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揉合幽默本質的曠世奇作－評《嬉皮校園》

　　大概每過一陣子就會有人問道[動畫和卡通有什麼不同]這樣的問題，一個比較普遍的解釋是把美式風格的特別稱為卡通，其他的就稱為動畫。那麼一般人心中的美式風格又是怎麼樣的？大致上可能就是「較為詼諧的」、「肢體語言比較豐富的」、「畫面呈現比較誇張抽象手法的」等等。但是硬要說的話，被歸為卡通的這些動畫，反而可能是比較符合動畫初衷的作品。因為動畫之所以被發明出來，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擬人化或是超現實的事物，比較容易讓人想笑，「有趣」正是動畫之所以從真人戲劇獨立出來的最大原因。

 

　　所以本次想介紹的，就是一部融合了美日兩國作風，很難歸類為動畫亦或是卡通的作品，亦即是我認為回到動畫本源的神奇作品，新房昭之的成名作：《嬉皮校園》PaniPonyDash(ＰＰＤ)。

　　融合美日作風的意思是什麼？簡單來說，嘻皮校園是一部披著日本獨創的「萌」「燃」「捏它」三大元素的皮，骨子裡卻是徹頭徹尾的美式搞笑風格。它承襲了「鱉三與大頭四」和「南方四賤客」那種冷冷的無厘頭風格，卻用萌和燃的外皮讓整部戲變的與人親近，不像一般美式惡搞卡通都給人一種冷血的距離感。　　　　

               提到美式的無厘頭惡搞，通常不是在情節上相當殘忍無情，就是在畫面處理上線條很簡單，用大家都懂的話說就是：「令人萌不起來。」另一部這一種類型的日本動畫就是「搞笑漫畫日和」，但它的情況和ＰＰＤ剛好相反，是披著美式惡搞動畫的皮，內容上走的卻完全是日式相聲的搞笑手法，這種作品當然還有知名的稻中桌球社等。

　　但是美式的搞笑不同，日本人偏重言語上的機智和半無意義式對話，即所謂的吐槽相聲；美國人卻比較重視誇張的肢體語言，以及無厘頭情節帶來的搞笑。這就是為何ＰＰＤ顯得與眾不同：它的惡搞基礎正式建立在大量的無厘頭動作和情節上，而非日本傳統的言語惡搞或是名場面模仿惡搞上，這點反而是跟美式動畫比較接近。雖然ＰＰＤ裡不乏仍有一些惡搞名作或是相互吐槽的場景，不過比例上是相對少的。

 

　　這樣的風格要如何與日本動畫的傳統作出銜接？很簡單，第一，以可愛並且較為原潤的角色，取代像是「飛天小女警」那樣的可愛法。我相信大家可以體會我的意思，美式惡搞動畫即使人物設定是像飛天小女警那樣，很多女生都覺得十分可愛的角色，但是一般ＡＣＧ迷仍然覺得那不能算是完全符合「萌」的定義。簡而言之，嘻皮校園是以專屬於日式的「萌」取代了美式的「可愛」風格。

 

　　第二，對應冷血式的美式惡搞名作，ＰＰＤ加入了更多人性化的「燃」熱血元素，無論是假面兔一號，或是桃月校長，甚至是娃娃魚常喊的那些意味不明的熱血口號，ＰＰＤ的場景中有著隨處可見的熱血。這樣的做法相對緩和了無厘頭動畫常伴隨的冷血性質，像是「憋三與大頭四」未必每一段情節都冷酷無情，但是無論何時我們都能感受到其無厘頭劇情帶來的冰冷和疏離感。ＰＰＤ的故事情節雖然和熱血扯不上半點關係，但是因為把燃的元素轉化為完全無厘頭的惡搞，使它變成一種能為大多數人接受的鄰家風格。舉例來說，ＰＰＤ中有一集是描述「一條祭」到處吃人的故事，如果吃的是四賤客的阿尼的話就有種冰冷的感覺，但是吃的是愛哭兔和外星人時，觀眾就不會有這種感覺，同樣類型的場景因為處於兩部不同的作品中，後者就不會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第三，ＮＥＴＡ元素，這我並不是很了解，但是ＰＰＤ的無厘頭場景中充斥著一種搞笑的詮釋風格，也就是所謂的２ＣＨ的捏它風格。包括背景裡大量無意義的文字，常常從莫名其妙的地方蹦出來的顏文字，奇怪的圖形排列方式等；這些物件可以說是一套專屬於２ＣＨ重度宅宅們的「密碼」，一般觀眾根本看不懂其意義的...雖然看不懂，但是就是莫名其妙的好笑。

　　骨架談完後，現在來討論劇情的部分。為什麼我覺得ＰＰＤ比起魔法老師或是絕望先生來說，成就是比較大的？原因無他，ＰＰＤ裡好笑的梗就是比較多，比起新房其他這類風格的作品來說，ＰＰＤ裡搞笑的梗無疑是最多，也是最瘋狂的，這可能要歸功於大沼心的傾囊相助吧。而且這種美式無厘頭搞笑，說宅很宅，但是要說不能闔家歡樂，到也未必。ＰＰＤ中有的是更多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笑料，更有很多就算你不明所以，也會覺得好笑的小玩藝。

 

　　除了本來就創意十足的，將無厘頭風格發揮至極致的搞笑橋段外，ＰＰＤ還有別的絕招：呆伯特系列漫畫的作者S. Adams曾在書裡寫道，幽默的本質可以歸功於六個最重要的元素：伶俐可愛、卑鄙刻薄、希奇古怪、似曾相似、齷齪下流、聰明機伶。他認為，只要在六者中取其二組合起來加以應用，就能成為引人發笑的素材。ＰＰＤ的背景設定簡直就是使角色本身天然成為這六大元素的溫床的，伶俐可愛加上卑鄙刻薄就成為劇中最會耍寶的大娃娃魚；希奇古怪加上聰明機伶就是一條；似曾相似加上伶俐可愛就是可憐的愛哭兔和地附靈桃實；卑鄙刻薄加上聰明機伶就是負責吐槽工作的鈴；希奇古怪加上齷齪下流是Ｄ班班導老爺爺；希奇古怪加上似曾相似就構成劇中最重要的女配角姬子。而最強教師貝琪更不用說，聰明機伶加上刻薄，在來個畫龍點睛的伶俐可愛，就成了這個堪稱近年ＴＶ動畫史上最神奇的角色。ＰＰＤ中每一個不同的角色都可以說本身就是幽默的象徵，他們的一舉一動直接就等於搞笑的應用。然後可愛加上希奇古怪更是代表整個桃月學園的背景行事風格，也是整齣戲絕大部分搞笑的發源方法。

　　

　　為什麼ＰＰＤ可以如此絕妙的應用六取二法則，原因在其特殊的舞台劇風格。不像是魔法老師和絕望先生必須硬扭曲原作來達到新防的搞笑要求，ＰＰＤ原本就是自然而然會成為舞台劇的四格漫畫！像是校園漫畫大王，或是幸運星等，這一類型的四格漫畫不用作者特別設定，自然就是一種舞台劇的封閉空間表達方式：我們只會期待特定空間內人物的互動與搞笑，而不用在意是否主角要遭遇新衝擊或新挑戰，人物只會處在讀者預想的空間中而難有跳脫軌道的情節產生；而四格漫畫點到為止的做法，也讓原作比較具有可塑性。所以ＰＰＤ應用起來，就比後兩者要自然而容易許多。

　　

　　舞台劇風格為何適合喜劇，我想大家很容易就可以體會，光是想像一堆生動有趣的角色在特定幾個佈景中竄來竄去，就可以感受到喜劇的氣氛吧，這跟很多電視劇是相同的。或著該說，以新房的搞笑風格，最重要的就是不被所謂的主線劇情綁死，如果是舞台劇的話，就不需要任何劇情進度上的進展，只需要適時加入幾個新角色便行。在來有侷限性的舞台，也方便新房進行改造手術，而不怕使整個結構亂掉，有很多幽默元素可以說是導演自行添加進來的，反正原本就是個封閉的舞台，因此看起來就不會有不自然之處。

 

　　劇情的層次就到此，技術面的部分也很令人驚歎，一般大家熟知的新房偷懶風格，可以說是師承庵野秀明之風，舉凡定格畫面，冗長的靜態場景，看似無意義的剪接，紙偶人物等等，新房把這些偷工減料的部分刻意變成了搞笑的無厘頭元素。然後可能是用這些部分省下來的錢吧，讓其他部分變的十分豪華：精緻而穩定的作畫品質，超水準的音響效果，豪華的聲優陣容，每集都做更動的ＯＰ和ＥＤ畫面，超多首插入曲和片頭片尾，精心設計的佈景，當然最重要的，製作小組源源不絕的搞笑創意等等，這些都證明這部作品其實是一部滿不惜血本的用心之作。

　　以導演來說，新房和他的夥伴們在這部作品的剪接手法以這類型作品而言，已經可以稱為神乎其技的境界了。從剪接中可以看出他的才華洋溢，但又不失用心。隨便舉個例子，在惡搞時代劇的一集中，有一幕是白鳥被困在推車裡爬不出來，然後鸚鵡小Ｑ停在她肩膀上叫了一句「買單！」（原因是小Ｑ之前正在說一系列和餐廳有關的冷笑話），然後鏡頭給了白鳥一個特寫，她露出一個有點嫌惡但沒有太凶狠的表情，下一個瞬間新房馬上接了一個完全無意義的泰迪熊畫面，然後此幕就結束了。好笑的點在於，前三個鏡頭都只各停留了五秒左右，最後那個泰迪熊畫面更只停了不到一秒，這正是新房的拿手好菜，時間和無意義畫面的搭配方式。這四個畫面在順序上，在時間點上都恰到好處，要是停留長一點可能就不好笑了，可是在觀眾還沒來的急思考出泰迪熊是什麼意思的時候，畫面就結束了，錯愕的觀眾就會有想發笑的感覺。

 

　　另外一個特別值得大書特書的就是本作的聲優陣容，ＰＰＤ安排了老中青三代聲優合作飆戲，而每一個聲優的演出和角色之間的形象實在是太吻合了：有老經驗的雪野五月和生天目仁美壓陣，中生代的折笠富美子、植田佳奈、堀江由依、澤城美雪撐起了重要的配角軍團，只為了捧出兩大主角，後起之秀野中藍和齋藤千和的眾星拱月。如果劇情和剪接頂多只是說創意十足，要說ＰＰＤ真正有特別優於其他動畫之處的，絕對就是聲優的表現了，聲優的演技直接讓此作從一般的搞笑小品邁向了「偉大」動畫之林！無論是老將們恰如其分的輔助了新人們的表現，還是中生代扎實的配角演出，尤其是折笠富美子，完全抓住姬子這個角色的神韻，演活了這個創意十足的瘋狂角色。兩大主角的演出更是關鍵，野中藍配冷面笑匠的功力著實了得，齋藤千和的情感表現上更是實在太生動了！雷貝卡宮本經過她的配音後躍然紙上，活靈活現的姿態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這個角色絕對不只是賣萌而已，她是真正變成具有靈魂，可以被觀眾完全理解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