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不被知曉的一切

　　我在這名敵視我的少年面前坐了下來，並且再一次地清了清我的喉嚨，倒也不是有什麼東西卡在裡面，僅僅只是為了引起他注意的動作而已。說實話，對於塔魯特我倒是一點也不討厭，不如說，我很希望能夠將他納入自己的麾下，能夠駕馭朗基奴斯之槍的少年，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不過，這個想法看來是要作廢了，誰叫他是如此的痛恨我呢。

　　「好了，在開始之前我只有一個要求，在我說話的期間你不要插嘴，有話就等我結束以後再說。」當我就定位後，最先脫口而出的話就是這句，當然這也是因為我討厭說話被打斷，而少年看起來也很能接受。

　　那麼我應該從哪開始談起呢？不如……就先讓我來說說杜恩、杜特這對兄弟吧。

　　說起他們兩人，就不得不提到我正在進行的實驗，他們可以算是我的最高傑作了。最早他們兩人只是被我徵招進騎士團的兩個平民而已，但是我看出了他們身上的潛力，不論是與元素的相性，又或是那優秀的身體能力，在我所遇過的人裡面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以他們兩人的實力來看，要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騎士也是完全沒問題的。但是我最看重他們的地方並不是上述的那些東西，而是他們渴望變強的野心，以及對我的忠誠心。

　　雖然到現在我仍然無法理解為何他們兩人會對我如此忠誠，但是也可能只是一種移情作用吧，對於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兩人來說，給予他們成長機會的我，也許就如同是父親一樣的存在也說不定。反正無論如何，他們想變強的心正是我最看重的部份，也因為這樣，所以我的實驗才能夠順利完成。

　　我將這個實驗稱之為：「魔人再生」，而這個實驗所延伸的計畫正是「人偶軍團」，也就是被我配置在艾爾斯塔城外戰鬥的士兵們。首先是魔人再生的實驗，一般人認知的魔人就是將魔法修練到極致的那群人，這些人不僅有著強大的魔力，還有可觀的魔力量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上好幾倍。但是要達到這樣的境界是需要長時間且幾乎不間斷的修煉才能達成，也因此魔人族的人數相比一般人類和其他種族來說是很稀少的。再怎麼說，即使父母是魔人，但是生出來的孩子並不會因此變成魔人，仍然得經過長時間的修練才有辦法達到這樣的境界。

　　所以，為了能夠在短時間內達到和魔人一族相同的能力，我便從他們兩兄弟進入騎士團後，開始在這地下實驗室著手某項魔道具的研發實驗。我將這個道具稱之為——魔化果實，這東西正是引起史萊姆和風之精靈們暴走的物品。它能在一瞬間令接觸者和食用者體內的魔力激增，只是它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無法駕馭的人就會產生魔力暴走的現象，也因此心靈會被其所吞噬，性格會變得異常狂暴，最後身體會因為負荷不了如此龐大的魔力量而死亡。

　　聽完我的說明以後，塔魯特以非常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仔細一看其實可以看出他的眼中充滿怒火，甚至恨不得馬上將我殺掉。一般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所以我也早已做好會被仇視一輩子的心理準備，為了理想與野心，這不過只是小事而已。

　　「只要是為了達成目的，不計一切手段，不論要犧牲多少的東西、多少的人，我都會去做。就算要變成邪惡我也不在乎，我可不會因為道德感而當一個半調子的傢伙。」我對著眼前的少年說出了自身的原則，當然這些話聽起來或許像是挑釁也說不定。

　　實驗的過程就不多加說明了，簡單來說就是以專門紀錄禁忌術法的書為基礎，再加上對元素的認知和應用所製成的道具。但是因為製作方法很複雜，所以要花費不少的時間才能做出一、兩件成品。所以，雖然對杜恩兄弟進行的實驗是成功了，但是人偶軍團的量產還無法達成，能夠製造出幾十名像杜恩、杜特一樣的士兵就是極限了。

　　順帶一提，那些士兵不是活生生的人類，硬要說的話，就是那兩兄弟的克隆體吧，但是說是他們的複製人又不太對，再怎麼說那也只是在我製作的人偶裡面注入他們兩人的血肉，再以術法附加生命，最後再使用魔化果實促進魔力，就大功告成了。聽起來是挺簡單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挺繁雜，也因此目前我無法將這些人偶進行量產。

　　當我說到這邊的時候，塔魯特的神情已經變得相當疲憊，是資訊量太過龐大導致他無法處理嗎？確實，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或許有些過於艱澀了，不過這個杜恩兄弟的部份也到此為止了。只是……雖然實驗結果是成功的這點無庸置疑，但是也因此讓那兩人失去所有的情感，僅剩的只有變強的慾望還有對我的忠誠心而已，這大概是最令人感到惋惜的地方。



　　在結束這傷感的話題以後，我打算說點比較嚴肅的話題，首先就先從我的目的說起吧，但是要談到這個又不得不提起艾爾斯塔王族的黑歷史。其實說是黑歷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是艾爾斯塔王族是世襲制，然後我是前一任國王和平民所生下來的小孩，而現任國王是前一任國王和貴族所生的孩子。按照出生時間來說是我比較早，但是礙於身份的關係，我從王族的名冊上被抹消了，甚至被改名換姓，也因此我無法繼承王位成為下一任的統治者，明明是世襲制，卻很不公平對吧？

　　一說到我是王族的後代，塔魯特再次瞪大雙眼看著我，而我沒有表示什麼，只是笑笑地看著他，並且將我想說的事情繼續說下去。如果說我也是貴族所生的孩子的話，以各項能力來看，我都是優於現任的艾爾斯塔王，甚至當初就該以「威爾斯．艾爾斯塔」之名來進行登基儀式，而不是像現在被人從歷史中抹殺，並且用一個叫弗洛斯的名字做著一堆會被人唾棄的勾當。

　　我原本的理想是成為一個統治所有人的君主，甚至有考慮過謀反這件事情，但是我後來退一步，取消了謀反的念頭。再怎麼說，即使現任的王——凱德尼斯．艾爾斯塔是個相比我較為無能的君主，但是不能否認他的愛民之心卻勝過我們所有人。雖然我做為一個統治者的話確實是有能的，可是我沒有像他一樣的仁慈，對一個國家的君王來說這是不可或缺的。

　　也因此，我決定立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把目標放在成為艾爾斯塔騎士團長這件事上，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身份可是比任何的貴族都還要有份量，視情況，就連貴族都得聽我的命令，所以我能牽制那些愚蠢的貴族，並且將國王當成我施行政策的傀儡。轉念一想，這樣或許就和我當初的理想一樣也說不定呢。

　　或許你會感到疑惑，既然我已經當上了騎士團長，那麼為何還要繼續追求朗基奴斯之槍，並且幹盡這一切受人唾棄之事。很簡單，為了更加鞏固我的地位，再怎麼說只要有那把槍，就等於握有實質的權力，這就是傳說之槍的真正價值。我對於增強自己的力量之類的事完全不感興趣，如果沒有英雄傳說的加持，那對我來說也不過只是一把有著強大力量的武器罷了。如果只是這樣，我已經有和其匹敵的力量了，你看杜恩和杜特就是最好的証明。

　　「以上就是我想說的事了，不知道有沒有解答你心中的疑惑呢，塔魯特。」我再次對少年投以微笑，並且給予他發言的機會。

　　但是他並沒有如我期待般馬上說些什麼，不過我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再怎麼說，這些資訊是不管對誰來說都是無法馬上理解，且驚人的事情，對一個僅僅16歲的少年來說就更加困難了。所以我並沒有催促他，而是耐心地等待著他發言。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那國王知道他有你這麼一個兄弟嗎？」

　　我搖搖頭，並說道：「我從沒告訴他，或許他有生之年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了。」

　　「是嗎……真是可惜了。」塔魯特一臉惋惜般地看著我，雖然我無法理解他的想法，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還以為你會對我的所作所為有所抱怨呢？難道你認同了嗎？」即使是惡人，我還是會希望有人能認同我，不過這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不，大致上我還是無法認同你的行為，我只是對於你的身世感到同情。另外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事情？」塔魯特的語氣非常的冷靜，看來他對我的同情大過他對我的憎恨，這令我不知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

　　我緩緩地站起身，並且轉身走向我放置魔化果實的桌子，然後嘆息：「誰知道呢，只是想說就說了。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讓我們把之間的恩怨給清算掉吧。」

　　為什麼我要對一個16歲的少年說這些，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倒也不是想說就說這麼簡單。真的要說的話，或許我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夠記住我吧，哪怕是以惡人的身分，至少會讓我覺得這一切不是白費力氣。這樣想一想，其實我也不夠成熟呢，就像當初安格斯對我說的一樣，只是個幼稚的邪惡。算了，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我拿起裝著魔化果實的玻璃瓶，並且抽出了腰間的劍指著塔魯特說：「如果照我的計算，你可能要面對的不只我一個對手吧。」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塔魯特的後方也傳來了腳步聲，因為只有兩人份的聲音，而且根據我預測的時間，杜恩他們應該也把凱姆給殺掉了，真是可惜啊塔魯特，你的復仇計畫是到此為止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腳步聲的主人也出現在我的視線當中，而他們的說話聲也傳入了我的耳中：「不好意思喔弗洛斯，看來你的對手不是只有塔魯特呢。」

　　「怎麼可能是你？」我不禁失去了冷靜，畢竟以我對他的認識，他是不可能從那兩人的手下活下來的。

　　「確實不只有我呢，因為他們也跟著我過來了。」凱姆朝身後一指，確實他身後又有三人隨之跟上，其中兩個甚至不能稱之為人。

　　「帕絲拉和亞斯奎克，還有史波克也來了，你們那邊結束了嗎？」塔魯特一臉開心地看著他的同伴，這畫面令我有些不悅。

　　「喂！凱姆，杜恩和杜特呢？」一想到自己的最高傑作敗給了這傢伙，怎麼想都無法冷靜。

　　只見他一臉從死裡逃生般的樣子說道：「唉呀，他們兩人真是強敵呢，如果不是我的魔力量夠龐大可以撐到帕絲拉他們來救我，否則現在過來的肯定是杜恩和杜特。」

　　「魔力量龐大？你這傢伙不是比安格斯還弱嗎？連安格斯都贏不了的對手，怎麼可能撐得住他們兩人的猛攻，別開玩笑了！」

　　「嗯？我沒說過嗎？雖然我比安格斯還弱沒錯，但是那僅限於戰鬥能力。但是我生來就有龐大的魔力量，甚至可以和帕絲拉匹敵。如果只是用於單純的防禦，我可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再說了，我可沒有一次對付兩個怪物還能發動攻擊的餘力啊。」凱姆的眼神相當的認真，完全看不出他有半點虛假，但也因為如此才更讓人感到火大。

　　所以我的計畫失敗了，是巧合嗎，還是他早已算準有人會來救援？不，更讓我難以置信的是，只靠那些雜魚就將我的軍團給擊破了，雖然我有將那兩個規格外的怪物給算進去，但是這麼快就看穿我的計畫並且前來救援，怎麼想都不太合理。

　　算了，事實就擺在眼前，我也不多做他想了，還是想想怎麼對付眼前的狀況比較重要。

　　「好，弗洛斯，束手就擒吧，你已經沒有勝算了。」凱姆對我如此說道，不知怎地，只要是他說的話都令我感到惱火。

　　正當我打算使用魔化果實的時候，塔魯特突然阻止凱姆，並且對我說道：「弗洛斯，我希望能與你一對一進行決鬥，不是以敵人的身分，而是純粹以騎士的身分來戰鬥。但是如果你打算使用那顆噁心的果實，那麼我也不得不和同伴一起擊敗你了。」

　　塔魯特的這句話讓我猶豫了一下，以騎士的身分？事到如今才在說這種事嗎？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安格斯啊，你真的教出了一個好孩子呢。居然同情我這樣的大人，甚至還想給我最後的一點尊嚴，這是我想都沒想過的事情，既愚蠢卻也很有趣。看來……我真的只是個幼稚的邪惡呢。

　　我放下了手中的果實，然後看著眼前的少年說道：「我接受你的邀請，以一個騎士的身份擊敗你或許更能突顯出我的強大。這樣就算朗基奴斯被我奪走，你們也不會有怨言吧。再說，我也沒想過使用魔化果實以後就能擊敗你身後的兩位強者。」

　　塔魯特不發一語，只是將手中的長槍對準我，並且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看來你準備好了呢，但是我必須聲明，我可不會比杜恩、杜特還弱，做好心理準備吧！」為了回應少年的邀約，我在說話的同時也擺好了戰鬥的姿勢。

　　或許，我的所作所為並不會被認同，但是，在這一戰裡我作為惡人是有尊嚴的，有著名為「騎士」的尊嚴。這樣的人生不也挺有趣的嗎？如此轉念一想，心情頓時感到激昂，為了不辜負眼前之人的好意，於是我率先展開行動，敲響了戰鬥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