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豪一回到轄區就遇到緊急狀況。
「一下子又是車禍現場,緊接著又有火災,整個分局都快唱空城計了!」
「消防隊出動了吧?那為什麼連我們也要一起去?」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認為火災只關消防局的事!」小隊長橫他一眼,「不只我們!刑事組也分別派了兩組人馬到起火地點去!」
他瞪大雙眼,「刑事組!」
「對!你剛剛去的地方。」
一般而言,單純的火災案件並不會出動到刑事警察啊?「該不會現場發現不尋常的……呃,屍體吧?」
「還不知道!但現場確實有找到屍體……而且已經約妥檢察官進行現場相驗了;別說這麼多了,趕快工作吧。」
已經相驗,那表示有很大的可能演變成刑事案件!何家豪立刻振作起精神,「哦!」
*
「妳還記得我嗎?英理學姊。」
湯英理注視著眼前個頭嬌小的女人,她微捲的短髮、秀氣的眼鏡,嫩黃色的毛線衣都給人一種溫柔優雅的感覺。
下一秒,她伸出雙手,那雙與個頭不相稱的修長十指,彷彿成了觸動深層記憶的鑰匙。
「妳是……
蕙珠?」難怪這名字如此耳熟!
連蕙珠露出少見的愉悅笑容,「原來妳對我的手比長相還印象深刻嗎?」
「連醫師跟老師認識啊?」大新聞耶!
「嗯,她是我念高中時的學姊;我們只認識短短一年不到她就畢業了。」她解釋,回過頭追問:「妳後來考上哪一所學校?我問過很多老師,他們都說不知道。」
「我後來出國;話說回來,是要我幫忙解剖嗎?」
連蕙珠如夢初醒,「啊,對!見到學姊太興奮……都忘了。」
湯英理隨即解下圍巾、大衣,連同左手的尾戒也放在座位上。
「妳也是法醫?不然怎麼會……」
「不!雖然在國外學過一點,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助手。」她推著眼鏡,「我先下去,要敘舊等解剖完再說!」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向通往手術室的階梯。
望著她瀟灑離開的背影,連蕙珠不禁有些失落,「好不容易再見面……卻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連醫師,妳不要介意,老師她工作起來一向,呃!都很
專心!」他差點要說湯英理簡直六親不認。
「謝謝你,蔡警官!我知道……」搖搖頭,她勉強一笑。「她以前就已經是這樣了!」
「解剖應該會花上不少時間;我兩邊的座位都是空的!妳可以稍微坐著等。」
「謝謝!」
蔡譽偉重新回座,她沒立刻接受他的邀請,反而望向湯英理的桌面。
湯英理的桌面很亂,堆滿各式資料跟檔案,其中有不少都是手寫的;而圍巾上那小巧的銀色戒指特別吸引她的目光。
這個戒指,似乎是湯英理從左手取下的;望著戒指上小巧的鎖頭,她若有所思。
*
陳火木跟呂汀峰同時回到刑事組,並且一口氣送進三具遺體!
「士林區接連發生兩起火警,我們接獲線報趕到時已經有人不幸罹難;消防隊員先送出兩具遺體,並外另外一處尋獲第三具。我們強烈懷疑有人蓄意縱火,目前組長正透過分局員警正在積極追查中。」
陶謙雅聽取著目前獲得的情報,「已經有確定身分的遺體了嗎?」
「前兩個是一對老夫妻,但……第三個比較麻煩一點。」呂汀峰指向放在最後頭的屍袋,「起火地點是空屋!已經好幾年沒人住了,據說屋子產權很複雜。」
本不應該有人待在裡面的屋子,卻意外起火,且尋獲了一具焦屍?他快速盤算著,又聽陳火木說「已經聯絡到老夫婦的家屬了」。
既然已經聯絡到家屬,那想必待會兒就會抵達現場,大概檢察官也會跟著到。陶謙雅當機立斷,「好!那我們先從前面兩具開始。」
手術室準備就緒,他拉開屍袋,負責拍照存證的員警也已經嚴陣以待,大門忽然再度開啟。
走進來的是已準備萬全的湯英理。
「老師!」
「看來趕上了。」戴著手套的她以指節輕推著眼鏡,「有三具呀,會是長期抗戰。」
他不禁輕嘆,「是呀!」
第一具遺體燒得焦黑,雙手雙腳都彎曲且緊繃著;這是肌肉受熱後產生的僵直反應,陶謙雅很快注意到其中一手中間有空隙。
「死者生前右手似乎握著什麼東西。」他指向掌心的空隙處。
「燒得很透徹,連背部都有深度灼傷的痕跡。」
血液中一氧化碳濃度達70%,顯示死者在起火時仍活了一段時間,在呼吸道與肺部也都尋找到煤灰與燒傷痕跡。
依靠測量骨頭長度來推定身高,判斷死者是一名女性。
第二具遺體相較於第一具,焦黑的程度並沒有這麼透徹。且同樣也找到了支氣管與肺部中的燒傷痕跡。
「腦部硬膜下血腫為
暗紅色。」湯英理仔細觀察死者頭部後確認。那是死於火場的明顯證據。
接著是身分不明的第三具遺體。
那具遺體意外的重,拉開屍袋,看見全身焦黑與龐大的身軀時,陶謙雅立刻斷定這是一名男性。
一氧化碳濃度明顯較前兩者要低。咽喉與支氣管並未出現明顯灼傷或嗆傷的痕跡,陶謙雅與她交換一個眼神,「我來檢查死者的頭部。」
「好,我再看看其他地方是否有明顯外傷。」
他們兩人交換站位,檢查後腦杓時,陶謙雅很快察覺到屍體的異狀。
「頭骨右側有明顯凹陷。」腦部下血腫為鮮紅色,與方才兩名真正在火場被燒死的死者不同。
「正面被燒得很厲害……知道死者在屋子裡的確切位置嗎?」檢查過身體正面,正在詳細檢查兩手指甲處的湯英理問道。
「不知道,目前起火原因、地點等都還不明確,要問呂警官。」
「指甲有部分受損。」她翻開死者緊握住的指尖,「我認為他可能在死前與某人有過一番爭執。頭部的凹陷處是致命傷嗎?」
「依照血腫的程度……有可能。不過也可能只是造成短暫昏迷,最後仍然死於火災。」他打開死者口腔觀察,「這個……似乎是活動式假牙。」
「有假牙就表示有齒模與就診紀錄。」
「得找到能夠協助判斷齒痕的專家來。」他們迅速達成共識。
解剖紀錄與照相存證工作完成後,突如其來的工作終於得以告一段落。
「剛剛清洗善後的工作我來就可以了!」
「沒關係,都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一起收拾不是比較快嗎?」脫掉白袍與隔離衣,湯英理吐了一口氣,「對了,你怎麼認識連蕙珠的?」
「哦!她是我醫學院的同學,不過我們只同班兩年就是了。」陶謙雅看著他換回高跟鞋,「因為工作來得很急,而我記得老師午休就出門了,我不確定妳回來沒有,所以請她幫我問……她應該回去了吧?」已經遠遠超過晚餐時間了。
「所以蔡警官跟你都認識她。」她作出結論。
「咦?蔡警官也認識嗎!」
「嗯,大概是她的患者。」畢竟兩人在背景上並未出現重疊之處,唯一的機會就只剩下這個了。「小小一個辦公室有三個人認識她,也是巧合到不能再巧了!」她抿嘴一笑。
「三個人?我跟蔡警官,還有……」
走出手術室,想不到連蕙珠就坐在長廊的板凳上講電話。
「她居然還在!」
似乎是有人透過電話做心理諮詢。湯英理凝望著她專注溫柔的側臉,食指抵住眼鏡低喃,「不意外!」
彷彿心有靈犀,連蕙珠望向兩人時喜出望外,大喊了一聲「學姊」。
***
兩起縱火案件的後續調查仍待釐清,不過至少分別確定了死因以及後續待追查的疑點;今晚方子駿大概又要加班到很晚了。
湯英理最後沒能回到證物保存庫去做進一步的確認。除了這突如其來的解剖工作,更多是因為連蕙珠的到訪;兩人私下約了共進晚餐。
「沒想到學姊不僅回來台灣,而且還加入刑事組協助案件調查!」
「因為組長跟我哥挺熟的。」她提到了那件駭人聽聞的連續女童綁架殺人案。「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提供有關犯罪解剖的相關意見,直到現在。」
「妳有哥哥?」連蕙珠睜大眼睛。
「嗯!不過我都習慣叫他學長;也是妳學長喲,同一所高中畢業的。」
「這樣子呀?是不是一個長得滿高,戴著厚重眼鏡,顴骨這邊有點寬……」
湯英理頻頻點頭,「妳見過嗎?」
「算是見過,吧?原來那是妳哥……」像是解開了某個心結,她微搖著頭,露出無奈似的苦笑。
「想不到學姊去國外繞了一圈,最後成了腦科學家,而且還真的在協助警方辦案!妳以前就已經很像偵探了呀。」
「如果妳說我高三那個事件的話,現在回想起來根本就是扮家家酒!」
「可是妳確實救了我啊。」
「我不是說了嗎?依照當時情況以及綁匪鬆懈的程度,沒有我妳也能夠脫困的。」
「但妳確實發現到我被綁而且通知警方呀;我一直認定學姊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的。」
湯英理挑眉,才發現連蕙珠的表情十足認真,「我真的
從來沒忘記過妳……不管多少年。」
===================我是分隔線=================
英理應該算是我寫過的主角當中在感情面最空白的人物了。
其實別說蕙珠了,就算是靖琳,要追上這位童顏阿姨也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要走……(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