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看到最後可能會發現這故事原本是有打算繼續寫下去的，不過隨著編輯那邊把它Ｏ掉後，就確定放置了。我想再回去寫它的機率應該跟陽明山爆發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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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周末不正常作息所致，禮拜日的我在床上虛度一整天，而周六那份飄飄然的情緒就這麼被我帶到下周一。
這讓我甚至沒有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少女。
只是尋常上學路，不會有叼著吐司的少女與我相撞，只有會抓著吐司塞到我臉上的青梅竹馬陪伴。
我們從來不會打招呼也不會道別，總是很自然地在上下學的路上走在一塊。
「上禮拜六，編輯和我聯絡了。」我說。
「終於打算叫你替那一千多本滯銷書負責了嗎？」白昕羿回道。
「不、不是，至少現在還沒有。」
「那就是打算連同其他作者的滯銷書也要你負責了。」她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
「為什麼我要替其他作者負責啊！」
「不知道，因為你當過模範生？所以老師希望你能多多幫助同學。」
「不，一次也沒有。」
我做過地位最高的職務是小學的盛飯小天使長。記住不是普通的天使，是天使長。
「唉呀，是我搞錯了，當過模範生的人是我。」白昕羿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很不符合她形象地吐出舌頭。
真想叫那些當年投票給她的學生看看他們選出的模範生現在是如何殘害他人。
「反正，編輯問我……」
「三次」她又很隨性地打斷我的話。
「什麼三次？」
「我當過模範生的次數，是三次。」
她似乎非常在意模範生這個身分，只是都已經高中了，這種小學時代的產物如今提起也沒什麼感觸。
她接著說道：「不覺得很厲害嗎？」
該不會只是突然想被誇獎而已吧？對付小學生講點好聽話我還能接受，只是要我對她也這麼做只會讓人噁心而已。
但是我並沒有能夠違逆她的勇氣。現在只要能盡快讓我把想說的話說完，她想聊什麼都隨意。
「是、是、是，好棒好棒好棒。」
「其實沒有那麼棒。我在投票前請大家吃乖乖桶，每個人就都投我了。」
「真是一群天真的孩子！」
「然後當我把乖乖桶套在班上被霸凌的孩子頭上時，大家更開心了。」
「真是一群白痴選民！」
「不過也有人沒有被我收買。」
「啊，畢竟人性還是有善良美好的一面。」
「害我只好多買兩盒小泡芙。」
「你們整個班都爛透了！」
「可惡，我不許你這樣罵我重要的朋友。像是那個誰誰誰還有誰誰誰，我們以前都常玩在一塊。」
「妳根本就忘記她們的名字了嘛！」
「曾經認識的人不可能忘記，只是懶得想起來而已。」
「不，我不認為錢婆婆當初是這麼說的。」
白昕羿雙手交叉在胸前，低吟了一聲。「是嗎？」
要是她這麼認真思考那連我都會開始質疑自己的記憶。
「好吧，畢竟你都這麼誇我了，那就當作你是對的，准許你發言。」
這種決定是非的方式真新奇，而且我的獎勵竟然是發言權，完全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都是處在禁言狀態。
趁我還能好好講話時趕快把這件事告訴白昕羿好了。
「編輯說，我的書好像賣出第一本了。」
其實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而且跟白昕羿完全沒有關係。
但是我不想跟爸媽或是妹妹說「我的書終於賣出一本了！還有一千多本堆在倉庫裡！」
這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悲哀。
所以只能把這消息跟白昕羿分享，反正我在她眼中的地位原本就很低，是金字塔底端的賤民階級，因此不論她的反應如何我都不會受傷，同時我又能達到找人抒發的目的。
「是嗎？真是恭喜你了。」
嗯？我是不是聽錯了？
那個白昕羿竟然會老實地祝賀人？
「找到不錯的藥頭了吧？雖然很難抗拒，不過還是得提醒你那種東西少吃一點，人不能不面對現實。」
果然是聽錯了。
「才不是幻覺！是真的！編輯說我的書在網路書店賣出一本了。」
前天的簡訊，編輯是先向我確認我最近沒有在網路購書。
他知道我會去書店買自己的書，也知道目前所有銷量都是我一人貢獻的，所以當他發現網路上賣出第一本後，第一件事就是向我確認買書的人不是作者本人。
太好了，不是你真的太好了。
當時電話彼端的他，語帶哭腔地向我說道，好像我是什麼因為冤獄坐牢十幾年後終於證明清白而被放出來的兒子一樣。
無論如何，那的確是我第一本賣出去的書。
就是這件事，讓我直到現在心情都非常好。
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那名買下我的書的人，並且替他把鞋子舔乾淨。
白昕羿聽完後食指湊近唇邊說道：「小孩子的好奇心突然發作，網路購物任何商品都有七天鑑賞期嗎？」
「這才不是好奇心，只有滿滿的惡意。」
但是印象中書本也的確在退換貨的規範中。
拜託不要啊……就算找我退費也行，求求你把書留下來吧。
「你覺得你的讀者是怎麼樣的人呢？」白昕羿提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這或許是她目前說過最正常的話了。
我很想說「讀者怎樣都無所謂，只要願意支持我就十分感謝」這種客套話，只是白昕羿想聽到的絕對不是這種無趣的答案。
「我覺得，」她代替我先一步回答道。「應該是小學生吧。」
看來她對我有很深的誤解。
只是我卻無法反駁。
因為如果單就讀者群而非消費群統計的話的確是這樣。
媽媽、妹妹、莉莉亞，已知的三名讀者中兩名是小學生。
我不知道白昕羿自己有沒有看過，只是從她至今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是把我的書拿去當門擋了。
「為什麼會這樣想……？」
「因為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她堅定地對我說，自動無視我的爸媽和妹妹。
「應該是對我誤會最深的人才對。」
「你就像是我生命的反向。只要我過得越好，你就會越悽慘。」
「這是什麼童話故事般的詛咒？」
「所以我總是督促自己要更努力。」
「拜託不要因為這種理由努力好嗎！」
可是，正如她的猜測，我的讀者都是些不適合讀那本書的人，至少小學生絕對不在預想讀者群裡面。
「其實我原本設想我的讀者應該至少二十歲以上，最好還是已成家的社會人士。」
「例如三十七歲，身高一百七十公分，體重八十五公斤，擔任保險業務員每天朝九晚五，每逢周一會因為塞車而改搭捷運，同時隔兩天就會刮一次鬍子，腋下有不管再怎麼洗都洗不乾淨汗漬的單身男子嗎？」
「太具體了！而且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刮鬍子的頻率！」
「可是你才十七歲，要想寫出成年人會感興趣的作品不太可能吧？」
是這樣沒錯。
很露骨也很直白，說是一針見血也不為過。
白昕羿她的確很了解我，或者說，作為十七歲同輩中的頂點人物，她十分了解我這種人的程度分級。
就是平庸。
因為不是天才所以平庸；因為除了運氣以外無可取之處所以平庸。
平庸不是罪，但是沒有人會欣然接受這個稱號。
遺憾的是，不願接受的人往往都沒有再發言的機會。
「就算這麼說，要我寫童書也不可能吧？童書比大眾小說更難寫，因為作者都不是小孩子卻要去揣測小孩的心理。」
「唉，我原本還想建議你專攻幼兒讀者群，畢竟你的智能跟學齡前兒童很像。」
上一個攻擊我智商的小學生將我比作仙人掌，能夠獲得飛越性晉升真讓我開心。
「難道就不能建議我去寫適合高中生自己看的作品嗎？」
「不是不行，而是你行不行。」
聽起來像是繞口令。
「就算真的不行也不是因為不行所以不行而是你認為不行才不行的，就算別人覺得你行不過只要你自己覺得不行，那再多人認為你行你還是不行。」
煩死了。
根本是寫在稿紙上會被整行劃掉的句子。
只是我並非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意思。
「如果妳還是想勸我參加校內文學獎的話就別想了，我不會改變心意的。」我說。
「想改變我？別妄想了。」
這個諧音梗這麼多年來終於用上了！而且還是由本人親口說出！
第一次覺得這場對口相聲非常完美。
「好不容易我的書終於賣掉一本，就不要提那種事了，反正今年我絕對不會去當砲灰。」
明年也是，尤其明年我們就是應考生，才不會有時間準備比賽。
「那來談談妹妹們的作文比賽。我妹妹說比賽好像是今天沒錯吧？」
感覺這兩個話題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從直球變成曲球而已。
「是的。」
「原來你也知道比賽日期？所以夢芸也有參加囉？」
這麼簡單就被套話，我覺得自己的推理小說都白讀了。
「的確是這樣。」
聽完我的回答，白昕羿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後，又敲了敲身旁的圍牆。
「感覺撞起來，會很痛呢。」她說道。
「廢話！那是水泥牆啊！妳是不是打算對別人的妹妹做很糟糕的事？」
「其實我是希望你能良心發現，代替你的妹妹去撞牆。」
「難道不能是妳良心發現讓任何人都不要撞牆嗎？」
「可是我的種族特性似乎是『男高中生殺手』，敵人是男高中生時傷害會提升３０％，不用很可惜。」
「用了才糟糕吧！」
如果她是暗示自己是美少女的話那的確沒錯，只是我想她的「殺手」應該是物理層面的殺手。
「那麼，今天夢芸出門前你有幫她做便當嗎？如果收到哥哥貼心準備的便當，對她而言也是不小的鼓勵。」
這名剛才宣稱最了解我的人不知道我根本不會做菜。
而且夢芸在學校有營養午餐，高中生的我也比她還早出門，所以像新婚妻子在玄關前送丈夫出門的場景並不存在。
「沒有。難道說妳這麼有心還特地下廚？」
圍裙對白昕羿而言應該是那種想要穿上也會因為職業不符合而無法穿戴的裝備，家政課時也沒有這個人開過火的印象。
如果她其實燒得一手好菜那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反差萌了。
「我也沒有。」
那妳問屁。
「對了，我昨天才知道原來我妹妹和夢芸不認識。」
「咦？不是因為妳阻止他們見面嗎？」
這和妹妹前天的說法有出入。夢芸說白昕羿害怕我染指她妹妹才不願介紹她給夢芸認識。
我當然不會有這種居心。
「不要把我說得跟卡帕萊特家的人一樣，我應該是蒙特鳩家族的人才對。」
「那不是一樣嗎？」我說：「所以說妳其實也不知情？可是夢芸她為什麼要騙我呢……」
「開玩笑的，的確是因為我的緣故，人是我殺的。」
為什麼要突然考驗我對妹妹的忠誠啊！
差點就落入圈套裡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遇到的犯人都意外地很老實。
如果每個犯罪者都像她們一樣，那故事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唉呀！侯爵大人怎麼又死了？
－可惡！一定又是管家搞的鬼。
－討厭！又被識破了！
這樣的劇情大概會很歡樂。
「不過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是我的妹妹她不擅長與人交往，我怕你的臉會嚇到她。」
「那還是我的問題嘛！」
只是，不擅長與人交往是真的嗎？
因為白昕羿妹妹的所有情報都來自不客觀的姊姊，因此我對這女孩一無所知。
我開始想像她一個人放學後留在圖書館讀書的樣子。那麼在白昕羿眾多謊言中，恐怕妹妹不善交際這件事是真的。
夢芸不僅和莉莉亞，與班上其他同學感情也很好，她雖然不是個外向的小孩，但很為人著想也不會跟人起衝突，認識她的人立刻就能和她成為好朋友；而莉莉亞，雖然我和她認識不過幾天，可是那種充滿活力的小孩很容易成為團體中心人物，從她和夢芸的相處方式也能看得出來這孩子相當重視朋友。
這兩個人都沒有人際關係上的困難，因此我也不禁忽視了這個在中小學間日益嚴重的問題。
「妳妹妹她在學校和其他孩子……沒有問題吧？」
「是說霸凌嗎？」白昕羿直截了當地說出了那個我刻意迴避的詞。「不用擔心，我們家的家訓是『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
如果真的有這種家庭，那還是趕快提醒爸媽斷絕兩家之間的往來比較好。
「我妹妹在學校過著正常生活，跟自稱自己是普通高中生的人一樣正常。」
「通常會這麼稱呼自己的人都很不普通！」
「我的名字叫白昕羿的妹妹，今年十一歲，就讀市內公立小學，是名普通的小學生。」
「所以這個角色的名字就是『白昕羿的妹妹』嗎？光是這點就很不普通了。」
反正白昕羿不論如何就是不願意告訴我她妹妹的名字。
老實說還挺讓人難過的。
雖然她總是對我惡言相向，只是如果我真的被她當作無法介紹給妹妹的人看待，那我肯定會很受傷。
「別這麼沮喪，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要是我們再一直提到我妹妹，這個角色將來出場的機率就會提高。」
「不要把自己的妹妹說得跟小說角色一樣！」
「為了保護她，所以我才代替妹妹一直來跟你搭話。」
「為什麼要一臉參透宇宙真理的樣子啊！」
糟糕，連續吐槽讓我這個禮拜才剛開始就過勞。要是再繼續跟她瞎扯下去我一定又會回歸去學校睡八小時後回家的頹廢生活。
幸好，已經能看到遠方的校門，身穿相同制服的學生也多了起來，這讓白昕羿和我都很有共識地閉上嘴。
事實證明是我多心了，我根本沒辦法靜下來打瞌睡。
直到放學，我都因為書賣出去的事情掛在心頭而無法專心。
先到家的妹妹這幾天已經和我提醒過好幾次「哥哥的樣子好奇怪」，只是我仍然無法克制自己沉浸在喜悅中。
餐桌上，我們一如往常，吃著我路上買的鍋貼，一邊講學校的事。
通常這種時候高中生還是識相點閉嘴比較好，只有參考書和考試的生活絕對沒辦法和幸福的小學生相提並論。
尤其今天又是特別的日子－
作文比賽。
只是由我主動提起好嗎？雖然夢芸沒有擺臉色看，但那也可能是因為她不希望我們擔心，說不定自己早就趴在床上哭過了。
只是作文比賽有什麼好哭的？如果是演講和朗讀就算了，因為當場就知道自己表現好壞。至於作文，我唯一能想像的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所以坐在位子上啜泣，只是夢芸唬爛的能力一點都不輸我，所以就算寫出很差勁的作品也絕對不會交白卷。
「今天的比賽，好多人參加。」既然當事者自己打開話題，那剛才的猜測都沒有意義，直接問她就行。
「有九個人參加。」她說。
跟我們原本預想的四個人相比，的確不少。
只是和我們學校的參賽人數比，實在太少了。
雖然說拿國小和高中相提並論很不實際，只是就算是我小學時代，國語文競賽也至少會有二十人參加才對。
「有妳認識的人嗎？」我問道。
白昕羿的妹妹也在剩下八人中，那麼她們肯定見過面了，只是認不出彼此而已。
「沒有。含我在內，有四個男生五個女生，其他人我都不認識。」
「啊，那也沒關係。題目呢？題目好寫嗎？」
夢芸點點頭，說：「題目是『旅行』」
很好發揮的題目。
不論是記敘文或是抒情文都可以。我想起高一時同學從圖書館借來的《文化苦旅》，後來自己也偷偷跑去借，如今提到遊記類的散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本書。而在大眾文學方面，不僅言情小說，這幾年來推理小說界也多了許多著重描寫地方特色的作品，我想夢芸她應該對這種題材不陌生。
「那妳寫了什麼？是我們寒假時去花蓮玩的那次嗎？」
「不是，我寫和總裁先生一起去夏威夷玩。」
喉嚨裡的酸辣湯立刻從鼻孔噴出來。
「哥哥？怎麼了？還好嗎？」
我認為不僅是我，閱卷老師若是看到夢芸的作文大概也不好過。
「我沒有直接寫出是總裁先生啦，我只是拿總裁先生當原型。因為以前看書時有看到他和女主角去夏威夷，剛好記得作者描述風景的幾個句子，寫得很棒，所以就拿來用了。」
唔，這樣好像也不是不行。因為言情小說家的文筆都比較細膩，如果夢芸她特地把優美的句子背下來的話，現場默寫也是個不錯的方法。
即使沒有去過夏威夷只到過六張犁，還是能和別人介紹夏威夷，這就是沒有職業道德的小說家厲害的地方。
況且前幾天我的說詞多少有鼓勵夢芸抄襲的意思，因此她採取這種戰術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寫作本來就是把自己過去的所見所聞重新潤飾的行為，只要手法不要太過明顯就行。
何況這還是小學生的作文比賽，不用太認真追究。
「這麼說，妳是寫我們全家去夏威夷玩嗎？哈哈，如果爸媽他們看到妳的文章，說不定暑假我們就真的能去了。」
「不是啦。一個小時只能寫六七百字而已，要是劇情裡面一次出現太多角色會讓每個角色的形象都很模糊，不是嗎？哥哥。」
被妹妹糾正了。
雖然她說得沒錯，只是她是不是忘記她參加的是作文比賽了？
作文比賽不能因為很麻煩就把爸媽和哥哥全部無視啊！
「不過不用擔心，哥哥。我還是有按照邏輯，好好鋪陳劇情。經過老師的指導，過去那個會寫出時光機器這種東西的夢芸已經蟬蛻了。」
應該說脫胎換骨或是羽化吧？蟬蛻的話不就只剩一具空殼了嗎？
「既然沒有我們出場的機會，劇情又要保持邏輯，那妳是怎麼寫的？」
「我寫說自己和一個叫『乾爹』的人一起出國玩。」
「不僅邏輯而且超級現實的！現實到學校老師會忍不住做家庭訪問的程度！」
我著急地追問道：「夢芸妳真的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
「就是會給你很多錢，要小學生穿著運動服一邊罵他並踩他的中年大叔。」
「雖然這只是其中一種乾爹而已，不過這個描述太有畫面了！」
「什麼？乾爹還有其他品種嗎？」妹妹看起來很吃驚。
不過我並不想一一解釋。
就一個小學生而言，她知道太多了。
完全不敢想像閱卷老師看見這篇文章的反應。
雖然很殘酷，只是我覺得這種道德觀明顯有問題的作品基本上是跟獎項無緣了。
早知道在跟妹妹談寫作技巧前，應該先確認她的三觀正常。
都是我的錯。
只是會寫出這種道德觀念零的作品，也證明她和我的確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
我還是不要打腫臉當妹妹的老師好了。
全劇終。
「哥哥……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向我下跪？」
＊
這是後日談了。
聽說夢芸的作文得到第二名。這讓我不禁懷疑另外七個人是不是都交白卷。
夢芸拿回來的得獎作品上，評語寫著：天馬行空富有創意、詞藻優美令人雋永、主角群刻劃生動。
妹妹對自己的成績很滿意，老媽還把她和乾爹出遊的紀聞貼在冰箱上。
算了，就別計較這麼多。人若是拘泥於小事就成就不了大事ｂｙ馬克．吐溫。
這樣就好，比賽能平安落幕，而且老爸老媽沒有被社會局關切比什麼都重要。
至於我們和第一名的孩子相遇的過程，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終章
那天的相遇絕非偶然但也不是必然。
或許當時我應該避開它也或許我註定得和它相遇。
那是距夢芸的作文比賽三天後發生的事，也是在濕熱難耐的四月末中的其中一個尋常日子。
濕透的汗衫緊咬著我的背不放，棉毛纖維宛若刺進毛孔，令人發癢。
穀雨始，萬物生，期間出門者非死即傷。
然而心中縱有百般不願，可悲高中生也無法違抗一周通學五天的律令。
我換上制服，吃完早餐，竭力說服終於賣出第一本小說的自己人生才剛開始。
和妹妹一樣，我也正以暢銷小說家為目標開展新人生。過去那個頹喪的自己已經死了、不存在了，成為一個比起陌生人還要陌生的角色，腦中留不下任何一點記憶空間儲存那個無能的人格。
但是我並不憎恨過去的自己，相反的，我正是因為非常清楚過去的自己成就今天的我才希望能與曾經的自己徹底訣別。
作為一個成功推銷自己作品的人，如今我終於能以現役作家自居了。
這樣一來，不管妹妹想稱呼我為「老師」還是莉莉亞想繼續叫我「廢物作家」都無所謂了。
因為銷售量不再掛零的我，的確是名作家。是一名思想的傳道者。
和家人道別後，緊抓著肩上的書包匆匆地走下樓梯，打開公寓的鐵門，迎接對家裡蹲而言太過耀眼的朝陽。
然而迎接我的不單只是朝陽。
還有一本書。
躺臥在家門前，距離牆角的檳榔渣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不論是封面設計或是標題都十分熟悉的書，卻遭受廢棄物一樣的對待。就好像在警告世人，這本書的內容讓它只能受到和垃圾同等的待遇。
總而言之，那是我的書，我的作品，我的小說。
平靜地、安詳地、悲哀地躺在狗子上次大便的地方。
它沒有待在書店的貨架上也沒有躺在滯銷書的倉庫裡，更不可能從我房間中溜出來。
它是被人購入後遺棄的，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可能。
瞬間，我感到雙腿無力，跪倒在自己的書面前。
應該是無風的日子，卻捲起了一陣不合時宜的風，書頁被它翻動著，一張紙從中隨風而起舞。
最後落到我的手中。
是網路書店的收據，購書時間是上周六。
正是我唯一賣出去的那本書。
如今被退貨了。
而且還是親自送到作者家門口的貼心服務。
距離我的作家生涯再起和結束，僅相隔不到一周。
日輪尚未完全升起，我心中的太陽就已經沉了。
即使是被拋棄的孩子，對我而言仍然如心頭肉般重要。我捧起自己的書，像是在確認自己歷劫歸來的孩子是否平安般，翻閱著它。
直到最後一頁。
我萬萬沒想到，當時的愚行會讓我至今仍無法忘懷在最後一頁所見到的那幾個字。
那並不是我小說的原文，而是後來遭人加工寫上去的。
幾個如血管般細長卻醒目的大字，用紅筆以幾乎要劃破紙張的力道，宛如蝕刻般寫下如詛咒般的訊息。
Finaly catch you
終於抓到你了。
什麼意思？
像是警告也像是威脅，更甚者這根本就是犯罪預告。
看見這則訊息的我無法停止接二連三的恐怖想法在腦中孳生。
故事還沒結束。有事情正在發生。
這本書並不是孤雛，而是貨真價實的冤魂。如今為了向身為作者的我傾訴它所懷的怨恨而出現在我面前。
然而，
比起這些，更讓我在意的是，
Finally好像拼錯了。
（第一卷完）
創作內容
《妹妹啊，踏過我的屍體，成為小說家吧！》第五章
隨興翻譯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