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霜雁,你過來!」
一個凌厲的女聲從門外傳來,霜雁放下手中的水桶,抹了抹臉才靠近,她盡量讓自己面無表情,與眼前的師姐對看。
飛雪身為半緣道觀的大師姐,只見她環配琳瑯衣飾高雅,顧霜雁反觀自己破舊的衣鞋,看起來低俗灰暗。
她們卻同是這個半緣道觀的弟子,她還是觀主的女兒呢!
顧霜雁在心裡冷笑,但是看著眼前華麗衣著的師姐,她默默補一句,不過自己是私生的。
名面上,她只是觀主遠親的女兒。
顧霜雁走出門「飛雪師姐,有事?」她將態度放低,但還是被飛雪瞪著。
「對!找你比試一下!」飛雪瞪著自己的小師妹,她最討厭的就是這樣,明明是霜雁師傅的遠親,卻裝的好像真鳳凰一樣,連低個頭都帶著傲氣。
顧霜雁聽到飛雪的話,她心一沉,知道這又是一場皮肉痛,她甚至不用說話,就會遭到其他弟子的傷害。
「師妹接招。」飛雪拿出自己的清柳,那是她用上好的劍胎所鑄,淬鍊時因浸在翠池,所以劍身染了碧色,隨著她舞動時,寶光流竄,一看就是上等法器。
她上前就是一劍,也沒管霜雁手上是否有武器。
其他的弟子早就圍觀過來,卻都替飛雪叫好。
顧霜雁只能拿出自己還在鍛鍊的生鐵劍,比起其他師兄妹的法寶,她身上只有這一把凡劍,還是普通生鐵鑄造,連名字都沒有,如同她在道觀裡待遇。
只是讓人笑話而已。
縱有悲憤與不甘,她也只能把這些心情吞嚥下去,甚至漠然的壓抑自己。
劍走幾招,她頂著師姐的法力威壓,生生架開了師姐的清柳,替自己留得喘息。
但有人見她還能喘息,卻故意說話刺激飛雪師姐。
「飛雪,你太混了,霜雁才進門一百五十年,你卻打不過人家一凡劍,太弱了吧!」有人在邊上喊。
顧霜雁皺眉,原本她就想要投降,飛雪師姐雖然要強,但若她服軟還能落個全身而退,但有人慫恿,她看著飛雪氣紅的臉,她心裡叫苦,恐怕這次難善了!
「師姐…」顧霜雁想求饒,眼神示弱的看著飛雪。
「廢話少說,戰或死!」飛雪收到她的眼神,卻反而更生氣,她堂堂半緣道觀的大師姐飛雪,卻被人這樣刺激,不把顧霜雁打的跪地求饒,她哪裡肯罷休。
明明她早了霜雁三百年進門,卻生生在武鬥這塊輸了這個師妹,而且還是個人與靈獸混血的雜種!
她們仙界以純血為榮,像她出身白羽族,族內血統妖術也是最上乘,才有緣進入半緣道觀,而顧霜雁在入門時,雖驗出是少昊血脈,少昊是南山主神的血脈,更是觀主的遠親,論起出身,她更是神族之女,可惜卻是個半神,她的母親是人族。
人族是此界最低的存在,修練成道者稀,殘忍好殺,而且能力低下,無天生能力,但卻狐媚,這才會有霜雁這樣的半血孩子存在。
飛雪看著霜雁的姿容,心裡更是肯定狐媚一說,能進半緣觀的,最差也是妖仙,還是純種妖仙,但此女卻是個人神混血的,這叫她這個白羽一族的貴女如何能自容!
收到飛雪的不滿,顧霜雁不敢再攻,只能堤防,看著眼前的師姐,她也陷入了對身世的自厭中。
顧霜雁知道自己出生時,就在道觀,母親生下她後就虛弱死了,後來她才知道,那些人喊她的母親『爐鼎』。
爐鼎是用來培養元陰之氣,讓男修士通過交合來獲得這種陰氣,結果就是女的修為大退,男的修為精進。
但不知為何,她的母親雖然修為大退,卻有了她。
她成了顧君緣的私生女。
得到生父血脈真傳,她的聰慧跟能力很強,但她卻是一個恥辱,不該出生的私生子。
顧君緣不願見她,稱她是遠親託孤,總是將她丟給其他師兄姊,她也只能跟外門子弟一起勞作,等有空才能修習道法。
若不是其中一個長老心憐,為她求了一個名字,恐怕到現在,她還是地位最卑微的無名奴婢。
可長老在幫她一次後,就被師父勒令閉關了。
「飛雪!」慕然有人大喊!
等顧霜雁回神收劍時,已經來不及了,她只來得及側身,但還是削到了飛雪的頭髮跟她的臉。
飛雪愣在原地,她沒有想到這個小師妹竟然如此歹毒,竟然傷了她的臉,她摀著臉,只覺得左臉熱辣,等她要發作,卻聽到幾聲鈴鐺。
所有弟子都沉默下來,半緣道觀會帶鈴鐺聲的人,唯有觀主的道侶,雨鈴憐。
她一走出來,所有人都乖乖地跪伏,顧霜雁也丟了劍,跪在地上。
鈴憐一手就制住飛雪,按著她的臉,替她止了血,並讓其他人把飛雪送去鑽研醫道的上仙那邊救治。
「你們喧嘩械鬥,是將門派的規矩視為無物嗎?」她冷聲問。
周圍的人都害怕,所有人一起說:「弟子知錯。」
她卻特意點了顧霜雁「霜雁,你雖是你師父遠親,卻恃才傲物,還出手如此狠毒,傷了飛雪顏面,這樣心性頑劣,應該好好罰你,就罰你禁閉一年,你自去領罰吧!」
顧霜雁皺眉抗議「可明明是…」
「不公平!霜雁師妹傷了飛雪這麼重,怎麼只罰她禁閉?」一旁有人抗議。
顧霜雁卻不敢置信,她明明是被飛雪逼著比試,她還拿著那把凡鐵劍,為何會被人這樣說?
可她還沒說話,一旁的執法長老卻已經過來將她綁住。
「你們師父尚未出關,本座只是先將她關押,待你們師父出關,自有決斷。」雨鈴憐說。
其他弟子這才安靜,他們看著顧霜雁被抓走,眼神卻帶著敵意。
顧霜雁被丟到禁閉室反而鬆一口氣,至少她不用再被其他人欺負,反而還可以一個人住個單間,只是被禁錮了法力,現在的她只是普通人。
禁閉室就是個斗室,顧霜雁走進去,裡面就是簡單的一床一桌,沒有被子,空蕩蕩的,但窗邊卻都下了禁制咒,她插翅難飛。
過午,她漸漸感覺到飢餓,卻只是抱著自己的雙膝縮在床尾,這時卻有人推門而入。
赫然就是雨鈴憐,她端著餐盤走近顧霜雁「霜雁,吃飯吧。」
顧霜雁聞著香噴噴的飯菜,她看著雨鈴憐,她的眼神透著一股溫柔,讓她忍不住想靠近,可她又擔憂,這是否是偽裝「鈴憐上仙…」
雨鈴憐看到她的戒備,只是無奈的苦笑「你也知道,自己的身分如此,我不能太偏袒你。」
「可明明是飛雪師姐先動手的!」顧霜雁不滿地說。
雨鈴憐眨眨眼眼,伸手輕摸她的額髮「可你傷了飛雪卻是事實。」
想到飛雪師姐,她一臉的血,顧霜雁也只能沉默,她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這樣,明明剛進門派時,她雖然安靜,但師兄姐們卻是待她極好的,但現在,卻成了這般模樣。
「好了,別想了,這些東西你先吃,等晚了,我再叫碧雲過來。」
「可是我在受罰。」
「我畢竟是你師尊的道侶,這點權力還是有的,你若需要什麼,再告訴碧雲。」
「謝謝…鈴憐上仙。」顧霜雁低聲說。
雨鈴憐微笑地又摸摸顧霜雁的額。
顧霜雁感覺額上一暖,心裡一酸,眼眶微紅,她出生至今沒有人對她這般好,她甚至有些捨不得鈴憐上仙地離開。
晚上有人敲了房間,她看著門口是碧雲,碧雲是個清秀少年,他跟著鈴憐上仙到半緣道觀的弟子,算是霜雁比較相熟的人。
「霜雁,你吃了飯嗎?」碧雲眼神掃到空的碗,他接了霜雁遞來的碗,然後拿起另一個布包著的長條物,送進去給霜雁。
「為了幫妳出口氣,我特地偷了飛雪的清柳劍,等她發現肯定會氣死!」碧雲驕傲地說。
「真的?」霜雁驚訝看著碧雲,接過那個布包後,他真的把劍帶來了?
「你看,我劍都帶來了,等等藏起來,反正你進來檢查過了,那便不能算是你的錯。」碧雲點頭,他示意霜雁把劍拿出來看。
霜雁接過了劍,打開那個布包,果然有一劍,劍刃碧色,確實是飛雪的清柳,她點頭跟碧雲相視一笑,把劍藏在了床下。
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做壞事的笑容。
他們互相聊到了天黑,直到守門的師兄要換班了,碧雲才走。
霜雁跟碧雲揮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第一次,霜雁看著天上的月亮問。
「…我可以有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