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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騎兵 -8

山容 | 2018-12-12 12:03:47 | 巴幣 2 | 人氣 164

紅騎兵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紅騎兵 - 17


8.

玲瓏舉起手,被人拿槍指著,這麼做似乎是唯一的選項。六道光圍繞著她,出入口被人擋著,逃跑的機會不大。第七個人從黑暗中步出,雙眼和槍口一樣黑又空洞,冷酷而致命。

「好久不見了。」玲瓏說:「你長高不少,今年幾歲啦?」
「十九。」來人舉起右拳,金屬義肢發出刺耳的吱吱響。如果是蒙醫生做的義肢,關節運作時絕對不會有這種令人焦躁的噪音。

「怎麼了,不跟我這個大姊姊問好嗎?」玲瓏問:「你哥還好嗎?」
第七人沒有答腔,高舉的拳頭讓人呼吸緊迫。
「晏良——」
「我是鐵手。」
「如果你堅持的話——鐵手。」玲瓏說:「沒必要把事情弄得那麼難看。地下街已經沒了,我只是一個殺蟲過日子的普通人,新星黨沒理由針對我。」
「是嗎?」鐵手說:「那你車上的老怪胎又有什麼藉口?」
「他只是一個老朋友,一個聯絡人。他嚇壞了,我把他帶出來,如此而已。」玲瓏說。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就這麼簡單。」

鐵手信步向前,六個槍口稍稍向上一些,但依然將玲瓏困在火網中。

「你的意圖一開始就偏差了。」鐵手說:「和爬類同行,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只是受人之託,帶個口信給一個爬類朋友。」玲瓏說。
「罪惡總是相互吸引。」鐵手說。
這樣說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這個強詞奪理、心態扭曲的小混帳,根本沒有聽人說話的意思。玲瓏得快點想個辦法脫身。

「把面罩脫下來。」鐵手的口氣沒有變,依然使人不寒而慄。玲瓏不打算跟他爭這件事;和面罩比起來,小命重要多了。她拿下面罩時偷偷握了一下拳頭,試著感覺電流在掌間流動的量。
「你敢輕舉妄動,我就下令就殺了你。」
這還用他說嗎?玲瓏聽過的生命威脅夠多了。
「說出你真正的目的。」鐵手說:「你老實說,我可以饒你一條命。」
「我說了,我只是想救一個被嚇壞的老人。」
「撒謊!我們循線追到鯢島上,結果出現的是你,難道還想說服我相信這一切是偶然嗎?」
少了面罩阻隔,泥岩山夜晚的空氣冷得怕人,可惜冷空氣沒辦法冷卻鐵手過熱的腦子。他也沒戴面罩,半掩在陰影中的臉歪歪扭扭像是未成形的回收塑料。玲瓏的拓荒車上有一枚炸彈,如果運氣好、手腳夠快,她還能和這些人同歸於盡。
但是她不想死在這裡。

如果不想死在這裡,勢必就要拿鐵手的弱點對付他。玲瓏困在一個可怕的岔路上,選擇生或死。

晏風或是鐵手。

「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對吧?」玲瓏說:「如果我猜得沒錯,晏風一定沒告訴你這次出動,他真正想追的是誰。」
「如果你現在是想挑撥我們兄弟,可以省下屁話了。」
「我沒有挑撥你們兄弟。」玲瓏說:「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是站在你這一邊。難道你沒想過,為什麼晏風要主動跟著你出任務?難不成是想保護你嗎?」
「他沒有主動要求跟我出任務。」鐵手臉上的漸漸露出笑意。「你真噁心,也夠低能,連挑撥離間都不會。」
真的是這樣嗎?玲瓏說:「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有條長期經營的眼線,現在已經貼在史梅莉身邊了?」
鐵手唯一的反應,就是鬆開拳頭放下手。玲瓏賭到大獎了。她走下拓荒車,六道白光和槍眼持續跟著她。

「如果我沒猜錯,你認出我的拓荒車,佈下這個陷阱同樣沒告訴他對吧?」她說:「為什麼他心不在焉,態度散漫?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早就有必勝的把握,只不過沒透漏給你而已。」
鐵手瞪著她說:「你和他有聯絡?」
「我們的關係很親密。」
玲瓏不自覺握緊拳頭;關於過去的事,她的看法才是對的。如果鐵手對她的過去夠了解,就會知道她剛剛說的話全是瞎扯。

「原來我哥說和你分開了,其實是要你當他的內線?」鐵手說:「他在追查什麼?說!」
「這件事你該自己問他。」
剛剛還在微笑的鐵手,現在眼中燒著熊熊怒火。「你這賤人,你以為這樣就能挑撥我們嗎?」
「我說過我沒有挑撥你們。」玲瓏稍微把口氣放軟一點。蘇天刺說過,話術的妙處是讓敵人自行想像,動手的人只要引導就好。「我這麼低調,還不是為了保持隱密。」

保持隱密,好讓這對令人噁心的兄弟,永遠也找不到她。玲瓏在心中把這半句接完,想像自己對著鐵手的臉吐口水。

「保持隱密,好騙過敵人和自己人?」面目猙獰的鐵手說:「你以為我真的這麼笨嗎?讓我猜猜,你接下來要叫我放你走,好完成我哥哥派給你的任務對不對?」
答案是對,可是玲瓏有種尾巴被人踩住的感覺。如果順著他說同樣的話,就休想平安脫身了。鐵手那顆腦袋瓜裡裝了過多的狂熱,稍微晃一下潑出來都會燙死路人。
「我快完成任務了,只要你們不擋我的路。」玲瓏小心地說:「為什麼你不讓我做完該做的事?」
「因為我不信任你。你以為睡過一個男人就能徹底掌控他,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不像我哥那麼軟弱。如果你厲害到可以完成我哥的神祕任務,那麼延遲一下,跟我回營地解釋應該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鐵手的語氣暗示得很明顯,由不得人說不。玲瓏手上有兩個選擇。看是要保住一命走進獅籠,還是在這荒野上慨然赴死。

「你們兄弟真的很麻煩。」她罵道:「要回去就快點,我趕著要追那些爬類。」




鐵手並沒有放鬆警戒,他讓玲瓏扛著蛇男走回營地,在她的腳上塞了一顆微型炸彈。
「只要我一個按鈕,你就玩完了。」他告訴玲瓏。他手下的特工把炸彈塞進玲瓏的右腳,緊緊貼著主要線路和她大腿末端的節點。要拿掉這東西會是一番大工程。他們很清楚一個右撇子的習性,工具在左邊,武器則在右邊。如果玲瓏想要來陰的反抗鐵手,很可能會先把自己炸死。
玲瓏微微顫抖撐完這道手續。安裝炸彈的特工一個抓住她的雙手,另一個則在她的腰臀和大腿間上下其手,把東西盡可能往裡面塞,好在必要時能最大的殺傷力。

「只要一個按鈕。」鐵手說話時背著光,但玲瓏可以想像他的表情。「在這段期間,你不准更換義肢,也不許使用武器。你的拓荒車我就先收下了,如果你之後有需要,我會派人跟你一起來取車。」

玲瓏眼睜睜看著他把感應器收進口袋,卻只能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如果夠幸運的話,她還能活到抵達營地那一刻。現在只希望史梅莉他們不要突然腦衝,妄想要救她脫離新星黨的魔掌。第二批援軍到了,指著玲瓏的槍口現在倍增到十二個。

「回營!」
安裝完畢,接應的人也到了,鐵手一聲令下,一行人慢慢移動離開泥岩山。玲瓏沒戴面罩,扛起蛇男時感覺手臂比平時更沉重,邁步的動作也變得僵硬。這下可真的是生死交關了。
準備,逃跑。
先準備,才能逃跑。

玲瓏幫自己心理建設。現在只是準備期,等到可以逃跑的時候,想想一巴掌甩在鐵手臉上的感覺。

鐵手走在她後面,他從來不曾信任過玲瓏,就連假裝也不肯。夜風吹起塵砂打在臉上,豐沛的電氧讓人皮膚發麻。玲瓏小心地走,她的右腳動起來不太順暢,得避免拌到石塊或是草叢被誤認為要逃跑。這裡一個失誤,剛剛好不容易要回來的命就丟了。

往前望去,營地裡的火滅得差不多了,只有穩定的白色光束來回掃蕩。他們還沒放鬆戒心,這一夜想必不好受。鐵手的人沒有押著玲瓏往營地中心走,反而是走向囚禁蛇男的小帳蓬。除了一開始的六個特工之外,後到的六個人各自散開去支援其他地方。玲瓏沒有猜錯的話,剩下來這六人就是鐵手的專屬護衛。他們和鐵手形影不離,會服從他所有的指令。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把那個怪胎帶走。」進入帳蓬前,鐵手叫住最後兩個離去的人。「找個帳蓬把他關在裡面,這個女的我另外安排。」
玲瓏還來不及問會有什麼安排,蛇男已經被兩個壯漢扛走,她則被推進帳篷裡。帳篷裡和剛才一樣昏暗,膝蓋上綁著布條的晏風從滑皮椅上站起來,臉白得像死人。

「這他媽的是在——」
「抱歉,那兩槍白打了。」玲瓏搶先說:「本來想打給史梅莉看,不過現在好像不用了。」
「閉嘴!」鐵手怒喝說:「我有話跟我哥說,其他人出去。」
他的護衛沒有任何反應就離開帳蓬,不知道是太溫馴了,還是早就習慣鐵手突如其來的脾氣。周圍少了一群人圍著,帳篷裡安靜得怕人。

「你有事瞞著我。」鐵手對晏風說:「這女的走進我們營地,而你放她離開了。」
「我不知道你會逮到她,如果我事先知道的話,一定會通知你。」晏風對著鐵手說話,眼睛卻瞪著玲瓏。「我們說好各自做各自的事。如果有人聽我的話,現在也不會弄成這款局面。」
「秘書長讓我負責萬港的情報活動,我不允許有人私下進行的任務,就算是你也不許例外。現在,我要知道道你指派她什麼任務,評估你違令的失分。」鐵手說。
「這是做什麼?評鑑我的表現嗎?」晏風提高聲音。「還是你又故意設局,要考驗我對秘書長的忠誠?」
「我沒有懷疑過你。但我是秘書長指定的小隊領導,你不該在我背後偷來暗去。」
「我只是在權限內做我該做的事。」晏風說:「注意黑道組織的殘餘份子也是我的工作,更別說我和她之間還有合作關係。」

玲瓏盡量不動聲色,假裝晏風說的話稀鬆平常,鐵手那雙利眼不斷來回掃視她和自家兄弟。晏風的腦子夠快,可以馬上用片段的話拼出玲瓏的意圖,伸出援手搭救。玲瓏不知道這算不算示好,但是她的小命目前保住了。

「我只差一點就可以找到食蟲市。」她接話說:「如果不是鐵手硬要我跟著他過來,現在我已經和史梅利接頭,往食蟲市去了。」
「小女孩冷靜點,這麼大的消息不要隨便放出來。」晏風說:「等你有十足的把握,再告訴我們也不遲。」
「我倒是很想聽聽她的進度。」鐵手說:「聽聽看她說的話不會有損失。」
「剛剛不想聽,現在又改變主意了嗎?」玲瓏促狹地說。
「我給你機會說話,如果你不珍惜,我也可以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鐵手反擊。
「如果你殺了我,你就永遠找不到食蟲市了。」玲瓏說。
「你憑什麼說這句話?」
「憑史梅莉透漏給我的資訊。」

玲瓏其實也是稍早才知道這些事情,還說不上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她剛才已經說服鐵手帶她回營,再多透漏一點對她的生存有益無害。隊伍移動時雜事很多,有時候會多到讓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趁隙溜走。

「不要瞎說。」晏風說:「就算你是線人,隨便胡扯我兄弟同樣會要你的命。」
「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玲瓏說:「如果想找食蟲市,先叫你的人把輪機車和拓荒車都丟下,換上他們最好的登山裝備。」
「為什麼?」鐵手問:「好讓你逃跑時沒人能追嗎?」
「因為這是條件,史梅莉要我跟著她進食蟲市,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把拓荒車藏到泥岩山裡。她表示要到食蟲市,走路是唯一的方法。只可惜我好不容易完成她的條件,要讓那怪胎騎我的拓荒車離開時就被你們逮到了。」

她故意瞪了兩兄弟一眼,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理直氣壯。鐵手皺著眉頭,似乎在深思這番話的可信度。晏風外表看起來冷靜,不過玲瓏夠了解他,知道他愈是情緒波動,外表看起來就愈平靜。這是在外打滾多年養出來的自我防護,玲瓏很清楚,因為她自己也有一套類似的機制。

「這樣看來,反而是我打擾你的任務。」鐵手說:「你說你完成史梅莉的條件了,想必也知道怎麼把我們帶到食蟲市。」
「她根本連食蟲市在哪個方向都不確定。」晏風立刻說:「我不懂為什麼要被她拖在這裡。叫她滾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鐵手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把她留著,多問一點,說不定可以找到新的線索。」
晏風抿了一下嘴唇。「你不信任我蒐集到的情報?」
「情報向來都是新的好。」鐵手回答說:「這女的是你的線人,又有新情報,帶她上路沒有壞處。」
「你真的不信任我?」晏風說:「帶著她沒有好處。」
「有沒有好處是由我來判斷。」鐵手笑著說:「我想你們這麼久沒見面了,應該會想好好聊聊。關於食蟲市的線索,我認為應該和其他人討論一下,明天再決定要不要照她說的方法做。老哥,今天晚上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吧。」

玲瓏打了一個寒顫。會微笑的鐵手,比不笑的晏良更讓人不寒而慄。晏風的下唇抿得死緊,此時的心情想必和她相去不遠。電氧供應不足,帳篷裡的營地燈變暗了,鐵手裝模作樣地說聲晚安,告退離去。

「當年的小弟弟也變成現在的樣子了。」營門的開口闔上之後,玲瓏輕聲說:「你們改變真大。」
「你批評的人可是我弟弟。」晏風用雙手抹過疲憊的臉。「你為什麼要回來?」
「我是不得已的。」玲瓏說。
「我也是這樣說」晏風回道。玲瓏突然有點生氣,他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你覺得我是回來送死嗎?還是你覺得我沒辦法撐過鐵手的考驗,只是回來拖累你?」
「如果你以為你自己很厲害,可以把他騙得團團轉,那表示你不知道他這幾年來,是怎麼弄死競爭對手爬到現在的位置。」晏風說:「有所改變的不只是你而已。他讓你留下來,不是因為相信你,而是他想知道我們是不是真的還有關係。比起食蟲市,我和你的關係他應該更在意一點。」

玲瓏不禁冷笑。「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這麼重要嗎?」
出乎她意料之外,晏風嘆了一口長長的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愈來愈多了。」
他瞥了玲瓏一眼,又偏過頭去。
「不過有件事我很清楚,如果你有興趣知道的話——我很高興再見到你。」晏風說:「這句是實話。經過這麼久,我還是沒有辦法忘記地下街。我去找過你,可是等五回到地下街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那裡了。」
聽見這些話,玲瓏沒有自己想像中憤怒。即便照理來說,她該氣到發狂,迫不及待一槍擊斃他們兄弟。

「地下街發生的事我沒有藉口,我是個間諜。我該向你道歉,但一直沒有機會……」
晏風的話尾消失在沉默裡,玲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痛恨晏風,可是一方面她卻只能有氣無力,只能被迫和晏風一起守著這個滿是油味的小帳蓬。如此軟弱,五年過去了,她還是那個在輪椅上哭泣的女孩,沒有半點長進。

「你沒有你想得那麼重要。」她說:「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閉上嘴巴站到一邊去。我們被安排在同一頂帳篷下,絕對不是巧合。」
「我知道,晏良會把我們看得死死的。我比你還懂我弟弟,知道他的招數是什麼。」晏風抬起腳,解開腳上的布塊。玲瓏留下的彈孔就在上面,一個受熱扭曲的長橢圓。她打得很準,沒傷到主要線路,只不過戰鬥或是快跑暫時不在功能列表中。
「會痛嗎?」玲瓏問。
「不會,特務的薪水沒有好到能負擔附帶神經系統的義肢。」晏風說:「不過長遠來看,這未必不是好事。」
「要我幫你拿子彈出來嗎?」
「你會趁機殺了我嗎?」
玲瓏考慮了一下說:「我的技術很好。」

晏風搖搖頭,彎下腰抽出椅子下的工具箱,拿出工具開始維修。玲瓏沒理他,在角落找到一卷滑皮墊,攤開充當睡墊躺上去。帳篷裡的燈光變得更暗了,在玲瓏入睡前,細小的叮噹聲都沒有停止。她閉著眼睛,恍惚間感覺好像回到了地下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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