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島前，我們就再也沒和誰交談。所有人似乎都被某種奇特怪異的協調所聯繫，這不協調之處早把我對小說的苦惱和渾球傑克老人等塵世拋入碧波萬頃。
「我是從鄉下來的，所以要是哪裡鬧笑話，你可千萬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因為我也不是純種的都市人，我家鄉在艾森豪那一帶。」
「喔，那你為什麼要來城市呢？」
「為了念大學啊。」
波羅小姐很快意識到自己鬧笑話，於是羞紅了臉。「天啊，你看我，這腦袋從來沒有一天搭上線的。」
「我明白。不過要我猜我一定會認為你是原生的白夏洛特土著。」
「啊，為什麼？」她一臉驚恐突然寫在臉上。
「妳看，妳說著一口流利的白夏洛特腔，妳有偷偷練過他們的發音嗎？」
「是、是啊。這樣那些……家長……比較容易接受。你怎麼知道呢？」
「啊，妳說的對……難怪達克太太不喜歡我。她是我以前一個雇主。我教她孩子數學，就跟妳一樣。一個學期她就把我打發走，不過我錢也賺夠了。」
「這古堡還真大，」她左顧右盼的快快說。「你覺得這古堡主人是什麼樣的人啊？」
「要我說，他肯定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不管他是誰。」我實在沒有理由去為這家主人設想，尤其是我們一登上島卻發現他根本沒在島上。「妳見過歐文先生嗎？」
「見過。直到最近我剛被辭退家教上的職位，在一家飯店做服務生求個溫飽。恰好那時他在那裏舉辦派對，我幫他斟過一次酒，不過沒和他說到話。可能那時有朝他微笑吧？也許就是這樣讓他記得我。」
「哼，我打賭他的脾氣一定像愛倫坡小說裡的阿蒙提利亞一樣。」
「這愛倫坡是誰？」
「妳竟然沒聽過愛倫坡？」我很訝異，因為我以為這是常識。
「我說了嘛，我是鄉下人。除了數學之外其他書就讓人想睡覺。」
「但他有出現在課文不是嗎？」
「哈，傑生，原來你在這。」
原來是艾莉絲，她從台階上跳到我們面前。我有些不情願地介紹。「這位就是我和妳提到的艾莉絲‧威廉。我的一個朋友。」
「很高興你提到我是你的朋友了。」她笑臉盈盈，不懷好意的握著波羅小姐的手。「他剛是不是有提到我的壞話？」
「沒有！」我和波羅小姐在這事上可謂同仇敵愾。
「是嗎？那就好，因為我耳朵裏頭最近一直嗡嗡響。妳是不是忘了什麼？」
「啊，有嗎？在哪？」
「不對，妳還沒說妳是誰呢。」
「我、我叫……」
「那一定是波羅小姐，波特先生像我提過妳還有妳那捲捲電燙頭。好了，沒妳的事了，妳可以走了。」
一待波羅小姐走遠，我略帶嚴厲的說。「妳剛剛那樣不會太粗魯嗎？」
「我使你不快了？」
「妳沒有使我不快。」這當然是謊話，但還是不得不說。「唉，要是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妳剛是在宣示主權呢。」
她半句沒說，只是勾起嘴角，蹦蹦跳跳。又看消失在門口的波羅小姐，她好像如釋重負。
「我記得你前女友可漂亮了，怎麼一下層次掉那麼多？」
「妳別跟我提她。」
他們口中所說的古堡，在金色的光照下頹敗而美麗。坑坑斑斑如周遭受海風侵蝕渾然一體。那腐朽惡化彷彿是癌症的青苔在壁上匍匐，裏頭早就腐壞不堪無法好轉。是不祥的象徵。乍一看它聊賴廢置此許久，而整座孤島除了它以外就沒其他建築物。
光線仍在，正值午後，已有烏雲在它不遠處徘徊。我們徒步突破沿路雜草，它就在島上的最高處，像根手指一樣指著天。很快那位名媛就喊累，並發起牢騷。那小而機敏的醫生以極快的速度殷勤的幫提行李，而後兩人便無話不談。
然而一靠近古堡之後卻發現它和我們原先設想的大不相同。我以為它應是兩百到五百年前的建築物，或許當初曾作為監獄關押死囚。但它其實是用現代建築的幾何原理、混和上好的石頭所蓋成，最多不超過二十年。裏頭舒適寬敞。
傭人很快確定我們一行的客房，每人一間，並告知我們還有四個小時就會開飯。好像是醫生起的頭，他說。
「我以為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歐文先生知道要招待你們，所以早先命我們來打理一翻。」僕人說。
「他既然這麼體貼厚道，又為什麼要故意要搞失蹤？」波特說道。
僕人聳肩。「這我也不曉得。」
「說不定他根本沒打算過來。」那個被波特喚作閒人的小鬍有手劃過茶几，想試試看上面是否有灰塵。「客房剛剛好，每人一間。」
「好吧，至少我們不需要睡在發霉的床上。」名媛說。
艾莉絲和我踏上了古堡的冒險，把四處偵查當作是一種消遣和冒險。然而我更想和其他人攀談，但艾莉絲專橫撒嬌的要我陪她轉轉。古堡裡掛著諸多也許是名畫，反正我看不出來。白牆還有燈，和外頭陰暗荒棄迥然不同。便是在艾莉絲要去上廁所時，我才有空擺脫她，並碰上波羅小姐，之後發生什麼你們也看到了。
「他把這裏打掃的很乾淨，」艾莉絲說。「你看這草。」
房子附近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齊齊，還有幾株花朵。其實這裡生機勃勃絕不下一般宅院。不過當時我心思全放在；雖然荒誕且毫無根據，全是這下艾莉絲一定不會再給我擅自行動的機會。
「你好啊，老兄。」艾莉絲朝樹下的一人說道。
那人不作聲，於是艾莉絲又再問候一次。
那人是塊雕像，自顧自的抽著菸，終於在第三次時被艾莉絲弄得不得不撇過來。
「我不好。」
「為什麼不好，今天夕陽多麼可人，可不是每天都見得到的。而且我看也快下雨了。」
「因為妳打擾到我抽菸。」
他擺明不想被打擾，就自己走掉了。
「哼，真是個怪人。」艾莉絲這下嘗到了被冷漠的苦味。「他一定和這個歐文先生氣味相同。」
隨後，陰影籠罩著這座古堡。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