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名黑髮女孩慘死後,穆慈樺每日就是獨自一人瑟縮在角落以淚洗面。
她不斷回想那黑髮女孩死不瞑目的樣子,同時又想到半年前,為了從幽望森救出自己而慘死在自己族人手下的小婷,再來又想起親娘遭到東苓將士活生生打死的慘樣。
自她出生以來就接二連三地不斷看著身旁的人橫死,小小年紀的她再也無法承受這般巨大的打擊,接連幾日都滴水不沾、飯菜不碰,讓狗皮在一旁看得很是擔憂。
狗皮當然也因為女孩的慘死而受到不少打擊,但他知道若是一直傷心下去終究於事無補,在這幾日待在這昏天暗地的地窘裡,他也只能好言勸慰穆慈樺,希望她能早日走出自己的心結。
「喂!妳就別再難過了啊...她的死也不是妳的錯啊。」
「妳就快將這些飯菜都給吃了吧,再不吃的話妳遲早會餓死的啊!」無奈不論狗皮如何勸,穆慈樺至始至終都將頭埋首於雙膝中,死命地對狗皮搖頭。
見此,狗皮罕見有些震怒,原本好言相勸的語氣也轉為鋒利:「妳覺得一直這樣下去會改變那女孩已死的事實嗎?妳也看到了吧,那女孩真的死在我們面前,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死了!」他持續對穆慈樺咄咄逼人:「妳現在也想要跟她一樣死去嗎?如果妳不吃不喝還能救回那女孩的話,我當然不會一直要妳吃飯了,但妳不吃不喝又不可能救回她,只會活活把妳餓死!還是說妳一直想死啊!」
穆慈樺猛地抬起頭,她淚流滿面地看著狗皮,而狗皮被她這一看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忽然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太過激動。
「...抱...抱歉...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對妳這麼大聲說話的...」他歉疚地低下頭說。
穆慈樺征征地看著狗皮,微弱地發出一絲低喃:「...偶...沒...」
她憶起在戰場上的徬徨無助,曾以為自己會死在那,最後卻僥倖的存活下來,更陰錯陽差被嵐雲發現並帶回東苓國撫養,接著又數度在鬼門關徘徊過,但自己卻都大難不死,讓原本曾斷了生存念頭的她,此時此刻卻極度渴望要活下來。
『妳這條命是本宮撿回來的,本宮相信妳絕對可以撐過這次難關的!』
腦中浮現半年多前在東苓國的軍營初醒來,嵐雲站在營帳門口真切地對自己說的一句話,或許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句很平凡的話,但對於自小到大都未感受過溫暖的穆慈樺,那句話可說是救命的曙光。
第一次有人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來;第一次感受到活著的那股溫暖。
如今的自己,說什麼也不願將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放棄。
她將放置在旁的盤子拿起,一手抓起盤子上早已冷掉乾硬的麵包、一手拿起水囊倒頭就是猛灌,還因不小心吃得太急而嗆著了。
「喂...妳倒是慢慢吃啊...這裡現在沒人要跟妳搶...」狗皮看到穆慈樺如此反常的舉動,還道她這麼狼吞虎嚥是真沒有想活的慾念,反是急著想被噎死。
待填飽肚子後,穆慈樺才緩緩將水囊放下,她渾圓的大眼看向狗皮正色道:
「偶...想...想活下去!」
已經失語好一陣子的穆慈樺沒料到現在竟能如一般人一樣說話,雖然話還是講得很不流利,但已經足夠讓所有孩子為之驚奇。
「我...我以為妳是...妳是啞巴耶...」狗皮第一次聽到穆慈樺的聲音時,可說是嚇到跌坐在地上支支吾吾地指著她。
就連穆慈樺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沒想到自己在深陷絕望下,竟突然能正常發聲,或許在那時,想活下去的念頭強大到自己欲啟齒告訴狗皮。
她才剛恢復聲音沒多久,醜臉男一行人就闖進地窘,他大聲地么喝指揮手下們開始將孩子們用繩索綁住手腳,並匆忙地用膠布封嘴,再將他們趕上載滿糧草的貨車上。
狗皮和穆慈樺都被他們粗魯的塞進貨車上,被摔的七暈八素的兩人只感覺到貨車正緩緩移動著,這回兒又不知要將他們要載去哪裡了。
守在貨車旁的人口販子們脾氣相當火爆,此起彼落的叫罵嚷嚷聲讓在貨車裡頭的孩子們聽的都感到相當驚恐。
出城時似乎看守的人比當初進城時還更多,盤查也更為嚴謹,守城的士兵們甚至還將長茅刺進車裡要試探有無藏人,忽地一根長茅猛力刺進裡頭,嚇得孩子們一陣慌亂騷動,更有不少人因被膠布封住嘴僅能發出一絲低吟,然而當第二次長茅刺進時,一名金髮小男孩不幸被刺中心臟,悶哼一聲便當場斃命,這突如其來發生的變故讓眾人驚慌失措,不少孩子想要從這貨車上逃離,卻無奈自己手腳遭到綑綁。
本以為藏匿孩子的事情會被士兵們發現,然而卻什麼事都未發生,士兵便放行他們出城,直到貨車行駛一段路程後,人口販子們將堆在孩子身上的糧草搬移開來,對於剛剛那位不幸被長茅刺死的男孩,也僅是將他逐漸冰冷僵硬的屍體拖下車,隨意就將之丟棄於荒漠中。他們匆忙地將孩子身上的繩索解開,又將嘴上的膠布撕下,更加嚴厲鞭笞著他們快速前行。
「這回我又要走去那兒啊...那個地窘多涼多舒適啊,讓我一輩子待在那都行啊...」狗皮不禁哀怨的說。
「偶...才鼻要...鼻要待在那...」穆慈樺對那地窘有不好的回憶,一心只想逃離那。
「對我來說,那裡已經是如天堂般的存在了,想到我以前那破爛的家,每逢下雨都會漏水,若是颳起風來更是可怕,整間房屋都快被拆了一樣!而且夏天的太陽可不得了,光待在家裡都快給烤焦啦!」狗皮想到以往在東苓國住的破舊家便猛烈搖頭。
穆慈樺聽到他這麼一說,不禁心生憐憫,她以前雖然過得不好,但家裡至少也不會漏水更不會遭受太陽的毒曬,她輕輕地拉了狗皮的衣角說:「等偶們...逃...這裡,偶帶逆...去...去住襖地方。」穆慈樺想著或許在回歸東苓國使節團時,可以問問嵐雲有無地方可以收留狗皮,或許沈裕風的茅屋也是能勉強再住下一人。
「哈哈哈哈...也要等我們逃得出這裡吧...」
看到漫天都是黃沙的沙漠,縱使他們想逃跑,也只是枉然將命送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