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鳥絕唱(73)

神示歷七九五年二月一日上午十點，神示之牆前的廣場，一場關係整個世界的處刑即將開始。

這些日子以來，神示之國的軍隊幾乎已經全面潰滅，只剩下約一萬八千人在進行微弱的抵抗。其中的重要戰力現在都歸返首都，任何人都知道接下來就是在首都進行大決戰，魔女魅藍的處決不可能平順地進行。

一萬四千人繼續在前線戰鬥，雖然微弱，但這導致炎獄之國的軍隊沒辦法隨便行進。更重要的是，在禍璃的深闇魔法面前凡人的人數幾乎沒有意義，也沒必要把一般士兵都推進去。只是對炎獄之國而言，如果只靠魔法師要清光神示之國的一般士兵是很困難的，反過來說神示之國也不太可能把兵力全堆在首都裡，糧食和空間都是問題。因此，只把核心放在首都是合理的作法，雙方都明白在首都內部的決戰才是勝負的關鍵。

士兵們因為精神魔法的影響而紛紛奮戰至最後一刻，絕不投降，而魔法師們則大半都轉投敵營了。其中羽狼、舞鵰等人被俘虜後轉投敵陣，熾韻、柏宜斯、奧斯瓦爾德、華萊士、靜獅、亞謝里德等人主動轉換陣營，狄奧多理卸職後離開，雪鵑、瑕璧、赤翡、拉爾夫、雅桂、洛卓堅贊等人則是戰死。昔日禍璃麾下的三英雄中，雪鵑戰死，熾韻背叛，如今只剩下道格拉斯堅定地守護於帝座之前，這點讓民眾都帶有徬徨的思緒，恐懼於國家的滅亡。

在全力進攻的炎獄之國面前，神示之國從最初就不可能有勝算，更別提是剛打完一場大戰的神示之國。此時此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禍璃的力量強大到多麼不可理喻的地步，簡直堪稱人形兵器。為了對付她，貴為輝光大陸第一大國的炎獄之國也是使盡全力，決心用上所有戰力一決勝負。

難得把斷頭台給搬了過來，就在神示之牆前方的廣場上，魅藍被架到了上面，只要懸刀落下魅藍立刻就會被一刀兩斷。直接就站在由神示之牆所構成那長寬高各三公尺的正方體上方，豪不客氣地踩著神聖不可侵犯的金色磚塊，皇帝禍璃與年齡各異的三位少女站在一起，黑衣少女緋翼，白衣少女霄血，以及紅衣少女雛芍。她們的腳邊擺了兩個木製的容器，其中一個根本就是棺木，另一個則像是收藏兵器的木盒。

較遠處，道格拉斯和一對看上去約十四歲的雙胞胎兄弟站在一起，那是冰結的雙子，是曾在北征冰霜之國時立下諸多功勞的冰魔法師。當然，他們也是禍璃實驗製造出來的成品，是已故布拉德里克公爵的孫子，不久前隨著道格拉斯防守東南方，隨著戰線潰敗一起回防首都。此外，還有到最後一刻也以自己的想法追隨禍璃的魔法師，查理斯、花殤、莫林這三個昔日王家騎士團的副團長都留了下來，各統領一千士兵站在刑場附近戒備，他們早已決定追隨皇帝到最後一刻，在他們的故鄉迎接這最後一戰。其他剩餘的只有兩個魔法師，在首都之外統領殘餘的一萬四千士兵做最後的掙扎，基本也無法造成任何有意義的影響了。

曾一度強盛的神示之國就只剩下這麼一丁點的戰力，多麼可悲，民眾們大多都被哀嘆與愁苦所吞沒。而現在，一切的罪魁禍首，魔女魅藍已經被架到了斷頭台上準備斬首示眾，眾人都將內心的悲嘆化為憤怒指向這導致國家衰亡的敵國魔女身上。然而，在懸刀落下之前，另一個罪魁禍首默默地出現了，甚至沒人注意到他是從哪裡出現的。

叛國者懷特，與魔女魅藍聯手拉攏眾國毀滅自己祖國的叛逆者，這兩人便是摧毀神示之國的最大元兇，在首都民眾眼中的確如此。隨著穿著一身白衣的懷特光明正大地走向斬首台前，民眾紛紛向他吐出惡毒的咒罵之語，那是發自內心的憤怒與憎恨。可是，卻沒有任何一人敢擋在懷特的前面，也沒有一人敢真的攻擊他，與懷特在神示之國的惡名同等，他的強大與致命也深入人心。

保持著高度的警覺心，懷特緩慢地向前走，忍受著周圍被禍璃欺騙的民眾的咒罵聲。他的胸中有著憤怒與不平，傷害了這麼多生命，欺騙了這麼多民眾，罪人中的罪人就在他前方不遠處。但在討伐惡皇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使命，就是救魅藍回去。

四周飄盪著滴血六芒星的旗幟，穿著白衣的英俊金髮男子全然無視周遭的所有人，連衛兵都不敢阻攔他。他沉默地走到了斷頭台旁後仰起了頭，目光勇敢地直視他最大的仇敵，以勢均力敵的姿態站立。

沒有一丁點怯懦的氛圍，「深闇的女帝」禍璃高傲地站立著，及腰的黑色長髮順柔地飄盪，以帶有壓迫力的睥睨眼神看著來客。

透出銳利目光的墨黑吊眼，小巧鼻樑下艷麗異常的鮮紅雙唇——

顯現倨傲之氣的高挺下巴，筆直純淨的潔白頸項，鑲嵌寶石的漆黑皇冠——

如披風般掛在身上的白色寬大外套底下的純黑的長袖襯衫與西裝長褲，雙手拄著的半透明劍杖——

顯得柔弱的纖細腰肢，形狀完美的豐碩胸部，修長細瘦的漂亮手足，以及舉手投足間的俐落動作——

構成女帝的每個要素──都有著壓倒性的存在感，簡直可稱為暴力的存在感，宣告著其霸者的身分。

意圖摧毀世界的女帝，與企圖拯救愛人的英雄，兩人以互不相讓的模樣對峙。視線中含有的是敵意，還有殺意，讓旁觀眾人都感覺到一陣森森寒意。無庸置疑，兩人都認定自己會贏，準備了多重的策略來取得勝利，他們都依循著正統的作戰模式。

當兩人開口對話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沒有人敢說話，連腳步聲或拍打聲都沒有。

「萬分歡迎，可憎的叛國者，孤已經為愚蠢而傲慢的你準備了上佳的贈禮。」禍璃的手做出激烈的肢體動作，以歡迎來說未免過於浮誇

「多謝款待，令人作嘔的怪物，就由我來揭穿帶來無數悲嘆的妳。」懷特高聲朗誦，有如演唱歌劇

「愚者，為孤解答一件疑惑——你今天為什麼要到這裡送死呢？」禍璃一攤手

「暴君，我就奉送妳一句預言吧——今天，妳的騙局將被拆穿，妳的權柄將被擊碎，而妳罪惡的首級將被摘取。」懷特用右手指著禍璃

「嚯？真有趣，就憑你一個人也敢挑戰孤與孤無堅不摧的軍眾嗎？」禍璃張開雙臂發出笑聲

「我不是一個人，喪親之人的淚水與我同在。真正孤獨的人，是妳，而我將背負友情、親情、愛情、憐憫等一切妳所拋棄的人類情感打敗妳。告訴妳吧！英雄的劍是很沉重的，因為劍上乘載著世人的希望與未來，而什麼也沒有背負、僅僅因為自己的權力慾望就帶來戰爭的妳怎麼可能能夠抵擋。」懷特口中的劍當然不是實體的劍，在他看來，像禍璃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強悍

「原來如此，背負的東西越多，劍的份量就越重，自然比空無一物、輕飄飄的劍更為強大——哦、呵、呵呵呵呵，以愚者的妄想而言，算是很有趣味的說法。那麼，輪到孤來告訴你什麼才叫做真理，什麼才叫做現實。」禍璃掩嘴發笑

「哼，像妳這樣的怪物，也懂得什麼叫做真理嗎？」懷特冷笑

「讓孤幫助你這喪家犬認清事實，這是身為帝王的職責，畢竟你也曾經是孤的臣民。記住了，情感、信念、信仰、正義、榮耀、尊嚴、法律······構成人類目標的一切指引，如果欠缺將其成就所相應的能力，那就毫無意義。守護國家、守護尊嚴、守護榮耀、守護正義、守護信仰、守護信念、守護友人、守護親人、守護愛人——想要達到這些目標，沒有力量能做到嗎？不，不，不，不行的。難道你以為光憑著祈禱、信念、期望那種空洞無力的東西就可以取得勝利嗎？難道你以為光憑著愛情、努力、正義那些璀璨奪目的東西就可以引發奇蹟嗎？不，不，不，孤不會允許的！孤不會承認的！你那愚鈍可笑的妄想就由孤來粉碎，即使命運注定了你的勝利，即使神為你帶來了無數次奇蹟，孤也會將你和你背負的所有希望都化為微塵！」禍璃的音調隨著話語節節拉高，但仍顯得十分優美

「力量的話，我是有的。跟妳這樣因為持有力量就驕縱橫行、藐視生命的人是不一樣的，我知道力量存在的意義，也知道該如何正確地運用力量，而同為天授之器的妳只會帶來破壞。」懷特冷冷指責

「破壞？是的，沒錯，孤便是要帶來破壞。在樹林中已經說過的話就不必覆述了，我們是時候該推進新的情節了，再拖沓下去恐怕觀眾都要悶得發慌了。在處決之前問你一句，愚者，你能預見自己的敗因嗎？」禍璃的表情中有著詭異的愉悅

「我不會輸，不會倒下，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背負喪親之人的淚水的不只有我，孤獨又自傲的皇帝，我們的劍會將妳擊敗，除了施行破壞之外一無所有的怪物不可能勝利。」懷特高舉右手，食指指天

「真好，要慶祝新時代的開幕，沒有比你更合適的牲祭了。」禍璃一笑，她當然知道懷特說這麼多話只是在拖延時間，但她不在乎

準備已經萬全，除了命運之外，人類的任何抵抗都不可能威脅到自己了。不管懷特和炎獄之國打算做些什麼都無所謂，禍璃有著絕對的自信，他們的所有努力都將被自己所碾碎，只要沒有奇蹟發生任何王牌都不會起作用。當然，禍璃知道奇蹟一定會發生，因為故事就是這麼編排的，如果沒有奇蹟導致所有人都在這裡被自己殲滅的話這個劇本也太過荒謬可笑了。

當懷特把高舉的右手揮下的時候，那瞬間，戰鬥開始了。雖然禍璃不知道那是事先約好的暗號，可是事情發生得很理所當然，因此戰鬥也很順理成章地開始了，畢竟雙方都從一開始便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從周圍的民眾中，數個人跳了出來，迅速襲擊了斷頭台周圍的衛兵。很明顯，來者都是魔法騎士，只是凡人的衛兵們根本沒有反抗的空間，戰鬥只持續了一瞬間就以襲擊者的單方面勝利來宣告結束。然而，這一幕是雙方都早已預期的，如果緊緊將人質保護住反而無法收到有意義的成效。

懷特迅速解開魅藍的束縛，他注意到魅藍雙腳的腳筋已經被挑斷了，傷口看來是今天早上才下手的。這也是預期之中的事了，如果禍璃直接把魅藍保護得極其嚴實或者直接殺死的話，懷特就只能選擇放棄，但如果把魅藍弄成一個十分麻煩的負擔的話，懷特就等於要背負極大的累贅進行逃跑與戰鬥，要處理懷特的成功率就高了很多。

把魅藍背了起來，能感覺到呼吸起伏相當正常，懷特確定魅藍沒有被殺，沒有說什麼話只是用正常的雙手從背部抱住懷特。大概，魅藍也沒有什麼體力使用冰魔法了，懷特知道自己必須在揹著人的情況下企圖逃離這裡。如果把魅藍交給魔法騎士來背似乎比較有效率，但魔法騎士是用身體在戰鬥，這麼做等於削減了己方的戰力，而且這些人都是炎獄之國的成員，對他們來說「失誤」讓魅藍被殺死還比較有利些。結果來說，懷特明白還是得要自己來，交給其他人太危險了，況且自己施展魔法也不需要手腳，只是這樣移動會變得很慢，形同活靶。

以懷特為中心，七名魔法騎士環狀站立，把注意力集中在神示之牆上的怪物們。

「對了，愚者，你是不是以為孤會派遣黑色獵犬或灰燼使者對付你？還是認為孤會親自出手？不，孤完全沒有那個打算。來，就讓孤來看看，自命為正義英雄的人會如何殘害手無寸鐵的觀眾。」禍璃雙手十指交叉，露出了神祕莫測的笑容，在這種情況下顯然帶有明確的惡意

「將勝利獻給女皇陛下！」道格拉斯拔劍喊叫，這是暗號

「將勝利獻給女皇陛下！」碩果僅存的十二名黑衣騎士隨之大喊，他們是早已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將勝利獻給女皇陛下！」民眾也隨之大喊，然後一個個朝著懷特一行人衝了過去，像是密集魚群

神示之國的軍隊與將領們都沒有動作，只是站在原地，民眾則全都瘋狂朝懷特與七騎士殺了過去。說是殺了過去，但他們的武器充其量只是拳頭和膝蓋，用這種東西來對付魔法騎士也太可笑了。下一刻，七騎士紛紛以短刀斬殺迫近的民眾，下手是迅速且狠辣，深明這種時候不果斷動手只會落得被擠成一團無法動彈的處境。

反正只要迅速擊殺一部分，其他民眾就會因恐懼而退下，利用民眾干擾他們這種事也在事先考慮之中。然而，事情卻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民眾們即使被噴出的血花與臟器砸到也絲毫沒有後退的意思，整群人像是砂石奔流一樣湧向懷特。縱使肢體斷裂，眼球因承受不了壓力而從眼眶中彈出，即使腸子已經拖曳於地，民眾也沒有因此就痛到在地上打混。不，應該說他們已經感覺不到痛覺比較妥當，就像他們變得感覺不到恐懼那樣。

下一刻，強光奪走了民眾的視線，不管多麼勇敢，看不到就沒有意義。然而，失去視力的民眾沒有因此就靜止下來，被破壞欲支配的他們開始攻擊身邊的人，那是極其野蠻的戰鬥方式。混在民眾中的炎獄之國其他伏兵不得不展現真正實力擺脫民眾跟懷特匯合，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被挖出眼珠或掐斷喉嚨，太過危險了。

僅僅幾分鐘而已，整個廣場都變成民眾互相廝殺的恐怖場所，查理斯、花殤、莫林錯愕地看著這一幕，他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而懷特一行人的壓力變得相當輕鬆，看不到東西的民眾忙於自相殘殺，少數逼近他們的也很容易就解決掉。然而，對懷特而言精神傷害相當嚴重，這種景象太過悽慘了。

「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簡直叫人不忍再看。啊——懷特啊！你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毀滅了千劍城還不夠嗎？殺死了自己的鄰人也無法滿足嗎？為了魅藍，你究竟還想殺死多少人？你究竟還想毀滅多少城市？為了你的愛，究竟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消逝了？」禍璃故意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聲音中充滿了哀戚之意，卻反而因此帶有更強的諷刺意味

「妳——」猛烈的憤怒湧上心頭，懷特吼叫了出來，雖然想大罵禍璃的冷血與瘋狂，卻氣到編織不出言語

他已經察覺到了，人群之中或者附近的房子裡肯定隱藏著破壞之君王的宿主，那怪物的力量魔法可以稍微強化一般人的力量並且賦予其破壞欲，然後將人化為不知恐懼與疼痛的狂戰士。原本，民眾就對懷特抱持敵意，配合破壞之君王的力量魔法當然不必擔心指向性的問題。然而，禍璃不可能不知道懷特只要使用光魔法的話再多民眾都派不上用場，這個策略除了逼出混在民眾中的炎獄之國伏兵外不可能帶來任何實質上的成果。

換言之，禍璃驅使大量民眾攻擊懷特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引他使用光魔法製造出如此慘劇，以此在精神上折磨他。這樣的策略相當有效果，明知道這深闇的女帝是故意要讓他有罪惡感，但懷特還是無法逃避這樣的感覺。只是，這種作法太過刻意了而顯得很奇怪，像復仇者多過像陰謀家，對禍璃本身應該沒有好處才對。

但是，災厄之女或許憎恨著他，憎恨妨礙征服世界之路的他，可還比不上懷特對災厄之女的憎恨。義憤充盈著他的內心，只為了折磨他，居然連這種手段都用了出來，這已經不只是邪惡了，而是徹頭徹尾的瘋狂。

幾乎將全身的魔力都給榨出，懷特射發出一道光束，目標當然直指禍璃。這一擊，懷特並沒有凝聚導引天地間的光線，僅僅是將在手邊的光加以增幅放出，但卻投注了近乎全部的魔力。如果換做其他人來看，大概只能算是強大的攻擊卻與消耗的魔力不成正比。然而，禍璃抵擋攻擊的方式是依靠控制敵手的魔力，抵擋攻擊的難度只決定於敵人投注的魔力量。如果連對付一般的魔法師都需要時間消化的話，以懷特貴為天授之器的巨大魔力量，雖然不及禍璃卻也絕對是極難處理的對象。

作為應對，禍璃可能會讓身邊的人負責抵擋，也或許因為傲慢而以深闇魔法強行承接。結論來說，禍璃選擇了親自出手，黑色的泥從她的身體中滲出，化作比象軀還要巨大的暗黑爪一把吞沒了懷特放出的破壞之光，熾烈的白光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下一刻，禍璃揮出了發動全力攻擊的手勢，還未整頓好內心的查理斯、花殤、莫林等人決定放棄思考捨身進攻，在兩軍交戰的此刻已經無暇慢慢思考。原本，就已經料到了懷特會使用閃光攻擊，所以他們事先就戴上了墨鏡，加上本來就不是針對他們攻擊，因此大致保持了視力。

同時，緋翼的背後顯現了十四片暴風之翼，霄血的手中凝聚了七色的雷光之槍，雙子的上空創成了冰刀之雨，禍璃的腳邊浮出了黑泥之手，所有的攻擊全都朝著懷特一行人殺了過去。風與雷與冰與闇的夾擊，懷特與共十九名的魔法師抬頭看到四面八方全都是攻擊，抵擋或閃躲都非常困難，但還沒到會被一口氣擊斃的程度。而他們所等待的，也正是這麼一個瞬間，禍璃一心攻擊的瞬間。

使用肉身抵擋或釋放火與雷抵抗攻擊，懷特等人沒有放棄抵抗也沒有嘗試逃走，全心全意在減輕傷害上。隱藏在較遠處、沒有被百姓暴亂波及到的魔法師們發動了魔法盡可能干擾攻擊，竭力全力拯救隊友。同時，也就是在禍璃全軍發動總攻擊的瞬間，天雲破散，但陽光並沒有因此照耀下來。

抬頭看著天空，禍璃一笑，她明白懷特方才為什麼要拖延時間了，也難怪一個風魔法師都沒見到，是為了爭取調整掉落位置的準備工作。天上，一顆極度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炎獄之國竟是在視線可及之外偷偷以風魔法運了這麼大的石頭到天上，然後在此刻讓它自由落體攻擊禍璃。畢竟，要說到禍璃的弱點，就是只能對魔力進行干涉，而這顆巨岩本身完全沒有附加魔力，只是單純依靠重力加速度賦予它強大的破壞力。

這樣的超高速落石並非尋常魔法騎士可以抵禦，即使有偽造聖劍，禍璃也不可能能承受這樣的攻擊。既然偽造聖劍跟深闇魔法都不起作用，那她的防禦手段就只有藉助身邊的改造人，但火蜥蜴的攻擊範圍狹小，而雷與風與冰的魔力則被投注在攻擊懷特一行人身上，一時半刻無法抽回進行抵禦。換言之，這的確是精心設計過的計策，針對禍璃將她一擊殺斃的漂亮策略，刻意引禍璃全員發動攻擊也是為了這一幕，由躲在附近旁觀的部下以對鏡板通知了實施時間已到而發動了完美協調的攻擊。

要說這個策略有什麼缺點的話，就是禍璃跟斷頭台間的距離太過接近了，雖然因為她們都站在神示之牆上又是在降落地中心肯定先被砸到，但砸死她們之後飛散的石頭恐怕是要連懷特等人也炸得血肉橫飛，但如今也沒有選擇安全之路的空間了。早在敲定策略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都做好了必死的覺悟，勝利經常需要犧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按照討論時的看法，這件事情發生的機率並不高。只以底下的魔法師為犧牲品就取得勝利的話未免太划算了，更別提他們畢竟不是第一時間受擊，很可能只會受重傷而不會死。然而，禍璃還有其他隱藏的王牌抵禦這一擊是很可能的，畢竟按照過去的經驗禍璃會準備眾多的隱藏手段來當殺手鐧。

可以說，炎獄之國參謀部的看法很正確，紅蓮確實了解這個災厄之女的習慣。看著從天而降的巨岩，雛芍用右手直接切開自己的胸口，大量的鮮血噴灑出來，不，應該說是增生出來，噴出的血量明顯超出雛芍的身體體積。然後，鮮血化作巨大的傘，以無法被破壞的神示之牆為支撐點，將巨石硬是承接了下來。

傘面理所當然地破散，巨石碎裂，而真正的攻擊卻隱藏在巨石後面。隱匿在落石後方的兩個魔法師大隊將早已準備好的魔法射放而出，混在碎石中一起進攻，大範圍地攻擊以神示之牆為中心的整個廣場。為了抵擋這波混和攻勢，禍璃立刻放出新的黑泥將射往神示之牆上的魔法都給吞沒，落石部分禍璃和雛芍倚靠新生出的血之盾保護，灰燼使者跟黑色獵犬則分別以火蜥蜴跟暴風之鎧保護自己。然而，較遠處的冰結的雙子則雙雙斃命，他們殘餘的魔力並沒有辦法抵擋這樣猛烈的混合攻勢，況且他們也沒有受到禍璃的保護。至於雙子旁邊的道格拉斯則抱頭躲好，避免要害被擊中，依靠自身魔力加上衣服內的金屬護具上附加的神的守護祝福，他總算是活了下來。

兩個空中大隊的魔法雖然並沒有敵我不分，但地面部隊先被禍璃的人猛攻了一波，尤其是緋翼的暴風之尾收割了最多生命，接著又被落石砸到，生存下來的人數已經不到一半了，如果不是因為巨石的衝擊力已經被血之傘抵銷大半的話會更慘。但懷特跟他背上的魅藍都還活著，這是周圍的魔法騎士以保護他們為優先造成的結果，為此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所有生命都是無價的，但有些人的生命比其他人更無價，這是殘酷的事實，懷特的力量太過強大而重要，即使懷特自己並不多麼喜歡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