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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Finale~寂靜的葬禮 (06) - 任性的師傅

毒碳酸 | 2018-10-27 17:00:18 | 巴幣 12 | 人氣 416





  四季有自己一套進出基地的方法。

  從窗戶翻出去後,可以踩著短短的陽台前進,再跳到沿牆壁架設的Z字型樓梯上。四季就是用這條路線,才能不經過大門就鑽進餐廳裡。

  她說她不喜歡背著新書,在人滿為患的一樓大廳和感染者擠來擠去。
  這樣不但很愚蠢,也會失去神秘感。

  至於為什麼印刷品的管理人需要神秘感,雖然紙鳶開口問了,不過對方只是裝模作樣地,發出毫無魄力的嘿嘿壞笑,想敷衍過去。

  「我每隔幾天就會來換書,一次帶三本雜誌、五本文學書和兩本科普讀物過來。畫冊或繪本太高貴了,我不想放在基地裡。」

  看來這個理直氣壯的印刷品管理人,辦事風格上充滿了個人判斷。
  紙鳶背著替換掉的舊書,緊跟在四季身後。

  他們直接穿越了基地後面的街區,甚至已經離開商店街,走入分支道路。
  連接曙光廣場的幾條主要幹道,都是當時的繁華商店街。而主要幹道的細部延伸就相對發展較慢,商店的規模也普普通通。

  距離歌劇院太遠的街區,已經完全看不到閒晃的感染者了。
  周圍冷清得像沙漠。

  紙鳶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座謝幕的巨型舞台上,演員已經全部離開,只剩下大量的場地佈景,安安靜靜地沉睡著。
  灰色的街巷宛如沒有盡頭般,被毫無溫度的陽光所掩藏,化成陰影。

  羅格貝爾化為遭人遺忘的玩具盒。
  就算已經無人參與遊戲,那些曾經被用來構築成繁榮都市的痕跡,至今依然漫無目的地存在著,沒有消失。

  「紙鳶,你喜歡廢墟嗎?」
  四季踏著輕巧的步伐,轉身邊倒退邊問著。

  她的長髮總是能保持好看的顏色,就像沒辦法明白為什麼白鴿的羽毛能隨時那麼乾淨一樣,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由於穿著厚實的冬裝,在醫院那時看到的傷口幾乎都被遮蓋了起來。此刻的她看起來相當健康活潑,與剛吃完藥時簡直判若兩人。

  此刻在紙鳶眼中,四季顯得高雅與純淨,沒有初次見面時的脆弱與瘋狂。
  她仰望著被街區所切割的狹長天空,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你喜歡住在像羅格貝爾這樣的廢墟裡嗎?」
  「我不曉得,可能不喜歡吧。」

  「有什麼理由嗎?」

  「因為會讓城市變成廢墟,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好的理由吧。」紙鳶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用沉悶的語氣回答。

  「我喜歡廢墟。喜歡那種空無一物,卻並非毫無生氣的氛圍。」
  四季用飛揚的笑容說著:

  「你看,無論你的腳步踏過哪個角落,都可以找到一些人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而我們此刻就活在那些痕跡上面。」

  「這樣很好嗎?」

  「那樣的觸感雖然有點透明,卻又很真實,我很喜歡。」她說:「當你去撫摸冰塊的時候,會感到刺痛皮膚的寒冷吧?但是相對的,也會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是滾燙的,對吧?」

  「廢墟讓妳有生活的真實感?」

  「嗯,你不覺得那正是感染者需要的嗎?」

  「我不曉得。」

  「就算是敷衍至少也附和一下嘛。」

  她笑嘻嘻地說,從紙鳶身上把背包拿走,大概原本就沒打算讓他扛到底。

  少女的動作有點不流暢,似乎不太能應付物品的重量。

  後背式的背包原本背帶過短,似乎是事後找材料縫縫補補成形的。她雖然能很輕鬆的扛起單邊,但要將手臂向後彎曲,套進令一段背帶時,就會相當彆扭。

  她蹙著眉頭整理兩邊不對稱的背帶,長髮散亂地垂落,看起來有點狼狽。

  「妳還好嗎?」
  「我的雙手不方便,沒有感覺。」

  四季對紙鳶晃了晃手掌,露出淺淺的掌紋。

  「雙手臂全部,還有胸前一點點,就算碰到東西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喜歡別人碰我這些地方。」

  「是因為病毒嗎?」

  「當然囉,不然還有什麼原因?」四季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那你呢?你的情況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呃,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現象?」

  「這是基本禮貌吧。和感染者相處時,應該先替對方著想才對。我不管你之前在哪裡生活,但羅格貝爾是個友善的隔離區,拜託不要破壞大家的秩序。」

  紙鳶愣了半晌,才想好自己該問什麼。

  「那麼……信風、雲彩他們的身體,也有些部分失去感覺?」

  「你說吵鬧二人組啊,他們總是滿溢熱情地招待任何人,也不管對方喜不喜歡。說實話相處起來有點壓力呢……」

  四季撇了撇嘴,不太愉快地說:

  「信風發病在右手,所以總是用左邊握手或拍人肩膀,提重物時也是用左手。不過他雙手都很有力氣,喜歡到處幫忙……他沒跟你說啊。」

  「雲、雲彩呢?」

  「她只有右眼能看見,平常和別人走在一起時,總是盡量待在左側,這樣同行的人才會在視線裡。」

  「右眼?」

  「她拿這件外套給你的時候,大概也是站斜側判斷好不好看的吧?雲彩很愛打扮的,但是個性有點彆扭。」

  「我完全沒注意到這些……」紙鳶的語氣變得有些退縮,用細微的語調喃喃自語。

  「雖然我們彼此都不太提,但還是要意識到彼此都是感染者,得替對方著想才行。啊啊,別太放在心上,他們兩個粗神經一點也不在意這種事。」

  四季似乎真的不喜歡和那兩人相處,語氣也變得懶散。
  只有紙鳶還認真咀嚼著她剛才的那番話,他小心地問:

  「身體失去感覺,是感染者的發病現象啊……」
  「你不是這樣嗎?」
  「我的情況比較,嗯、呃,那個,比較特別?」
  「怎麼個特別法?」

  對方快節奏的追問讓紙鳶應付不來,少年面色蒼白地支吾了片刻,才定下呼吸說:

  「等我學會更好的表達方法後,會再跟妳解釋的。」
  「真耍賴──」

  四季明顯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但她揚了揚手,也沒有再窮追猛打:

  「那就當作你欠我的囉,別忘了要告訴我。」
  「嗯。」

  「是很難說明白的狀況嗎?」
  「大概是……」

  「好吧,感覺你需要一點空間。我不會為難你的,也不會去為難任何被感染的人。」四季用緩和的聲音,微笑著說:

  「因為我也不想被為難。我覺得啊,感染者之間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

  「適當的距離啊……」

  「像基地裡那樣吵吵鬧鬧地互相抱在一起,我就很討厭。」
  「四季不喜歡和人群聚是嗎?」
  「和交情不深的人靠得太近時,我會變得有點神經質。」

  她的表情有些靦腆,似乎說到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缺點:

  「因為我會想很多,例如該怎麼樣才不會得罪人、怎麼做在別人眼中才不會很奇怪之類的,哎呀,總之就是不喜歡。」

  「那麼我沒關係嗎?」

  「你看起來像笨蛋一樣,感覺很好欺負。」

  「唔……」

  「不反駁?」

  「嗯,我大概真的很笨吧,這的確是事實。」

  「你看,果然很好欺負。」四季又將背包扔了回去:

  「我不是說了,我要收你當學徒嗎?要給我努力一點呦!」

  紙鳶覺得兩人交談時的距離,似乎時而被拉近時而被拉遠。

  四季輕盈的話語,偶爾會透露出她的情感,但隨即又會溫和地放緩步調。時而給予刺激、時而減緩對方的壓力,但她總是會記得找回優雅的語氣。

  紙鳶還跟不太上節奏。

  但他能察覺,自己被四季身邊的氛圍深深吸引著,想要了解更多。

  「學徒的定義是什麼?」

  「我想想--幫我掃掃地、整理雜物、泡茶,還要替我料理三餐。」

  「看來我被欺負得很徹底呢。」

  「呵呵,沒那麼糟糕啦。」四季被他苦惱的低語逗樂了,她笑著安撫紙鳶:

  「我有很多東西可以教你、或提供你,圖書館裡的書也由我們兩人共享,這樣的代價,覺得平衡了嗎?」

  「大概吧?」紙鳶沒什麼概念。

  「滿意的話就別抱怨了!幫我把書背進來吧,學徒先生。」

  四季停下腳步,駐足在一間古色古香的書店門口。
  她轉身面向紙鳶,笑著張開雙臂,像是在向他展示整個世界般。

  「紙鳶,歡迎來到我的圖書館。」少女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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