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使節團的成員無不都將全身上下給包裹的密不透風,就連昨日穿著暴露的尼莎也不例外。
「這回進入沙漠,那狂風一吹可是能將漫天黃沙都吹起,這沙子看似小粒,但成堆的沙打在自己身上可是相當的疼呢!所以我們珈蘭人都會將自己給包得緊實,連一點縫隙都不能有,如此一來才能防止沙塵暴來襲時,被風吹起的沙子打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尼莎與東苓國眾人所騎乘的坐騎不同,她騎乘的坐騎是一隻被稱為『駱駝』的動物,這駱駝似乎是他們當地人往返各地的坐騎,剛剛嵐雲也瞧見驛站裡有其他商隊都騎乘駱駝上路。
穆慈樺第一次見到長相如此奇異的動物,牠的眼睫毛很長,又有一雙深邃的大眼,更奇特的是牠的背上竟然比一般的馬匹還多出一個小山峰,穆慈樺不免好奇這小山峰裡裝的究竟是什麼。
走在漫漫的沙漠中,四周的景色就只有無窮止盡蔓延的黃沙,頂著炎熱的日陽和那千篇一律的景色,讓許多初來乍到這片沙漠的東苓國人感到不適,就連在外頭時常過著餐風露宿生活的嵐雲,也對這片沙漠感到莫名的恐懼及焦躁。
「這沙漠究竟要走到何時啊?」林念瑤雖然有來過珈蘭的經驗,不過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她同樣也是難以適應這種嚴酷的氣候。
「珈蘭的國土有好一大半都是沙漠啊!再往西方走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就會有一個能暫時歇息的小村莊了。」尼莎對於林念瑤的問題也僅能苦笑回答。
於是眾人決定默默地騎著馬緩緩行徑在沙漠中,如此嚴酷的環境,若是因為多話而使喉嚨開始感到乾渴,進而將水囊裡裝的水都給喝到一點都不剩的話,那絕對不是眾人都樂見的事情。
忽然,遠方傳來一陣轟轟的聲響,聽到這聲音發覺事態不對勁的尼莎喃喃道:「這...怎麼會在這時候...?」她喃喃自語完後便轉身朝嵐雲一行人大喊:「有沙塵暴來襲!大家快緊拴住自己的馬,以防牠們驚慌失措亂跑!大家也快點低頭抱緊馬以躲避沙塵暴的來襲!」
這時眾人見到遠方朝他們呼嘯前來的漫天黃沙,眾馬匹無不開始驚慌起來,大夥都必須費好一大心力才能將自己的坐騎安撫下來。
「這...我們不折返嗎?」嵐雲看著那片朝他們不斷前進的黃沙問著。
「不可能!來不及的!大家快緊抱住自己的馬匹,不要慌亂,緊緊抓住並低頭,然後等這場沙塵暴過去!」尼莎搖了搖頭說,這沙塵暴襲來的速度可是連千里馬的速度都能輕易追上的!
穆慈樺吞了吞口水,看著那片漫天黃沙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襲來。
霎時,黃沙壟罩了這整片天空。
當穆慈樺再次睜開眼後,赫然發現自己完全置身在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沙塵暴已過去,環顧四週又再次是那一望無際的黃沙,但此時卻不見其他東苓國使節團的人們。
穆慈樺緩緩坐起身來,她感到頭痛欲裂,有些記不起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資...師夫...?公...嵐...公祖?」
穆慈樺吃力地喊了沈裕風和嵐雲的名字,可是不論她現在怎麼喊,都不見周遭有他們的蹤影。
喉嚨好乾...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何我會在這裡?
穆慈樺的腦海逐漸浮出了片段的記憶,當那漫天的沙塵暴襲來時,忽然自己腳下的馬匹歇斯底里的發狂了,而後方的沈裕風還因此從馬鞍上跌下。
「嘶———」
當馬匹發瘋似地朝未知的方向狂奔時,自己因為害怕會被甩出去,只能緊緊握住韁繩不放。
「該死的!誰拉了老子我啊!小樺!快點跳下來!」坐在發狂馬匹上的穆慈樺隱隱約約聽到後方的沈裕風朝她大聲吼叫。
「小樺!給我跳下來!」
尚有意識前的最後印象,只餘耳邊傳來沈裕風斷斷續續的嘶吼以及狂風的怒號。
隨即,自己的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暗,緩緩地失去意識。
這是要走到哪裡呢?
但她知道若是現在不盡快離開此地,只是徒然地站在原地痴痴等待救援的話,自己勢必很快就會葬生在這漫漫黃沙中。於是穆慈樺打起精神,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漫無目的的朝向某一方緩緩前行。
師父...嵐雲公主...您們在哪裡啊...?
穆慈樺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只知道現在的她每當跨出新的一步,喉嚨就乾的如烈火在燒灼一般刺痛,而腳步則是越踏越沉重,似乎雙腳都被綁了好幾斤的鐵塊。在這炎熱的天氣下,毒辣的烈陽和熱風的吹拂都讓她汗如雨下,她只能用包裹在身上的布料擦拭著不斷滴落的汗水。
這時,她感受自己的肚子因為長時間未進食的關係而開始不停地叫著,飢腸轆轆的她環顧四周,試圖找尋能讓她果腹的東西,但這裡不若在黎族,到處皆有樹皮、樹葉或甚至是果實可以勉強果腹,這裡存有的植物皆是她不熟識的,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哪些東西可以食用。
她看著眼前一顆長得圓圓胖胖,既不像樹木也不似草的綠物,這個綠物上還長滿了許多白白細細,看起來似乎是像針的東西,穆慈樺盯著這顆奇特的東西不禁皺起眉頭,思考若是要吃下它的話,究竟是要把它的刺都砍掉才能拿來食用,抑或是可以直接吞下肚?
可是最後穆慈樺還是打消吃它的念頭,只因這東西長滿奇怪的刺,讓她對它打從心底就沒有什麼好感,而且直覺告訴她,這奇怪的東西八成有毒!
她忍著飢餓,撇下這座沙漠唯一能瞧見的食物,同時也發現這四周除了那奇特的東西外,也只餘一些矮灌木,這些東西看起來一旦要是被自己吃下肚,必定都會讓胃絞痛不已。
不知不覺,穆慈樺走著走著,發覺天空已經緩緩暗下,這時她慢慢地感受到一股冷意向她襲來,她沒料到早上如此炎熱的沙漠,一旦慢慢進入夜晚後溫度便開始驟降。
天色越變越暗,也讓穆慈樺的身子冷得直哆嗦,她用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同時不斷地摩擦手掌,想藉此讓自己的身體能迅速溫暖起來。
最後,她實在餓到走不動,一個踉蹌讓她重重跌在黃沙中,嘴巴和鼻咽都因吃進太多的沙子導致劇烈的咳嗽,而倒臥在地上的穆慈樺將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同時也用身上披著的布將自己緊緊包裹,試圖藉此讓自己暖和些,但沙漠驟降的溫度還是讓她冷到頻頻發抖。
不能睡...不能睡著...
一股濃烈的睡意毫不留情地向她襲來,可是她害怕若是自己這般睡去,便可能就此一覺不醒,所以她只能試圖捏痛自己的手臂以讓她保持清醒。
會死...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在這裡...
她一抬頭便能望見那佈滿在夜幕上的漫天繁星,在繁星的夜空下僅剩自己一人倒臥在黃沙中。霎時,孤寂感扼住了她的脖子使她感到窒息,而自己的身子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失溫,眼皮也逐漸感到沉重...
穆慈樺最終仍然敵不過睡意的來襲,她的意志力在這寒冷的夜晚下逐漸被消磨殆盡,慢慢地,她闔上雙眼,眼前只餘一片黑,自此失去意識。
「這真的是...怎麼會走散了呢?」嵐雲在屋內不斷來回踱步。
當沙塵暴過境後,嵐雲第一眼看到的情景便是沈裕風狼狽地跌臥在黃沙中,難得見到他這副拙樣,讓嵐雲忍不住對他調侃一翻:「本宮倒是第一次見著沈醫官如此落魄地從馬上跌下呢!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醫官,是被剛剛的沙塵暴給驚著了嗎?」
「回稟公主,下官只是被有心人推下馬,被驚著的可是剛剛騎在下官腳下的馬匹,如今下官不僅走失了一匹馬,還失去一名徒弟!」沈裕風因剛剛一頭栽進沙子裡的緣故,所以嘴裡吃進了不少沙粒,他一邊不舒服地咳嗽一邊無奈地向嵐雲解釋前因後果。
此刻,嵐雲才發現原本一直與沈裕風共乘一匹馬的穆慈樺並不在使節團隊裡,見不到穆慈樺的她感到相當震怒,憤而質問沈裕風:「你這又是怎麼照顧你徒弟的?共乘一匹馬還可以把小樺弄丟?」
「下官剛剛已經如實稟報,下官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從馬上扯下來,而那時下官的坐騎又因沙塵暴的來襲早已驚慌失措,馬上獨留小樺一個人根本無法駕馭那匹發狂的馬,所以最後那匹馬就帶著尚還坐在馬背上的小樺,在沙塵暴來襲時發狂一路朝前方狂奔。」
嵐雲對於沈裕風的說辭是半信半疑,照沈裕風平常瘋癲的性子來看,忽然要扯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也不無可能。她不相信在剛剛沙塵暴來襲時會有人特意去偷襲沈裕風,而且偷襲他的用意是什麼,這讓嵐雲百思不得其解。
「公主,現在我們要...?」林念瑤看著與沈裕風僵持許久的嵐雲,決定鼓起勇氣向前搭話,她瞧著使節團的眾人在受到沙塵暴的襲擊後,各個都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發現事態有些不對勁的尼莎也開口建議:「嵐雲公主,不如我先帶領各位到前方的村落休息吧!好不容易躲過沙塵暴的襲擊,也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下一波,為了大夥兒的安全,我還是建議公主先啟程吧,至於那名失蹤的小女孩,不如等到我們都平安抵達村莊後再討論要如何去尋找她吧!」
嵐雲雖然心中很是著急,但她也只能被迫選擇這,瞥了眼看向灰頭土臉的使節團眾人們,每個人都顯露出不少的疲憊樣。
「就依妳的吧!」
「公主!如果現在不趕緊去尋找小樺,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這裡遍地都是沙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怎麼能獨自留在沙漠中?」
「我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糊塗亂走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若能拜託村子裡的村民協助我們出外去尋找,不是事半功倍嗎?」
「下官不認同啊!那村民連小樺長得是圓的還是扁的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找到她?說不定找到她後還對隱瞞我們,偷偷抓去幹嘛了也說不定啊!」沈裕風霹靂啪啦的就是一長串的反駁:「而且找人是分秒必爭的事啊!請公主允許下官獨自去尋找小樺吧!」
嵐雲未理沈裕風在後頭大吵大鬧,要尼莎趕緊帶他們前往村落,又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終於嵐雲一行人抵達一座坐落在小型綠洲旁的小村落,待安置好眾人歇息後,嵐雲便開始在房內踱步思考要如何找到走失的穆慈樺。
使節團裡的其他人對於穆慈樺的失蹤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多數人對於她的走失都是一種局外人看好戲的樣子。
「公主,就讓下官去找回小樺吧!畢竟她是下官的徒弟,身為師父的我有權去將她帶回來!」沈裕風仍然鍥而不捨地要嵐雲允他去尋找穆慈樺,同時他更加確信這一切勢必是使節團裡的人在搞花樣,他想知道這使節團裡究竟是何人想要對他又或是穆慈樺不利,而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這可不成,若你去的話,現在便是我們彼此的最後一面了。」嵐雲聽到沈裕風自告奮勇後果斷地搖頭拒絕,只要一想到他那登峰造極的路癡,便無法放心讓他一個人單獨去找穆慈樺,說不定穆慈樺最後自己走回來了,但沈裕風就此一去不復返。
「...公主,您還真是看不起下官...」沈裕風不悅地癟了癟嘴說。
嵐雲未理他,此時原本在外頭找人的尼莎進到屋裡,當她一見到嵐雲後便快速走到她面前說:「嵐雲公主,剛剛我在這村子裡找到幾名熟知這附近地形的村民,他們說願意帶我出去尋找那名走失的女孩,請公主您們在這裡稍微歇息一回,我已託人準備好膳食,等等便會有村民將膳食傳來,而我便和那些村民一同出去找那女孩。」
聞言,嵐雲點了點頭回道:「麻煩你們了,萬事小心!」見識過沙漠的瞬息萬變後,嵐雲對尼莎鎮重的叮嚀。
尼莎點點頭便告退。而她前腳甫踏出門外,林念瑤隨即就轉頭向嵐雲說:「沒想到公主會如此著急...看來這位黎族的乾妹妹對於公主您來說,必定是一位相當重要的人,也希望尼莎姑娘能順利將您的乾妹妹毫髮無傷的平安帶回!」
林念瑤此話一出,原本疲憊不堪的使節團眾人忽然都清醒一半,每個人都瞪大雙眼望向嵐雲,不少人甚至開始低頭竊竊私語,許多人看著嵐雲的表情都是一臉的無法置信,眾人內心無不想著:原來公主收養一名黎族乾妹妹的傳聞都是真的!
沈裕風聽到林念瑤的話後不禁眉頭深鎖地看著她,她的這番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脫口而出?
不過嵐雲似乎未注意到林念瑤的話,也未意識到眾人怪異的臉色,她僅是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說:「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