家下車！」爸爸宣布。
「莉莉，快點。」媽媽回頭對我微笑。她的牙齒超級白，我不記得她笑起來有這麼白啊。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我們全都下了車，雖然我不是小寶寶了，媽媽還是牽著我的手穿越停車場。這是真的嗎？我只要不告訴羅傑他就不會死了？我突然意識到，即便知道他會死，我這次並沒有出現預感。
我只要回到過去就能改變事情嗎？我真的回到過去了？難道過去三個月以來發生的事，只不過是我經歷過最長的預視？這有可能嗎？但納森尼爾和拉吉爾的圖騰又怎麼會在我身邊？我低頭，胸口並沒有看見杜瑪的幽靈徽章。看來就是這樣了。
我能修正這一切。
當我走進旋轉玻璃門時，那個輕緩的聲音又出現了。妳被騙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絕對不能救羅傑。
為什麼？我只要不告訴他，他就不會做出一些事讓我爸在重要關頭分心。是誰在說話？不是巴斯洽或納森尼爾…我把他們留在車上了。肯定也不是杜瑪，因為這個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自大，而且我也不知道杜瑪在哪裡。
我再次看向吊墜盒，側邊有個鉤環，於是我便打開它。菲力斯的兒子小喬在裡面。上次菲力斯展示給我看時，他看起來很快樂，但他現在看起來不一樣了。他的表情就像是攝影師全身都是蜘蛛之類的，小喬看起來很驚恐。
我這次用的是不同間廁所，希望這不會影響到時間線。
幾分鐘後，我們全都回到車上。我繫上安全帶，看著巴斯洽。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他沒有回答。事情有些不對勁，這一切都不對勁。但我能拯救羅傑，我能修正一切。我能讓爸爸再次露出笑容，讓他不用再寫輓歌。我們家又能再次完整，我好想要這樣。
妳必須讓事情按照原先的模樣進行。
突然，巴斯洽從我的手中被奪走。我並不驚訝，我只感到難過。我轉頭看見羅傑將巴斯洽懸在車窗外。「欸，醜女，想看妳的娃娃會不會飛嗎？」
我嘆了口氣。對不起，羅傑。「你要死掉了。」我告訴他，並擦掉一滴眼淚。
當他怒瞪著我並將巴斯洽扔出窗外時，我沒有尖叫。我並不太在乎娃娃被丟掉，因為我知道他會自己回到我身邊。被迫重新經歷這一刻，才是最難受的事情。現在，我明白巴斯洽說比死亡更糟的是什麼意思了。
我回到了白色房間。那個白衣男人瞪著我。我抹了抹眼睛，將巴斯洽緊緊抱在胸口。我沒辦法直視他。
「妳為什麼不救羅傑？」他問。「妳只要安靜就夠了。」
我吸著鼻子，鼻水感覺要流出來了，每次我哭的時候都會這樣，就好像我的眼睛和鼻子是相通的。不知道淚水會不會從鼻子流出來？或許有些人只會用鼻子哭。或許流鼻水其實是一些沒搞清楚狀況的人在哭。
「你不是拉吉爾。」我盯著地板說。地板也是白色，這裡的一切都是白色，讓我眼睛好痛。
「嗯哼。」他冷靜地說。「妳很聰明嘛，小妹妹。不，我不是拉吉爾。妳知道我是誰。」
白衣男人將手放在屁股上，開始圍著我繞圈走。每當他走到我背後時，我就會感到一陣恐懼，因為我覺得他會從我身後捅我或是碰我。我不想要他碰到我。
「我原本在那邊，管好自己的事──我可是有很多事要管，妳知道嗎？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事情原本都照預期進行，但卻有人在搞鬼，妳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有鬼在交配？」
「不是！」他握緊拳頭，緊咬著牙，看起來一點都不友善。他的嘴現在看起來全是一口尖牙，雙眼通紅，衣服看起來也像是被灰塵所覆蓋。「我指的是我那些愚蠢的笨蛋兄弟。每個人都有笨蛋兄弟，對吧，莉莉？」
梅蒂思好像沒有兄弟，但我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起來很生氣。
「嗯，不知道什麼鬼原因，我的兄弟竟然把整盒火柴送給一個小縱火犯，還把汽油送給另一個！他們還說：『去玩啊！』妳明白我的兄弟有多蠢了嗎？」
「我知道有個小孩把自己跟帳篷一起燒死了，只為了殺一隻蜘蛛。」
「沒錯！就是這樣！」他大笑著向我伸手，但我將手拉走。「他們為了要燒一隻小蜘蛛，寧可讓自己和整個帳篷陷入危險。哈，好的，我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選上妳了。」
我的肋骨痛了起來，我有幾個小時沒吃藥了。「我得走了。」我對白衣男子說。
他轉身上下打量著我。「妳要付通行費才能離開啊。」
「什麼通行費？」
「就是妳經過特定區域要付的錢。」
「不是，我知道什麼是通行費，但你要我付什麼？」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我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我想聽他自己說。
他咧嘴一笑，露出鯊魚般的牙齒。要是菲力斯看到這個男人的牙齒，他肯定會嚇到尿褲子。
不，他不是什麼男人，他是那個流氓天使薩邁爾。
「我想要妳那四個小東西的其中一個。妳可以挑一個，或是讓我自己選，我沒差。」
「但你本來就是天使，你要這個做什麼？」
薩邁爾仰頭大笑，像是要把整個房間吞下肚一樣，我敢賭他一定也做得到這件事。他終於停止大笑，低頭看著我。「我不是要留著自己用！要是我能用的話，我早就用了啊？不，我要把它送給某個人。我的所有兄弟們也會這麼做，當時候到了，他們會把自己的小玩具傳給下一個他們認為值得的人類，一切重新開始。」
他迅速靠近我，害我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上的東西弄掉。他在我臉的正前方，我能看見他雙眼的深處。一般人的眼睛深處無法被看見，但我看見他的了，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我想把這東西送給我認為值得的人。」
我不能把納森尼爾給他，杜瑪也不行，他們都太危險了。我不會把巴斯洽給他的，我必須保護自己。那就只剩下一個合理的選項了，我遞出菲力斯的吊墜盒，動作十分謹慎，生怕他會用那口鯊魚牙咬掉我的整隻手，讓我剩下血淋淋的殘肢。薩邁爾好奇地看著吊墜盒，並伸出看起來超長的手指，看起來跟針頭一樣尖。他從我手中拎起吊墜盒。
「又是這個。」他說。「啊，拉吉爾兄弟，你肯定很厭倦我們的小遊戲了吧？」
他邪惡的笑了，露出那口鯊魚牙。「我們下次再見，小東西。」
突然，我又站在紅月旅館的停車場了。地上有個巨大的男人在尖叫，並緊抱住他的腿。一台消防車正準備停下，消防員紛紛下車並拉出一條軟管，準備澆熄那根延燒到地面的電線杆。
還有一台空的救護車停在梅蒂思的旅館房門口，有些人匆忙地想來看發生了什麼事。菲力斯已經不見蹤影，又來了。
我走向救護車。梅蒂思躺在車裡的地上，我看見她在呼吸，但她似乎睡著了。希望她不是像我父親一樣陷入昏迷。我拿出納森尼爾，把他塞進她的手臂裡。她直覺性地緊抱住他，喃喃說著一些關於小狗的話。
對，小狗。
一位穿著女僕制服的女士走了過來，我猜她大概在清理房間吧，或是要去參加變裝派對。她看向救護車裡的梅蒂思，四處張望著找救護員。她找不到的。
「妳還好吧，親愛的？」她問我。「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莉莉˙麥德維。」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我叫莉莉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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