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不該絕
早朝上發生的事,也很快傳到了夜御非這邊。
夜御非仍是待在書房內,坐於上座,雙手抱臂的聽季影的報告。
他很少管朝政,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安插了人在朝廷,好掌握各方勢力的動向。
夜御非不喜歡沒辦法掌握的局面,也知道跳脫不出權力鬥爭,為了能隨時應對對他不利的事,也是要知道發生的所有事。
說實話,夜御非很不想去牽涉那些鬥爭,太過於無聊,又浪費時間。
他所放眼的是更遠的未來。
所以,他必須在這裡,除掉所有阻礙他去路的絆腳石。
從目前情況看來,最可疑的是太子夜凌墨的勢力,一直想要給葉心定罪。
可是,他覺得不對。
夜凌墨這個太子,確實是容不下他,也很狡猾。但應該也知道,這樣殺了他沒有一點好處,不太可能和現坊有勾結。
天寧國的鳳王于瑾又這時候派人來,又未免太過巧合。
夜御非感覺事有蹊蹺。
「殿下,屬下也派人去找到了葉心,她被關押在地宮,半死不活。不管對她用什麼刑,她都不說一句話。」
季影微微冒汗,那用的刑不算殘忍,但也是可怕的折磨。
他親眼所見,葉心身上已經是傷痕累累,臉色慘白,她一個女子居然有辦法忍受,強撐下去也不屈服。
夜御非當然也知道地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是用來關押身份特殊的犯人,不用慘無人道的大刑,用鞭打、灌毒酒、污辱、連日拷問的方式,日日折磨,直到逼瘋一個人。
這樣一來,既不會得罪背後勢力,也不會落人口舌。
他的母妃,也是被這樣活活逼死。
葉心被關押進地宮,應該是忌於葉文欽遺留的勢力,畢竟葉文欽手底下的北方軍,還是有很多心向葉家。
要是對葉心做得太過火,只怕會引來不滿。
「她什麼都沒有招?」夜御非微微挑起了眉。
「是的。」
他不擔心葉心的死活,只是有些好奇,她到底在想什麼。
就算她屈打成招,說出了他沒死的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夜御非本來就沒打算隱瞞。
他又想起她那耐人尋味的話。
她是為了原本的葉心,才代替了她,做完該做的事後,任憑處置。
現在看來,她說的或許是真話。
她也沒想過要利用他。
這就很有意思了。
「本王去看看她。」夜御非站起了身,打算換件衣裝。
季影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只是一個無辜受牽連的女子,夜御非居然要親自動身去看她。
「那屬下......。」季影自當是沒有多問,做好自己的本分,夜御非不喜歡別人多話。
「不必跟來。」夜御非走出了書房。
「是。」
季影頭壓得很低,只能聽命。
夜晚,葉心從昏迷中醒來,又是整整受了一天的折磨。
她現在,只是靠微弱的意志力撐下去。
哪怕只是一點,想要放棄的想法,就會馬上死去。
她才知道,原來她比想像的還要堅強。
不管他們怎麼威脅利誘,她都沒有說一個字。
只有不說話,才能保全自身清白。
「我很意外,妳居然什麼都沒有說。」
聽到這熟悉的冰冷嗓音,她抬起了眼,看到的正是站在鐵欄外的夜御非。
他身穿一件黑衣,很好的隱藏了蹤跡,還以面具遮去了臉,但仍是掩不住他強大的氣勢。
她也很意外,他會出現在這邊。
或許是來威脅她,不能把他的事講出去吧。
她不認為他來能有什麼好事。
「放心吧,我什麼⋯⋯也不會說。」她喉嚨乾澀,快要發不出聲音。
「妳這樣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夜御非靠在了鐵欄上,側臉看她。
她有些想不到,他會這麼問。
「沒有⋯⋯呢。」她自嘲的抬起嘴角。
她就只是,不想讓誰都好過,就算要痛苦到死,也不會給人佔一點便宜。
「就算要這樣死在這?」他皺起眉頭。
他真是看不透她。
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又執著於什麼,不肯屈服。
「反正,我死定了不是嗎?怎麼死,又有什麼差別呢。」 她微微抬臉,不再看他。
她像在看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妳要想死,早就死了。」夜御非淡淡的開口。
夜御非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要跑來這裡,對她說這些。
或許是從她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是呢⋯⋯」她閉上了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是想活下去嗎。
還是期待會有人來救她。
那是不可能的。
她明明知道,也不知道是她自身,還是原身的執著,不想就這麼死去。
不敢再想下去,她睜開了眼,看到夜御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葉心有些不解,夜御非特地跑來這邊,還跟她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她不是已經順他的意,被抓起來準備受死了。
難不成,還想親眼見到她死。
要真的是這樣,他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本王沒事就不能來嗎?」夜御非冷冷反問。
「⋯⋯來這種地方?」她越來越不懂他這個人了。
這得是有多沒事。
夜御非轉過身來,對上她的視線,冷冷的道:「⋯⋯本王想過了,決定收下妳的命。」
「⋯⋯是嗎。」葉心閉上眼,慢慢低下了頭。
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也不重要了。
她真的不想⋯⋯再做垂死掙扎了。
那也只是讓她更難看而已。
她還是逃不過死劫。
「那就在⋯⋯這裡⋯⋯殺了我吧。」她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平靜。
一切都沒差了。
比起被凌虐到死,她寧願痛快的死在他手上。
她也比較甘願。
夜御非沉下臉色,從袖口翻出小刀,注入內力,以氣使刀,挾帶凌厲的刃氣,往她刺了過去。
她沒有想要躲開,也不掙扎,像是不害怕,靜靜的接受一切。
他沒有收手,任刀狠狠的刺進她胸口。
血流了出來,逐漸染紅殘破的衣服。
葉心感到冰冷的刺痛感,從胸口傳來,那注入的氣化為強大的衝擊,傷了她的體內。
她吐出一口血,無法忍受的痛苦襲上全身,仍緊緊的咬住嘴,連叫喊都沒有,任由黑暗逼近。
就算是這樣的最後,她還是沒有表現出脆弱的一面。
她漸漸失去意識,又回到了死亡那沒有盡頭的黑暗。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生,都是這樣的下場。
算了,這樣也好。
至少,能安心的睡一會了⋯⋯
在小刀快要埋入胸口的時候,夜御非趕緊收回了手。
他忘了他的內力太強勁,會真的傷了她。
夜御非皺起眉頭,仔細看她。
她昏了過去,面容似乎沉睡一樣寧靜。
直到最後,她都沒有表現出痛苦。
夜御非收回小刀,看上面斑駁的血跡,產生了迷惑。
他真的是看不透她。
夜御非本來以為,她會為了活下去,像那時候一樣求饒。
哪想得到,會要他直接殺了她。
他才想試試她。
如果她在最後關頭退縮,不想死,那她也不過是這樣的人。
沒想到,她是真的決意赴死,對死亡也沒有一點恐懼,更像得到了解脫。
不管是誰,在死之前,都會表現出一點恐懼,但她沒有。
除非是只知道殺人的死士,可是死士不會有感情。
不知道為什麼,夜御非突然對她產生了興趣。
他想知道,葉心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又是為了什麼,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夜御非破壞了牢門,走了進去。
他沒有真的殺了她,但那也不是什麼小傷,不能拖太久。
夜御非輕易的破壞鐵鏈,抱下她離開了那裡,只留下一地的屍體。
那全是地宮的守衛。
夜御非直接帶她回到府中,找上了凌太醫。
「救她,本王要看到她活。」
他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就轉身離開了。
想要的情報已經到手,夜御非就不打算再躲藏了。
他要直接出面,保她一條活路,順便看看想要她死的人,存什麼心。
凌太醫被夜御非強硬吵起來,迷迷糊糊看到重傷的葉心,整個都嚇醒了。
只是,他都還沒來得及問,夜御非就命令完走人了。
看到她這傷勢,他差點沒吐血,要留她的命,還是先把他砍頭比較快。
凌太醫也不敢違逆夜御非,只能趕緊找人幫忙。
他也奇怪,夜御非三番兩次救葉心,到底是想幹嘛。
而且,夜御非之前還不在意她的命,居然又改變主意了。
要說是他想利用葉心做什麼,也不太像。
夜御非這次,真的太過奇怪。
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
凌太醫嘆氣的搖頭,把這想法甩開。
葉心別說是身世背景配不上,光那破相的臉,沒有面紗根本就不能看。
更何況,夜御非可是還和溫翠芳有婚約。
那還是夜御非訂下的婚約。
凌太醫不停亂想,也沒敢閒下來,命婢女為葉心脫衣上藥。
葉心的傷勢不輕,除了外傷還有嚴重的內傷,凌太醫寫了幾張藥方,全是上等的藥引,期望她能撐下去。
畢竟,夜御非都說要她活了,要是救不回來,他也不用活了。
凌太醫嘆了一口氣。
帝都城門,容兒混在了一個商人的隊伍中,想跟著進城。
容兒被趕出去後,沒地方可去,只好先待在沒人住的舊宅,想想以後要怎麼辦。
她還是牽掛葉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夜凌墨的人找到了這邊來,容兒害怕的躲進了櫃子。
「這已經是最後一個地方了,隨便找找交差了事吧。」
兩個官兵找到容兒所在的房間,隨便的翻找。
「不過一直找不到玄王殿下,該怎麼辦?」另一個官兵擔憂的問。
「無所謂吧?反正太子殿下也早就想除掉玄王殿下了,到最後真的找不到,推給那個葉心就是了。」官兵直接靠在門上偷懶。
另一個官兵緊張的左顧右盼道:「噓,這種事說不得啊。」
「有什麼好不能說啊,你不知道,他們早就打算要讓葉心扛下所有罪過了,所以不管怎麼樣,葉心都死定了。」官兵不在乎的搖搖手。
「⋯⋯真是可憐啊,好了,走吧。」
另一個官兵也沒想要認真找了,乾脆就翻一下交差了事。
容兒見到他們離開,也沒敢出來,緊緊抱住膝蓋,不知道該怎麼辦。
剛剛那些話她全聽見了,真的很擔心。
容兒冷靜下來後,決定要進城打聽葉心的消息。
說不定,也有她能做到的事。
她找到了驛站,想到一個方法。
容兒找到一個外地來的商隊主人,請他們收容她,帶她進城。
作為交換,她願為他們打雜,不收取分文。
商隊主人見容兒也不錯,就答應了她。
容兒被分配到和其他侍女一起工作,很快就上手,也和侍女聊起來了。
「看妳工作的手腳,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婢女吧,怎麼會來這裡呢?」
見她工作的樣子,一個年紀較大的侍女忍不住好奇。
「這個⋯⋯」容兒面有難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算了,妳是主子找進來的丫頭,我多過問也不太好。」那侍女搖搖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容兒有點尷尬,只好趕緊找別的話題。
「這個商隊的主人,是從哪裡來做生意的呢?」
「什麼?妳不知道嗎?」那侍女很是不敢相信。
「⋯⋯呃,是的。」
容兒感覺更尷尬了,她確實沒先打聽過。
那侍女放下了手邊的工作,直盯她道:「這是隸屬於鳳王殿下的商隊,妳真的不知道嗎?」
她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指的是天寧國的鳳王于瑾。
「鳳王殿下的商隊⋯⋯?原來我們還有和鳳王殿下做生意。」
容兒沒聽說過于瑾的事,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