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一章：溫暖
——星期六上午十點，當程墨柊跟夏洛曦正進行所謂的『約會』時，白楊中學的周遭下起了小雨。
此時，校內並沒有任何人。當然，除了值班的警衛——以及身處在二樓電腦教室的某個身影以外。
白楊中學的這間電腦教室，在一年多前傳出了一個怪談，常常有位神秘的藍髮美少女常駐於此，且行跡不明。但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在二樓電腦教室前的走廊上，『不小心』瞄到她的身影。
在一年多後，這個怪談盛行於整個校園內，現今已成為跟同儕們吃飯閒談的話題之一……不用說，那個傳言中的美少女就是孫雨若。
雖然孫雨若沒有任何朋友，但隨著時間推移，她也知道有關她的傳聞。
但她將這些無稽之談視為耳邊風，選擇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看來市中心那邊再過幾個小時就會下起午後雷陣雨了。」此時此刻，孫雨若看著窗外的綿綿細雨如此說著。而這只是她的推斷，再怎麼說人也不可能精確的算出大自然將會發生的一切。
喝著手中的葡萄汁鋁箔包小憩片刻，但她只看了幾眼又把窗簾拉起來了，電腦教室再次陷入一陣昏暗，只剩下螢幕的藍光是唯一的光照。
孫雨若早已適應了這種環境，以前墨柊常常在各國執行暗殺任務。但又由於時差的因素，她常常在夜深人靜時還待在這堆計算機面前，讓她本人就算不想習慣也得習慣——畢竟是國家的命令。
她來到教師用電腦桌前解開了螢幕鎖，畫面上顯示著程墨柊和夏洛曦兩人剛來到書店的情景。
「他們聊得很開啊，儘管只有一點點。但這麼做果然是對的。」——不過墨柊他肯定沒有發現他自己的變化。
孫雨若想起她跟夏洛曦的對峙——連她自己都無法預測的賭博，就這樣子賭贏了。
——不過還不夠。
孫雨若雖然不知道螢幕前這曾與她相似的少年承受過什麼，但他心中的隔閡是沒有那麼容易消除的。
然而那個墨柊眼中的她，『依娜』卻做到了。
所以，孫雨若確信還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儘管對方是身分及來歷不明的夏洛曦，但能讓墨柊有那麼大反應的人也只有她了。
「那麼，就來早點準備下一步的推動吧。」
孫雨若拿出了一個滅菌離心管，這裡面藏有不明成分的液體。
這就是她所想的下一步——讓程墨柊喝下她手中這瓶『病毒』。
◇
「噗哧……！噗哈哈哈哈～～」
「我說啊……能不要再笑了嗎？」我對著捧腹發出愉快笑聲的夏洛曦說道。
我們在書店門口停下腳步，結果夏洛曦當場大笑了起來，也引起了許多路人的注意，雖然我並不在意他們的視線就是了。不過說實在的，我真沒想到這女人也會有笑得那麼誇張的時候。
雖然是在外頭有失她的形象，但這看來也很難阻止啊……
「呵呵，很少有人會在約會的時候會帶約會對象來書店吧～」夏洛曦點去了眼角因過度大笑稍微泛起的淚珠，說著非常有條有理的話。
——這種問題不要問我啊！去問孫雨若！鬼才知道她的天才腦袋在想什麼啊！
正當我在內心如此低吼時，夏洛曦突然拿出一張小卡片擺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發現上面有個LOGO跟面前這家書店招牌的LOGO很像。
「這家店我也很常來，所以有辦他們的會員卡喔～不過墨柊是外地人吧，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呢？」夏洛曦露出狐疑的笑容。
在旁人眼中，這可能只是好奇詢問而已。而敏銳的我察覺到的是另一種意思，比起疑問，這更像是質問——
原來她的戒心很重嗎？——不過我也不怎麼訝異，畢竟這個夏洛曦本身就是個奇怪的人了。我早猜到她會懷疑這點了，因此在路上時也有準備自己的一套回應方式。
「之前剛到這裡的時候有來市中心逛過，所以有點印象。我有時會在午休遇到妳會看小說之類的讀物吧，想說帶妳來這個地方看看。」
「原來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墨柊一直有在關注我呢～」
「哈哈……」關注個鬼！才不是我自己想的啊！
由於我的座位就在夏洛曦的旁邊而已，我有時中午回到教室就會看到她獨自一人在看我不明白的書。
而她看到我也只是回以一個微笑而已，然後又專注回書本的世界中。我也沒有多做表示就到自己的位置上午睡了。
那時的她還沒有露出真面目……等等，仔細想想……原來我早就一直暴露在危險環境中了嗎？！
「啊，在門口呆著也沒什麼意思。我們進去看看吧～♪」
「喔、喔……說的也是呢。」
我因為剛才想到的事情遲疑了回應，不過這件事情先不管吧。反正她想殺我的話早就做了，但還是不可大意。
不過……
「話說回來，手銬什麼時候才能解掉。」沒錯，這才是我最在乎的。
街上有路人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甚至還有的人莫名其妙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果然只用一件外套綁住我們的手還是太顯眼了嘛！
「呵呵，看墨柊的表現囉～」夏洛曦露出猙獰的笑，在外套底下用指尖在我的手背上來回轉圈，讓我感受到一陣惡寒。
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在示意我什麼。經過好幾次被她找的麻煩洗禮，這女人的行動模式大致被我摸透了。但以『想與我交好』的方式對待我……很難說會有什麼陰謀吧。
算了，反正要死我早就死在她手中了——但……或許這樣會比較輕鬆吧。
「走吧，在這裡站太久會影響別人做生意的。」我把右手手心向上，握住了她柔軟的左手。
「……嗯。」夏洛曦先是訝異我居然會那麼順從，隨後她笑了笑，臉頰一紅，以相同的力道回握住我的手。
在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手從一般地握住，再次變成十指緊扣的樣子——
書店內部的裝潢相當簡樸，牆壁連著梁柱都是純白的色調，可以看出才剛剛整修過的痕跡。架上的書規規矩矩地擺放著，店門口還有類似雜誌和新刊的海報。
整體來說，給人一種意外輕快的感覺。
我也貌似被這種環境給感染了，跟著夏洛曦以緩慢的步調看著架上陳列的書籍。
而在這時候，我發現架上有一系列紅色的整套書。且每一本厚度非常可觀，我甚至懷疑能當殺人的凶器來用。
我看了看身旁的夏洛曦，指向那裏對她說：
「那不是你在教室常常看的書嗎？」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這種氛圍讓人容易鬆懈。要是不小心被死抓不放就完了，必須找點話題來集中注意力。
「嗯？剛剛顧著享受墨柊手指的觸感沒注意到，是秋閔老師的『原罪系列』啊……」夏洛曦向前走了兩步，拿起一本像聖經一樣厚，有著奇怪書名『暴食』的書翻閱。
「……前一句話就不用特地說出來了。」我流下了冷汗，但還是開口問道：「原罪……七宗罪的意思嗎？」以前曾在歐洲出任務時待過一段時間，在無聊時曾拿起聖經看過一陣子，多少有點了解這些東西。
照序列排下去就是『傲慢』、『忌妒』、『憤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慾』，看來夏洛曦拿的『暴食』是整個系列的第六集沒錯。
「嗯，雖然跟聖經的內容不一樣，是用小說的方式來描寫關於七宗罪的故事。但聽說這個系列的作者在市場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是改變整個文壇的佼佼者。不過跟原作者比起來，我對墨柊比較有興趣就是了～♪」夏洛曦興致缺缺的說著，將『暴食』放回原位。
我對文學論壇發生的各種事情完全沒興趣，畢竟我只是想要安穩個一陣子。
但最後一句根本不用說啦！——我無力的吐槽道。
對於夏洛曦說的話我本來想無視的，但我看了看，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個架上的書好像少了一本吧。」我看向放著『原罪系列』的架子上，發現『暴食』之後就沒有續集了。照理來說七宗罪就是七個原罪所組成的，但裡面唯獨缺少了『色慾』，不免讓人起疑。
我看了下『暴食』的出版日期，發現是在一年前的四月。已經間隔一年半的時間了。
「嗯……我也不清楚，畢竟作者是個蒙面作家，不會在公眾媒體現身。也沒聽過出版社有什麼確切的出版消息，希望不是被腰斬就好了～♪」夏洛曦輕快地說著，往其他書架的地方走去。我則跟在她身後四處看看。
我們結束了對『原罪系列』的談論，開始在店內的其他地方逛起來。
說實話，我對書本身沒什麼好感。
以前曾經有那麼一段時光。在成為國家的走狗前，我每天除了痛苦的訓練外，都要在政府的監牢被逼研讀各個國家的歷史人文、各種外語、理科化學。並且會行使定期測驗。
奇怪的是，每次測驗結束後。總會有一成跟我一樣被政府機關豢養的無聲無息的孩子消失。剛開始我不以為意，到了第三次之後我才驚覺有問題。
那時可能也有不少孩子察覺到了吧。那一成的孩子，就是學習進度最落後、體力最差的那一群人。他們的下場我不清楚，但我想……可能不是被殺掉就是被抓去做人體實驗了吧。
從那之後開始，所有人體會到了『競爭』為何是殘酷的。為了活下去，我們選擇將對方當作墊腳石踩上去。不惜將對方拖下水，也絕對要活下去。
這就是世界的本意，競爭是絕對的，弱肉強食才是最符合我們的形象——為此，我成為了勝利者，好不容易得到站在這裡的資格。
我走在夏洛曦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小聲嘀咕：
「……『妳和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嗯？怎麼了嗎？」
「沒什麼，繼續逛吧。」
等到在書店內逛完以後，已經是快到中午的時間了。
我意外的很享受這種慢節奏的氣氛，但總感覺我和文學氣息沾不上邊就是了。
而夏洛曦在這時提議先去吃午餐，下午開始再去附近逛逛。她說她有想買的東西。
我也由不得她，反正照著她的安排就行了。畢竟我對這裡不熟。
我們順著人潮走動，來到了一家位於商場附近的家庭餐廳。
起初進到裡面還是人滿為患的狀況，本來我還擔心會不會已經客滿了。不過夏洛曦好像早就有訂位，讓我們不用排隊就進去了。
來接待我們的女服務生看見我們用外套包住彼此的手，笑得非常樂。直接領著我們到一個包廂前。
一打開門，怎麼說呢……很可愛吧？因為房間充斥著難以形容的情景，除了應該是我們兩個要吃飯的餐桌以外。其他一旁還有擺著各種大型玩偶的沙發、可愛風格的條紋壁紙……以及一旁擺滿少女漫畫的櫃子。
其實還有各種『奇怪』的東西，但我生理上將它們全都視而不見掉了。
話說回來，我都不知道家庭餐廳也有包廂這種東西啊。
而女服務生在離開前對夏洛曦比出一個讚的手勢，然後就關上房門就跑離了。
「……妳們認識嗎？」
「沒有喔，可能又誤認我們是男女朋友了吧～先別管這些了，來沙發那裏坐坐吧～♪」
「隨便啦……」反正走了一個上午，腳也有點酸了。但由於手銬的關係，我沒辦法自由行動，只能照著夏洛曦的想法行事。
我們走到沙發前整理了一下上頭的玩偶，隨後一起坐了上去。
不習慣這種氛圍的我算是坐立難安，不斷地想將注意力轉移，但卻發現沒有任何地方能讓我擺放視線的。無奈之下我再次看向夏洛曦那裏。
「嗯？是想要我的膝枕嗎？」露出滿臉玩味的笑容。
「不想……因為我不懂那是什麼，聽起來就是很邪派的東西。」我誠實回答道。
「只要你說想枕我就解開手銬喔～否則，今天就這樣過一整天吧～♪」夏洛曦拿出了一個小鑰匙，照這樣看來應該是手銬的。
把選擇丟給我嗎？看是要被銬著度過今天……還是因應她的要求解放自身的自由。
我選擇後者。
「好吧……具體來講該怎麼做。」我放棄掙扎，反正她應該不會做出過分的行為……吧？
「很簡單，你只要枕在我的腿上就行了。」她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要我躺上來，並將銬住我們兩小時多的手銬解開了。
說到底為什麼高中生會有這種東西啊……？
在疑問還沒得到解答前，夏洛曦忽然伸出雙手抓住我的頭。
「妳做什麼？！」我反射性的撥開她的手，身體往後傾斜。
「說做什麼……當然是讓你知道什麼是『膝枕』啊？」夏洛曦理所當然地說著，擺出一臉疑惑的表情。
「這真的不是危險的事情對吧……？」為了保險起見我再次詢問。我可不希望前一秒好好的，下一秒頭馬上被折斷啊！
「當然的喔，我是絕對不會那樣子做的。」語畢，夏洛曦再次露出招牌的笑顏。但這次……卻是能溫暖人心甜蜜的笑。笑得平穩，也笑得令人安心——
不知為何，我的心也跟著平穩了下來。
她見我沒有反抗，再次伸出手捧住我的頭。輕輕地，放在她自己隔著裙子的大腿上。我也隨之側身躺下。
接觸到柔軟觸感的同時，我的身體微微一顫，縮起了肩膀。
「放輕鬆……我又不會咬你。」夏洛曦戲謔道。並用白皙的手指輕撫我的頭髮，試圖讓我放鬆下來。
「誰知道呢……」妳現在就很像一頭想將我咬殺的蟒蛇啊……先是用溫柔的手段接近我，再準備將我綁起來的那種。
但或許——那樣也不錯呢……
——真的……好溫暖………
在這種氛圍中鬆懈下來的我，逐漸釋放了肩膀的壓力。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了她。
彷彿她曾想對我做什麼都無所謂了，就算一點點也好……就算是一點點……讓我稍微這樣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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