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一次約會
「救我……」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夢境一直再轉變，有時候是潔琳全身是傷、有時候是亞勒詹達拉著我死不放手、有時候是一個全身黑的人站在遠方，但我始終沒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只知道大概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但無論夢境如何轉變，當我醒來之前，一定會出現這個女人喊著「救我」。
有時候這個聲音很高亢、有時候這個聲音顯的無助，甚至有時候，只是平板毫無生命氣息的說。
我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這個夢，不提也罷。
攤開床被，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點點顢塵被陽光覆著在空氣飄盪。頭還是有點作痛，打死我下次才不喝酒，還發生了那些丟臉的事情……真是夠了！
下樓梯，一如往常的，是小鬼們的嘻鬧聲。
小莉莎總是第一個奔向我，然後要我抱抱她。「變重了，小鬼。」我抱著小莉莎，看著她胖嘟嘟的臉頰。
「小莉莎胖胖嗎？」她嘟起嘴，紅潤的臉頰顯的可愛。
「很可愛。」我板著臉，這樣對小莉莎說。
小莉莎親了我的臉頰一下，我抱著她坐到位子上。
「板著臉誇獎小孩的人還真是罕見。」安卓一邊微笑著，一邊將稀飯舀進碗裡，然後放在我面前。「板著臉罵人我倒是很在行，要一大早嘗試一下嗎？」我沒有看安卓，習慣性的回著嘴。
「沒關係，早餐時間可以安靜一點。」安卓坐了下來，笑了一下。
小鬼們還是很吵鬧，我和安卓吃著飯。
「妳不覺得，我們就像一家人嗎？」沒頭緒的，安卓忽然這樣說。
一家人？
「誰跟你一家人。」冷冷的回了一句。
「什麼是一家人？」小莉莎，忽然插進了我想要秒速結束的話題。
安卓放下碗，溫柔的看著小莉莎。「一家人就是有爸爸、媽媽、和小孩就是一家人。
」
才說完，約翰馬上放下湯匙，「哼，我們又沒有爸爸媽媽。」
我看著約翰，看著他臉上那一種不知如何解釋的表情，內心，有一點隱隱作痛……辛西雅看著小時候的我，應該也是這種心情吧？
總是埋怨、覺得自己是被遺棄的，沒有人會喜愛、也活該被討厭。
「小莉莎也沒見過爸爸媽媽……」小莉莎嘴嘟的很高，大大的眼珠已經染上淚了。
氣氛，好像瞬間染上了一層悲傷。
「誰叫你亂講話……」我邊吃著稀飯，嘴邊自己低聲嘀咕。
反到是安卓輕輕的淺笑了聲。「一家人除了剛剛我說的那種模式，還有很多種模式阿……」
妮妮睜著眼睛，一臉不相信。「哪有什麼其他模式。」雖然才九歲的妮妮，好像也表現出不開心的感覺。
只見安卓對著妮妮眨一眨眼。「妮妮，妳喜歡和大家住在一起嗎？」問完，只見妮妮看了她身旁的四個孩子。「除了德里以外，其他的我都喜歡。」
德里瞪了妮妮一眼。「哼，我也討厭和你這個兇巴巴的住在一起！」
安卓笑著，又轉向問德里。「所以德里想跟妮妮分開住不要再見到對方了嗎？」這才問完，德里馬上沉下臉，看了妮妮，又看了安卓一眼。「算了，勉強住一起也是可以……」
「像兄弟姐妹一樣相處，我們這樣，也是一家人阿……」安卓摸了德里的頭，給了這群小鬼一個微笑。
這個臭傢伙還真的很會哄小孩，把那群剛臉上還盡帶悲傷的孩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啊！對了！」然後安卓又大叫了一聲。「既然今天學校放假的話……我們來約會吧！」
幾個小鬼異口同聲。「約會？」
安卓揚著嘴角，一臉得意洋洋。「對，一家人的約會！」
◇
「為什麼我一定要參加這愚蠢的約會？」我靠在牆沿，瞪著那個剛幫小莉莎整理完衣服的安卓。
安卓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悄然的靠近我的耳邊。「妳講這麼大聲被他們聽到，小心又哭給妳看。」
我持續瞪著那個男人。
什麼一家人的約會啊？
我這輩子最陌生的，就是「家」這個字。
對我來說，家就如同一個冰冷、忍受以及壓迫的代名詞。什麼溫暖的家庭，我甚至從來不知道那是什麼……從我十歲開始的這段童年，家庭就已經不復在了……
即使這麼多年了，我總是會現在自己這種無可救藥的負面情緒裡，出不來……
「姐姐、」手被輕輕的搖動著。「潔依絲姐姐。」
我看著不知什麼時候牽著我的小莉莎。「姐姐不喜歡約會嗎？」嘟著嘴，小莉莎抬著頭，看著我。
唔？
有這麼明顯，竟然讓這五歲小鬼一眼看破。
「姐姐不喜歡跟我們約會……」小莉莎低下頭，聲音顯的沮喪。
可惡，這個小鬼怎麼總是有辦法讓人對她束手無策呢？淺嘆了一口氣，我停下腳步，蹲在小莉莎前面。「小鬼。」我的聲音一點都不平意近人。
小莉莎張著水汪汪的藍色大眼看著我。
我牽著她握緊緊的手。「我……喜歡約會。」我稍微別過臉，雖然對象是個小孩子，但說出這種話根本就等於殺了我一般。
小莉莎聽著，原本悲傷的臉，又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我摸摸她的頭，不知道為什麼，小莉莎的笑總是可以讓心裡頭暖暖的……
「趁潔依絲姐姐現在心情好，我們一股作氣往希望之丘衝吧！」安卓趁機，哄著那群小鬼們，鬼吼鬼叫、半推半就，我被迫的加入他們的約會行程裡了。
◇
希望之丘，那是卡卡取的名字。
卡卡是五個小鬼裡頭最沉默的，他有父母親，但是被父母親丟棄的，丟棄他的時候，卡卡已經是懂得「遺棄」這件事的年紀了。
或許我比他幸運，因為我十歲以前，也就是我住進辛西雅家之前的事情，我幾乎不記得了。是一種想要想也想不起來的感覺，我想大概是遇到了連記憶深處都不願記起來的事吧……但我想這也是唯一幸運的地方。
卡卡在這邊被發現的，這裡是落葉湖畔旁的一個山丘地。
為什麼取名叫做希望之丘呢？他說大概是他在人生最徬徨無助的時候，在這邊遇到了安卓，就像是人生帶來新希望一樣吧……
卡卡笑著，他是一個笑起來很溫暖的男孩。
「你們不要跑太遠，知道嗎？」安卓看著那五個四處追逐的小鬼們，叮嚀著。
我坐在那枯黃的草地上，雙手抱膝，看著那個長相俊美的男人。「像個女人一樣囉哩囉嗦。」就像辛西雅總是會叫我小心這注意那一樣。
「有男人般的帥氣、女人般的細膩，這不是完美男人的意思嗎？」這傢伙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安卓稍微伸了懶腰，慵懶的將身體靠在一個高起的草地上。
「今天的約會還可以嗎？」安卓輕輕閉上眼睛，嘴角依然保持笑意。
「這叫哪們子約會……不過就是把飯帶出來外面吃而已……」我沒好氣的擺擺身體。
「這叫作野餐，妳沒野餐過嗎？」安卓討趣的張開眼，看著我。
「我、我才對這什麼餐的沒興趣……」可惡，我就是沒野餐過，怎樣？
安卓輕輕的笑了聲。
「冬天要來了。」似乎是要轉移一個話題，安卓這樣說著。「每次都很期待冬天來臨。」
「有什麼好期待……魔法山脊一年四季都是冬天，你還不膩？」我不討趣的咬了一口飯糰，用著最平常那種沒禮貌的態度回應著。
「我倒是覺得，在凱德拉這幾年來，只有冬天……可以讓我感覺到家的感覺。」安卓的語氣很輕柔，很好聽。
我停下嘴邊的咀嚼。
家……的感覺。
內心的落寞好像更深刻了一點。
「傑克……你原本不是很討厭他？」我眼神放空著，沒有頭緒的我忽然提出這樣的問題。
「嗯？喔……是阿，就挑句妳最常說的話，『假惺惺』的感覺。」說完安卓自己笑了一下。
「那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討厭他？」
「什麼時候阿……我記的有一天，我打了鄰居的小朋友，打到頭破血流了，傑克他還是沒有罵我，他反而跟對方家長說……」安卓的眼神好像多了一點的不同。
「說什麼？」是賣關子嗎？
他轉過頭，看向我。
「說『他只是，把保護牆築的太高了……』」噗通、
「如果把正面的力量給他，有一天他會打破自己內心那面牆的。」噗通、噗通、
這段話……是那時候我跪在提亞娜面前時，安卓對提亞娜、對我說的話。
而他現在眼中那股不同的眼神，就像當時一樣……悲傷……
看著安卓的臉，不自覺的，我伸出了手，輕輕的碰上了他的臉頰。「你……很想傑克嗎？」我感覺到我內心已經無法自己的跳動著，我也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舉動。
安卓那充滿哀傷的綠色眼眸，似曾相似，就像是我曾經在哪裡看見過這個眼神一樣。但安卓他沒有回應我的問話，他只是輕柔的將手覆蓋在我的手上。
我能感覺得到他手掌心的冰冷。
「回答我一個問題，潔依絲。」他的哀傷沒有退去。
嗯？
「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妳最愛的那個人，不是妳想像中的好，妳會怎麼樣？」
嗯？
我皺起眉頭。
不如想像中的好？我不懂？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麼叫做沒有想像中的好？」我很直接的，回答了我的不懂。
看著我，安卓忽然收起那股哀傷，輕淺的笑了。
「笑什麼？」我有點回過神來這樣，迅速的抽開我還撫在他臉頰上的手。
「潔依絲的回答依然很有妳的風格，不是偏左邊、就是偏右邊，沒有中間地帶的答案。」他又裝著一派輕鬆的，靠在那突起的山丘上。
什麼嘛？
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又皺起了眉頭，但安卓忽然坐起身來，然後很迅速的將身體整個靠向我。「你、你幹嘛？」很自然的反射性動作向後傾。
緩慢的，安卓伸起手，手漸漸的靠近我的臉頰。
幹嘛？
這臭傢伙又要幹嘛？
我要踹你兩腳了喔？我的身體……為什麼又動不了了？
他的臉已經整個要貼上來了，手……
輕輕的在我嘴角捏了一下，然後拿起一粒……飯粒。
「這個飯粒黏好久了。」安卓對我竊竊的笑。「害我剛要一直憋笑。」
什、什麼？
所以他剛是想把飯粒從我臉上拿開？
「我發現這幾天潔依絲妳都不會阻止我靠近妳……」他的竊笑已經逐漸轉變為奸詐笑容。「是不是已經……對我心動了？」
阿──
我的怒吼聲，伴隨著小鬼們的歡樂吼叫聲，縈繞在這充滿希望的山丘上。
我的內心感受到一陣的熱辣辣，而那天空，飄下了一片銀白色的雪花。
鼻前忽然傳來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家的味道。
創作內容
龍之谷《悲頌之歌》42：第一次約會
❖琥珀醬❖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