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超出我的負荷、超出我的思維。我的腦袋大概停了有好幾秒鐘。當我回過神，右手已經在她的掌握快跑。很久，我乾澀的舌頭才能勉強發聲。
「妳……妳是兇手？」
「兇手？什麼？不！現在沒時間解釋。」
「不、不！」我極力反抗，掙扎不讓自己的腳步再繼續被拖著。「不……別殺我。」
「我……天啊！」她怒斥一聲，然後對著我狂罵。「跑！快跑，不然我就用槍把你打出個窟窿！你倒是給我跑啊！」
這簡直是場無止境的夢靨。我掉進一個，好不容易逃出來，又掉進一個，好不容易又逃出來，又掉進一個，再掉進一個、再逃出來、掉進、逃出、掉進、逃出。我、我……我再也逃不過，我沒力了、失衡了，雙腳疼痛難當，跌了個狗吃屎。我身後的那道陰影還不打算放過我，她挾著月光，步步逼近。我才知道自己是摔進一個天然隱蔽的洞穴中，洞穴有幾株鐘乳石。
「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拜託妳……拜託妳……」
「誰……誰叫你不跑……這不能怪我……」
「我不想死。」
「夠了！」她不耐的叫。「別再……叫了……好嗎？別再、叫了。」
也許是她也在大口喘氣，也許是我混亂的腦子終於聽懂她說的話，還是她終於沒拿著槍在空中比劃。總之，我沒有再一直語無倫次地拜託求饒。
「好了，總算聽話了是吧。嗯，還不壞，至少我們還逃到這裡。」
「逃到這裡？妳……知道這地方？」
「暑假時我有時會一個人到這來乘涼玩耍什麼的。啊~~」說完，艾莉絲就坐到一張我原先沒注意到的扶手椅上。「然後我就把我父親留在那棟大宅裡。」
「妳……什麼？」
「對，沒錯。你想的對，我沒瘋。這個地方、這整座島，是我家幾個休閒用的莊園之一，我們偶爾會上來這裡轉轉。最近沒那麼長了。所以倉促準備了一下，馬馬虎虎啦。」
定是我腦袋當時正飛速運轉，不然我怎麼能那麼快反應跟上這看來荒唐的說法？「妳才是這裡的島主？那……那歐文呢？」
「只是個演員罷了。唉，好不容易這齣戲演到最後高潮。結果嘛~~卻不如預期，情況變得有些棘手，算是我失算。不過你得承認歐文直接在你面前爆掉安格魯挺有張力的。」
「妳……妳……那些都只是演戲。」
「對！是的。不過現在他們的性命是該擔心了。情況失控了，就在剛才，那個軍人比利正想殺我哩。戲要殺青的時候，他們開始自相殘殺，順便說，那個船夫是比利的人馬。但我們還是先擔心自己的吧。」
「我……我現在就想宰了妳。艾莉絲，妳……妳……操！天殺的！」我開始胡言亂語的一陣罵街，艾莉絲扭過頭，像虛心接受。「我今天沒有打死妳算我大發慈悲我告訴妳。」
「謝謝啦，那你氣消了嗎？」
經她這麼一加油，我那收斂的火氣又爆發。「妳搞這到底算什麼？啊！整人很好玩嗎？我問妳，整人很好玩嗎？」
她原本發笑的眼睛看到我滿腔怒容後皮也必須繃緊。「咳咳，沒有，一點也不。」
「我受不了妳，妳知道嗎？我受夠了！我原以為妳還有一絲可取之處，結果壞到骨子裡去了。妳‧壞透了，壞透了！」
「對不起，老友，對不起。」
「別叫我什麼老友，滾一邊去，少跟我套近乎。早知道我就不等妳叫船夫直接把船開走。」
「所以你是有等我的喔？」
「我後悔斃了，天殺的！那個捲捲電燙頭一定有問題。」
我負氣想走遠卻無處可去，於是又轉了回來，瞄到艾莉絲一臉虧欠，像搞砸什麼似的，不敢看我。現在她站著我坐著，我坐在那張扶手椅上。
「總之我們還是要想辦法出去的對吧？」她嘗試乾笑著，不過我不想鳥她。「嗯……外頭大概有十三個人，不知道他們宰完彼此後還剩下幾個？五個？三個？我希望殘存的人最後失血過多半路上死翹翹，這樣省事多了。呃……」
她沒有堅持太久，很快沒了聲響。
我因為氣憤，開始說起喪氣話。「妳要走就自己走，我反正不想跟妳同路，滾得越遠越好。死在這裡也比跟妳上船還強。」
「……這一回是真的。」
「真的又怎麼樣？我說我受夠了，死一死還比較好。」
「我沒有騙你，傑生。否則我幹麻把你趕來這兒？吃飽太閒嗎？真的有人要殺過來，他們不是什麼善良公民。我毀了，傑生，毀了。」
「妳這一切的詭異舉動，難道就看起來就不是吃飽太閒？」
「我這麼做是因為……因為……」眼看她語就到了嘴邊，卻有縮了回去。最後惱羞成怒。「算了。就當我吃飽太閒，就當我疑心病重，如果你像我一樣活到現在，凡事都不能相信，每個人接近妳都打著壞主意，危險就在旁邊時，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就當我看錯你了。」
「所以妳付錢叫我寫妳的故事也是吃飽太閒？」
「對！」她回嗆道。「那些都是假的，你滿意了嗎？全是我編的，哪有一個新人有那麼多故事可以講？這個用腦袋想就知道了吧？可是……可是……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妳不能指望妳把別人帶出去玩十次就能製造人與人之間的溫度。』但……時間久了，你總會需要一個人能分享你的王國，而這人不僅僅只是一個聽眾。」
就在上一秒，我跟自己說我如果原諒她我就是一頭蠢驢，現在我的臉大概跟頭驢子有八七成像。我心想，這可一定要撐住，可是，某些話就是藏著不可估量的魔力，怪是這股爆脾氣融化的太快。這太尷尬了！我抓著鼻樑，這樣子，艾莉絲就會以為我因為聽到她這句話更加悲憤，只乞求陰暗能足以遮掩我的表情。我還不打算原諒她，尤其在這個節骨眼，那太便宜她了。休想一句話就要把我收買，至少表面上不能原諒她。沒為什麼，倔強而已。
她始終背對著我，我想著如何講些不失顏面的話。
「妳的屁話……我聽夠了。」我說，想站起來隨便找個地方窩著，膝蓋便一撐，剛跌進這來的擦傷不小心發疼，被艾莉絲聽到了。
「你受傷了？」她趕緊過來看我的傷口，還對著它吹氣。「會痛嗎？」
這下我真是拿不出表情了。
「唉，沒事、沒事。」我轉了個位子，意思夠明顯了。「我們……都會死在這嗎？」看來我是真拿她沒轍。
「死？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說，也一同沉浸在這潭幽暗死亡的氛圍中。「只是能毫髮無損得看運氣。」
「有多少人？」
「十一、十二。等他們把自己整完後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我這次一定被妳給坑死。」我故作嚴厲的歎道。「妳家好像很有錢，艾莉絲？」
「勉勉強強啦。」
「要是我死了結果妳還活著，我的鬼魂一定要逼妳父親對我家人賠償一大筆鉅款。」
「哈，聽起來很合理。如果真發生了，我一定會要我父親考慮看看。」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