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十七年來,我第一次走進法院。
遠看那一棟砌著白色磚瓦的法院,與一般在台灣常見的舊型辦公大樓沒有兩樣,給人一種很平易近人的感覺,若不特別說這棟建築是地方法院,我還真以為是普通公務員辦公的地方。
我緩緩地走到法院大門口前,門旁的匾額大大寫著『臺灣桃園地方法院』八個大字,不知為何,當我一瞧見匾額上的字後,心中竟感到無比焦慮且不安。
法院裡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如同普通國營事業會設置的服務窗口,似乎是能提供民眾做一些法務諮詢服務,且在諮詢櫃台前,不時有義工時常來回走動詢問來訪的民眾。
『我到法院了...』
『你還好嗎?一個人沒問題吧?』
『沒事的我很好,只是這裡...我不知道,我開始感到很害怕緊張,不知道為什麼...』
『別害怕,雖然我不在你身旁,但有事第一時間可以先跟我說的。我先去忙了,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回你訊息』
『快去忙吧,別擔心我了,我很好的』
我很好嗎?自己其實也不知該怎麼去解釋現在心中那般混亂的心緒,關掉手機螢幕後那股莫名的空虛感又湧上來,我輕晃了頭部試圖甩掉腦海那些不愉快的思緒。
抬起頭環視周遭的環境,我不禁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如同入了虎穴般讓我心頭頓時湧上一陣恐懼,過了好一回才回神發現有一位義工不知何時悄悄地走到我身旁。
「這位先生,請問你需要什麼服務嗎?」一名看起來大約四十幾歲的阿姨熱心地走到我旁邊溫和地問著。
「...我是今天要出庭的被害者家屬。」
兇手被法警帶了出來。
自從妹妹死後,我鮮少去注意電視新聞報導的內容,就連兇手的樣子也一直是很模糊的,直到今日出庭,我才真正認真看到兇手的真實樣貌。
他的外貌其實長得相當斯文秀氣,身形也略顯單薄瘦弱,是那種讓我很難與殘忍的殺人犯做連結的男子,若我沒記錯的話,印象中他才剛滿二十二歲而已,但小自己五歲的兇手如今看起來遠比我還蒼老,不知是不是因為遭到羈押的關係。
「現在宣布正式開庭。」坐立在法庭正中間,身著黑底藍邊法袍的審判長敲了法槌向眾人宣布。
身為受害者(原告)家屬的我在法庭上僅能在旁聆聽所有的審理過程,無法進行申訴,僅能表達意見。
我能表達什麼意見呢?如果表達意見能扭轉所有審判結果,那我願意說上三天三夜換來給所有受害家屬真正的正義。
「被告於四月十日中午十二點十三分時,於桃園市區一家義式餐廳與死者一起吃飯,大約一點半多左右,被告與死者發生了激烈爭吵,在當時引起不小的騷動,餐廳服務生也一度來勸架,最後在一點五十三分時,被告先到櫃台結帳,之後兩人便離開餐廳,詳細的情景可以看餐廳監視器拍下的錄影畫面。」位於我左側被告方的律師,在法庭上開始播放當天中午監視器的畫面,能清楚看見在一點半時,兇手和妹妹的激烈爭吵。
「我當時就坐在他們後面,真的是吵得很兇,把我孩子都嚇哭了!」當天在餐廳的目擊證人在法庭上如此說著。
「啊丟目災咧差啥啊(就不知道在吵什麼啊),挖哥務起叫伊們咖聲小雞咧(我還有叫他們小聲一點),系在係起系挖啊(實在是氣死我了)!」
「說他們吵什麼嗎?好像隱約有聽到分手個詞吧,然後女生那邊好像還說什麼『你都騙我,這大騙子不信守承諾』之類的話吧,我不是很確定呢,因為自己也不是聽很清楚。」
「都是那個女生在歇斯底里啊,從頭到尾都看到那女生在亂吼亂叫,男生到是一直好言相勸的樣子,看起來是在談判啦,應該是男方想要分手但女方不要啦。」
歇斯底里?亂吼亂叫?這完全跟我印象中文靜的筠萱兜不上來。
聽完所有餐廳的目擊證人發言後,被告方的律師站起身說:「經過剛剛所有目擊證人所陳述,可以合理知曉兩人是因分手的事情而爭執。」
「異議!這些目擊證人所提出的證詞,不足以確定被告及死者當時就是在談分手。」原告方的檢察官提出了異議。
「異議有效。」坐在法官席上的審判長以平靜的聲音宣判著。
接下來的審判過程中,我們這方的檢察官拿出許多相關證據,能合理解釋楊方杰便是殺害筠萱的兇手,其中當他拿出一把被密封在密封袋裡,刀刃上還殘有暗沉紅色血漬的菜刀時,我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及反胃,而我眼角的餘光這時剛好瞥到兇手,見到他如此冷靜平淡的樣子更讓我作嘔。
「這把刀是在被告家中的庭院裡找到的,經DNA檢驗出來,刀刃上留下的血漬是死者廖筠萱的,而這把刀的刀柄也經過指紋確認,確認是被告的指紋。」檢察官以平淡的語氣敘述著。
「這條繩索則是在距離被告家不遠的公園草地裡找到的,這條繩索上的指紋有被告以及死者的,而繩子的紋路與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是符合的,能合理推斷被告先以這條繩索勒死死者,而死者生前曾經掙扎過所以不斷拉扯繩子,因此才會在繩索上留下死者的指紋。」
『我...我不想死...放...放開我...』
我的腦中無限迴盪著妹妹在被繩索勒斃的當下痛苦掙扎的模樣,似乎自己現在只要一閉眼,當天兇殺的情景便在我眼前重新播放。
「死者被被告以鈍物敲暈後,在被告要以繩索勒死死者前又清醒...」檢察官拿著裝在密封袋,同樣也殘留暗褐色血漬的鐵鎚子說著:「清醒後的死者相當驚恐並拼命掙扎,但無奈死者力氣過小,最終兇手還是將之勒斃。勒斃後兇手便使用這把刀將死者分屍成七塊,分別是頸上的頭部、左臂...」
「嘔!嘔!嘔!」
「這位先生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謝謝」
聽到將筠萱分屍成七塊的我終於忍不住那一肚子的噁心,我痛苦的扶助前側木製的圍欄,額頭不斷滲出冷汗,全身更是無法克制地顫抖,向來自詡自己不怕大風大浪的我卻在聽到妹妹被分屍成七塊後,完全抑制不了心中的恐懼。
那遲遲揮之不去的噁心不斷的拉扯自己的軀體,似要被撕碎般的痛楚,讓我意識逐漸模糊,法庭上的所有話語我再也聽見...
「現在傳被告上應訊台接受應訊。」
那一句話轟地一聲讓我回過神來,我征征地抬起頭來,看著法警將兇手押到中央的應訊台上。
是他...就是他殺了筠萱!
一股怨恨由心中升起,那股恨意濃烈的要衝破自己的身軀。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有生之年如此憎恨一個人,恨到我想從檢察官手上奪走那把他將筠萱分屍的刀子,在他身上千刀萬剮。
「法官,我沒有什麼想說的話,就直接判我死刑吧。」楊方杰簡單俐落的一句話,讓在場眾人都感到錯愕不已。
這句話讓法官席上的三位法官不禁都有些訝異,但審判長很快就以咳嗽掩飾剛剛的訝異:「你連能在法庭上自白的機會都不願意說嗎?」
「不需要,只要判我死就可以了。」他淡淡地回答:「我是殺人兇手已經是證據確鑿,即使現在讓我申辯,我想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所以,請判我死刑吧。」
生完這篇後真的是耗完我的腦力,然後現在後面又有點卡文了QQ
如果是追這部的巴友們要先說聲抱歉,這部會更新的比白梅賦還要慢,而且寫的比較趕可能會有錯字若冗詞,如果有抓蟲抓到的也可以在底下留言~~
有空也想跟大家聊聊受刑人的靈感如何來的,是在一個非常奇葩的點想到的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