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嬰墳的泥巴球
我是Lamars,小時候生長在鳳凰山小城鄉。家是獨立在山腰的小莊園,四周沒有鄰居。Lamars五歲了,哥哥姊姊都上學,爸爸媽媽在城鎮上班,小莊園只有我與奶奶,我一直沒有玩伴。
午間,奶奶習慣午睡,我很無聊,只能爬上小樹遠望後山,我常常感到一股清風從後山飄下來,風中隱約帶著小孩遊戲的笑聲。我想像那是學校,很多小朋友在玩耍。但住在城鎮的人都知道,那後山確實有很多小孩,各種年紀的都有,可那是嬰孩墳場,我搞不清楚,因為沒有人會告訴我墳場是甚麼。
今天趁奶奶午睡,我決定跟著風中嬉笑聲去後山瞧瞧。穿過森林鳥道後,視野就開闊了,地上一座座大小土堆,每個土堆上都矗立各種造型石頭,風聲依然飄揚,卻沒有小朋友嬉鬧。但真有一個小哥哥,蹲在一座大土堆旁捏泥巴球。我還是很高興,靠近小哥哥問:「哥哥,你在玩甚麼?」
小哥哥沒有抬頭,繼續捏泥巴球,他大約十二歲,全身穿土黃卡其裝,膝蓋以下連褲子都伸入在土裡,我覺得他好厲害的功夫,能鑽土,又能捏出那麼圓的泥巴球,索性蹲下來,學著他捏,但我手實在太小了,怎樣都捏不起來,小哥哥送兩個泥巴球給我,這時能清楚看到小哥哥的臉龐,挺直的鼻梁中有雙大圓眼睛,好白皙好俊秀的臉啊! 因為他太白了,完全沒有血色,實在看不清嘴唇在哪。
這時他說話了:「天要黑了,快點下山回家去,明天再來玩。」我帶著泥巴球,快跑的穿過森林鳥道。是的,只要三點半過後,太陽被樹林遮蔽,山中會立刻陰黑,會摸不到路回家。
第二天,我抱著泥巴球,等不及奶奶睡著,飛奔穿過森林,看到小哥哥做好多泥巴球等著一起玩,小哥哥教我丟泥巴球,比賽誰丟得遠,好好玩哦!我正高興拍拍手時,突然小哥哥停住了說:「妳明天起就不要再來了,我爸媽要接我去別的地方。」
「啊?你要去哪裡?我去你家一起玩。」
「不行,我快要去投身了。」
「頭?伸去哪裡?」我一臉疑惑不解,竟然急得掉淚了。
小哥哥毫無表情,催促我快回去。我傷心的走進森林鳥道,不禁回頭望,頓時,竟完全不見小哥哥蹤影。
一早,就聽見後山傳來敲打聲,偶爾還夾雜大人斥喝說話。趁奶奶不注意,我偷溜到山中,只見幾個大人撥開小哥哥站的土堆,一副小棺木露出來,幾個大人正用斧頭敲開,棺木一開,露出哥哥穿的卡其裝,我忍不哭叫:「不要,不要動!。」
「小孩子,在撿骨啦!走開,會煞到啦!」幾個大人對我一面斥喝,一面用力抬出棺木,撥開卡其裝後,全都愣住,傻住了: 「怎麼這樣?棺材裡怎會都是泥巴球?」
我在遠處呆呆的哭,因為棺木裡有些泥巴球是我學捏的,哥哥全都放在一起了。我摀著嘴,心裡激動的吶喊:
「不能動啊!求求你們!」
我已經忍不住邊哭邊自言自語,幾個大人瞪大眼望著我,再低頭看看棺木中的泥巴球,都驚呆了「伊ㄟ魂真正去煞到啦!」。
這是早晨,突來的烏雲竟遮蔽了太陽,嬰孩墳場瞬間變得像午後,陰冷幽黑,山風冷冷得刮刺我渾懵的臉龐,陰風中,似乎聽到小哥哥鏗鏘的聲音:
「不哭..不哭! 我會回來....會回來…….。」
山中泥巴球滾滾滑進幽幽森林,跟在我走過的林蔭鳥道,一步一步留下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