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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洛斯的懷錶的外殼做工非常普通,樸素並且沒有任何裝飾,表面的斑駁昭告著它是歷經過長久時光的古董,保養得宜。
輕輕打開,沒有什麼陷阱出現。雷洛斯大概認為有能力從自己這裡拿走懷錶的人沒道理被陷阱阻止,所以沒有設吧?
內部看起來像普通時鐘,上頭有三根指針,材料是破碎的綠水晶、揉碎的蜂窩、和一株乾草莖。我睜開另一雙眼查看,那株乾草莖原身是死去的月光花。
錶面雖然像普通的時鐘,其實內部沒有實體。
那是數不盡的法術公式,交織成一片宇宙星雲,壓縮在錶內。
因為法術公式過於密集,所以看起來像一面發光鐘。
這個懷錶只有殼是真正的懷錶。
我們交戰後的第二天,我離開早餐車回到內城宅邸檢查巨精靈的情況,在我想出辦法餵食他之前,他就醒了。
我坐到床邊放下粥,對雷洛斯說:「你一直在說夢話。」
雷洛斯遲緩地摸到頭上的繃帶,再次把眉間的溝壑皺出來……
他當時被我按著頭砸到雪地上(我身為終魘不吃人時的老習慣),能活下來,也許該歸功於巨精靈的編髮傳統,與被動型的護身法術。
幸好他沒有殉職(還是罹難?),如果黑帝斯因為身有他契約的巨精靈掛掉而來找我算帳,我只能下線去找邪神喊救命了……
雷洛斯在模糊的視線中適應,好像把我看成了誰,認出我之後,略顯失望地把頭轉回去。
「……怎麼沒殺了我?」
「我們得好好談談。」
我把懷錶放到床上。
雷洛斯嗤之以鼻。
「所以你要對我傳教?」
我故意順著話開玩笑說:「神職人員動口擅長過動手。」得到巨精靈冷冷的一眼。
他從棉被中伸手摸到懷錶,觸碰後鬆了一口氣。
看著他的舉止,我靈機一動問道:「裡面有一株月光花的乾莖。你說過的『月光』,指的是『月光花』嗎?」
月光花的原產地是巨精靈的起源地,在西方一個叫做特澤萊的山谷中。從看到懷錶中的乾莖以後,我開始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
除了黛絲信徒,只有巨精靈說的「月光」會意有所指。
他冷淡地飄出聲音:「是或不是,又如何?」
我捧起雙手,凝聚多餘的陰影之光到掌心,它變厚像汪銀色的反光水面。
雷洛斯注視它的眼神靜止了,眼底好像重新出現靈魂,那樣子的光亮就像娜塔莉在窗台上終於等到我。
我壓下回憶,解釋道:「這只是一個恆魔法,沒有什麼用途,除了光線特殊。就算陰影之光的來源是月光花,也不見得是曾經屬於你的那朵。」
我以為雷洛斯會繼續拒絕合作,他卻在沉默一陣子後鬆口,語氣既無力也疲憊,「我知道是它。那天見到你時,我才發現原來我還認得出它。」
我的感官告訴我雷洛斯沒有說謊。
「陰影之光在最初的時候是在你的手上?」
「對,萊雷只是從我這裡撿走,因為我當時……」
雷洛斯掐死了接下來的話。
——當時發生了什麼?
房裡的寂靜逐漸沉重,見他不打算繼續說,我只好把過去的事先放一邊,回到如今的問題上。
「你見到我以後才臨時起意搶奪,拋棄一切顧忌,顯然在那之前你沒想過會再見到它,為什麼如今想拿回去?」
雷洛斯在被我擊倒以後放棄反抗。
或許,他真正想奪回來的東西根本不是月光花?
還是沉默,雷洛斯像聽不見一切的老人躺在床上,各方面死沉著。
過了好久以後,發現我不打算離開,而且可以一直耗下去的時候,雷洛斯認輸地說道:「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太想念它……」
想念?
雷洛斯說得緩慢無比:「……彷彿穿梭回當年最好的時光,在看到機會以後,鬆懈了心智,縱容自己,盲目地以為某些東西還能奪回來。」
「你真的需要它嗎?無論有沒有陰影之光,往後的事情會有變嗎?」
雷洛斯了無生氣地閉眼。
「不會。但那不代表我會放棄把它拿回來。」
「因為想要一個安慰?」
「對巨精靈來說,安慰與自殘沒有兩樣。這該死的年歲。」
時間洪流總將任何安慰化為甜美的利刃。
就算陰影之光能為雷洛斯帶來一部份的救贖感,但我不能、也不想給他。陰影之光不僅賦予我走在人群中的機會,也是教父的最後痕跡。
「一旦失去陰影之光,我就不能在陽光下行走了……所以我不會表明要給你或是不給你,因為它同時也是一份重要的遺物。」
「它在天蠍座剛開始時,就是個遺物了,我的,還有……」他在當時的事上又嗄然而止了,轉而說:「無論你怎麼找藉口,月光於我同樣重要。」
空氣再度凝結。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讓那位叫做萊雷的人撿走呢?
情況很麻煩……
雷洛斯不知道為什麼被黑帝斯罩著,導致我不敢對他做什麼……但我也不能放著他不管,無論我有沒有把陰影之光給他,有死意的巨精靈都活不久。
而我來到世界上最避免引發的就是與我職責無關的死亡。
就算教廷不追究我在鎮邪手前的自白,眾神一定會徹底追究這件事(尤其是黑帝斯),我也必須立刻從曉光城消失。
除非我今天和雷洛斯有一個暫時延緩事件的共識,否則他肯定還會再搶第二次,而且手段不會比上次好。
我完全不想要新的退休姿勢是逼死一個巨精靈。
我用比較慢的速度說話,嘗試與他建立商量。
「如果知道過去的事情有助於我們之間的情況,我覺得你應該說出來……我不想奪取你的生命,無論我有沒有讓你得到想要的東西,最終結果都會是我造成的。」
雷洛斯冷笑,連目光都懶得給我。
「你彷彿很肯定我左右都會死。你怕良心作祟?」
「如果一個巨精靈開始對一切失去興趣,誰都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對,我不想承擔你的死亡,我承擔不起,更不想要看到巨精靈這樣子。」
最根本上,我是個神職人員,如果有人無路可走,我就負責打開門。
就算對方是謀殺我未遂的前任護衛巨精靈。
……當然啦我自己也有路可走就好了。
終魘自首的事情還沒有下文,我不能有更多麻煩。
雷洛斯的觀點也差不多,「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曉徽教廷。我現在已經不能阻止鎮邪手做什麼,教皇也不能。如果你要與那個假私生女逃跑,現在是好時機。」
米莎貝兒……雖然才短短一日,卻發生很多事。
「不,正好相反。帕諾在我被傳送走以後回到第七騎團求援,湯瑪士帶著騎士團出動保護我,導致現在沒有人敢做什麼——神軍自古累積的威名不小。」我說完,竟然覺得有些慶幸。
任何職業都會導致我走上另一條完全不同的結局,除了聖騎士長。
有被救了一命的感覺……
雷洛斯聽完,敏感地察覺到一件事。
「你並沒有提到那個假私生女。」
「對,沒有。」我承認道:「帕諾的求援讓米莎察覺到一些我在隱瞞的事,於是她選擇離開還我一個清白,醜聞的事結束了。」
消化完情況,雷洛斯因為怒火開始有了精神。
「你根本就不在乎醜聞,否則就不會認下那個女孩……現在你卻讓她還你一個清白?」他勾起嘴角,恨恨地笑著,「也對啊?畢竟你是這樣的生物。」
我點頭,平靜地坦承道:「正是因為我是這樣的生物,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在活著……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有如今的模樣;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沒有把那孩子追回來。」
好像有座火山在巨精靈冰冷的眼眸中爆發,他的手衝出棉被扼住我。
雷洛斯頭上的繃帶開始滲血,突然失態地朝我大吼:「為什麼你明明有機會卻要放棄?多少人想沒有遺憾卻辦不到——你看不起普通的生命嗎?」
我無法出聲,於是離開身軀,在聖騎士上方凝結出本相。
雷洛斯看向我,笑容更加猙獰了。
我用終魘直達冥河的黑色大口說話:「我永遠不會看不起生命,那是我求而不得的夢想,直到如今我也不敢確定地說我也擁有了,即使我已經在這裡創造多年的生活。」
「但你卻任由米莎貝兒再度流浪?」
「我今天有機會去把米莎追回來,領養她、告訴她我還是願意拋棄一切,但米莎決定向我拿取一些東西換來這個結果,強行扭轉,會感到滿意的只有我。」
雷洛斯把我的脖子捏得咯咯作響。
「那是在做傻事!『為了對方好,所以我要犧牲我自己』這種觀念愚蠢而且沒有意義,到底為什麼你甘心接……」雷洛斯的手滑下,傷勢讓他進入痛苦的半昏迷。
我回到身體,用蠻力把止痛藥與水強制餵給他。
雷洛斯會這麼激動,是想起了類似的經歷嗎?——有人為了雷洛斯犧牲了自己?
他的痛楚看起來緩解以後,我提議改時間繼續。
「你想要下次聊嗎?最近暫時不會有人過問你的行蹤。」
雷洛斯虛弱地問:「你不好奇我和迦翡拉十三世的契約?」
從教皇在接見室中的反應來看,我也覺得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不過……
「如果我需要知道,史賓賽爾會告訴我。」
他還是我的教皇,我也會一直將他作為教皇來看待。
我比較擔心的是雷洛斯該怎麼跟教皇交代。
相反的,他很有可能豁達地承認他捅了我一劍。
不為什麼,只是這個巨精靈好像什麼都沒在怕。
離開前,雷洛斯叫住我。
「……我的夢話。」雷洛斯突然問:「我說了什麼?」
「你在呼喚一個名字:『阿古塔斯』。」
巨精靈聽到這個名字,痛苦地閉上眼,翻身。
「你休息吧。」我離房。
為了米莎而寫的人生劇本再度被我從保險櫃拿出,裡頭包含遺囑、房產文件、幾把鑰匙。
在原處等著離家之人的地方,我覺得那就是家,不管那是不是人最終想待之處。
所以,我要確保米莎隨時回來曉光城有一個容身之處,不管我在不在這裡。
修改文件的時候,我看向拿筆的右手。
似有若無的朦芒覆蓋其上,就像太陽折射在月球上的光暈,照亮陰影,卻不會抹除。
「阿貝爾你瞧,陰影也能有光。在白天之外,陽光依舊照耀。這世界上的界線從來不分明。」
「為什麼教父會知道呢?教父看不到世界法則啊。你沒有我的這種眼睛。」
「所以啊,我不斷盯著它,嘗試看出什麼來。」
「會成功嗎?看到真正的答案?」
老人蹲下來,輕攏孩子的肩,微笑。
「答案是個多面體,從什麼角度看都不正確。」
「聽不懂耶。」
「沒關係,因為我也還在搞懂中,哈。」
恆魔法受外力影響最低,可以長久存在,只要不強制毀掉,就會始終如一地運行下去……它或許是唯一能陪終魘到永恆的東西。
——在我完全忘卻天蠍座兩百年的春天曾有一位老人為一隻終魘撐傘,並把它養育成名為阿貝爾.薩普特的聖騎士之後——恆魔法就是這件事僅存的證明。
對,我會忘了教父。
終魘的記憶雖然完整且永遠清晰,但不會一直擠在同一個位置,逐漸脫離的時間細節會被收進法則縫隙的紀錄庫,那是有備無患的最後手段。
總有一天,我會忘卻教父,更不會去找回記憶,就算動用紀錄庫也不會翻向那部分,所以我的永恆中不會有教父的參與。
我會拋棄教父。
那維亞說永恆是一處狹窄的空間,只容一物獨處,那物就是終魘……我明明可以作到目空一切,因為那是起初的天性:以萬物為芻狗。
但我不知何時看到生命這條路,再也不想作一個旁觀者。
人們活著以追求得知自己為什麼活著。
目前為止,那個多面體還在增加。
夏天正式開始了,夜晚越來越明亮,今日的太陽彷彿已經落不下去。
護衛隊在宅邸擺飾的盆栽幾乎都開花了,搖曳著各種綽約丰姿。
我忽然很想要一盆黑色風信子……
想法剛出來,我就割開自己的手,把本該用來生成工具的血液模擬出盆栽、風信子,還有兩個坐在花下的女孩子。
我花了點時間做細部雕刻。太久沒做東西,控制上有些生疏。
等到作品完成,我它轉換成樹脂材質,再切斷我與這個製造品的連接,用新血液轉換成各種顏料,開始上色。
我的血用不完,也能完美模擬各種物質,作品按照我的期望畫得栩栩如生。
一顆黑色的風信子綠葉下,金髮綠眼的女孩與黑髮黑眼的女孩坐著,穿著色彩繽紛的春裙相視而笑。他們的中間有個黑髮黑眼的聖騎士,開心地張著雙手,身後站著一名老神父,溫柔地看著他們,手裡抱著一團黑漆漆的咧嘴笑小終魘。
結束後,我把盆栽放到壁爐上,再把遺囑和退位文件被鎖在同一個保險櫃中,打理好自己,穿戴整齊,按照原定行程出門,用老路從陰影抵達官邸。
護衛隊一如往常等在門外進行晚間集合。由於大型活動,六人全到。
看見我開門出現,他們知道我選了哪邊。
「聖長。」護衛們行禮。
我照往例問道:「有任何新報告嗎?」
帕諾隊長手臂下夾著行程表,遞給我回答:「沒有。」
「走吧。」
之所以大修是因為把整段談話全換掉了
因為連知道星座紀元90%劇情的布拉拉也說他有點看不懂(我寫太深orz)
我也覺得有道理,所以月光的部分進展會更緩慢
之前用的版本就先剁下來留著看之後有那裡可以用
我有兩季可以寫呢!(不要立旗啊!!!!
跟雷洛斯有關係的龍是阿古塔斯
可是他跟這個故事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不要期待他會出現或啥的(我一堆主線都寫不完了55555
明天要去吃歸寧宴
這才知道原來有歸寧宴這種東西
很想給對方結婚禮物可是我根本沒時間生
以後再給的話會不會多此一舉或被討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