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大家都千方百計地要『做自己』?」H姊說。喔對,聽代稱可想而知,她確實蠻變態的,各種方面來說。
「可能想過得自在點吧?」我說,一如往常邊滑神魔邊應聲。
「可是,那些人拼死拼活想做自己,真的有那麼自在嗎?」
我沈默不語,好像H真的一語道破了什麼樣的道理。我們最常看見的例子是,「做自己」到最後做不成,反而失去自己。或許其中有什麼關竅,導致了這樣反常的結局。
「那你怎麼看待『做自己』呢?」我問。
「嗯,我認為先釐清『做自己』跟『為所欲為』的差別吧?很多高喊做自己的人,很常沒有釐清這件事情。要釐清這件事情,做自己的『原因』很關鍵。」
「感覺只有一線之隔。喊著做自己,然後做出跟先前不同的事,表示以前有想做的念頭。但是『因為』什麼,所以不能做,這個『因為』就很重要了。但有沒有實際的例子?」
「這樣說吧。有人覺得心直口快是做自己,之所以不能心直口快是『因為』會傷到別人的自尊。那這樣的做自己的結果就是糟糕的,你也能知道,做自己卻換來顧人怨的下場。」
「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在意這樣的下場。」
「不在意就算了,可能他不把他人評價當一回事。但你知道嗎,高喊想做自己的人,不可能不在意,不然也不會這麼痛苦,做自己還要顧慮到他人感受......」
「我懂你的意思。其實我個人認為,在意他人想法,並不是壞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壞事,但我發現許多迫切想做自己的人,很多都有個性極端的特質。」
「怎麼說?」
「只要我提意見被質疑,我以後就不說話了;只要我的被討厭,我就離開;只要我被背叛,我就要讓你好看;只要我受傷,我就是受害者,誰也不准檢討我;只要......」
「停停停,我懂了。」
H姊口中的《只要經》,將極端的性格攤放在陽光下,一覽無遺。
「你看,有好多人被『做自己』這樣的時代口號逼成瘋子。卻很少有人去質疑,思考這件事情適用的條件。」H姊感嘆地說。
「嗯嗯,我想到這跟一件事很像——只聽響亮的口號就一頭熱地信奉,其實跟盲目的追隨宗教信仰本質相同。」我自己是基督徒,我在這方面的感受很深刻。思考後的東西,才可能跟自己融為一體,而且是心甘情願、不是矯揉造作。
「是啊,很多事情都要思考。其實那些所謂的做自己,很多都變質成商品化下的傀儡。你看到商人成功用『做自己』這個口號,來塑造成功人士的形象,特別是請光鮮亮麗的人去代言。然後,很多人常常不知不覺把這種包著糖衣的毒素吃下去,而且還會吃上癮,好像『不做自己』就會死一樣。」H姊說。
我腦子突然麼出伊藤潤二的漫畫風格,一個殭屍般的人在地上爬行,嘶啞著要做自己,令人不寒而慄。
「我覺得,你就很『做自己』呀!」我笑著跟H姊說。確實,她還能稱得上世故姊,但我這樣說她一定會打死我,嫌這太老氣了。
「是嗎?哦,也是啦!我覺得做自己對我來說,是強求不來的。以前拼死拼活,希望自在點,後來發現這種東西不是可以一下子就到手的,常常要經歷各種貼地吃土的日子。」
我心想,是啊,真正做自己的人,很多是用歲月磨練換得那份自在的。不是我們做自己了,才能面對險峻的日子,更多時候,是走過了險峻的日子,才真正領悟了些什麼、也才能踏實地做回自己。
「你知道我喜歡去海邊嗎?」H姊突然說。
「是因為帥哥美男嗎,呵呵。」我笑著揶揄常常醉心於猛男的H姊。她看猛男整個人會犯花癡,我還不及她十中之一。別告訴她,我會被肘擊,嘿嘿。
「靠北哦,不是啦。」
「不然呢?」
「以前喜歡下水,享受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拍打身體。」聽到這裡我們很有默契的對視,好像亂想到什麼低級的笑點。呵呵,我們真下流。
H姊接著說:「現在,喜歡在岸上看著潮起潮落,浪大浪小,都和自己沒關係了。只看海、多聽海浪的拍打聲,就很自在舒坦、也很滿足了。」
嗯,自在舒坦呀,這是好多人心之所向。那樣的做自己,跟慘綠少年時所想像的做自己,又有所區別。歲月緻密後,做自己可以更溫柔、更堅定,對自己、對他人、對待任何生命,都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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