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語默
『在我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不要救我，請讓我走。』
仲齊最後還是沒能撐過這場手術，在他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我們停下動作，大家都知道仲齊最後的願望是什麼，默哀過後我們動手替仲齊整理，接著拿下他的氧氣罩。
雖說已經看過了這麼多生命的離去，但我還是掉了幾滴淚，只能希望下一世他能有更好的人生。
我帶著再平靜不過的心情走出手術室，門外站了一群明顯不安的人，尤其是仲齊的父母，見我出來後便上前抓著我的手問我仲齊的手術結果如何。
「我很抱歉。」除了這句話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
他們如石化般的定格在原地，接著謝夫人情緒激動地晃著我的肩說：「舒醫師，仲齊是那麼堅強的孩子，請妳救救他！妳這麼優秀的醫生一定可以救回他的！拜託妳！」
「謝夫人，仲齊已經走了。」我壓住她的肩逼她冷靜下來，堅定地說。「無論我們怎麼做，他都不可能再回來了，現在你們能做的就是好好替他辦完後事，讓他能安心離開，好嗎？」
他們失魂落魄的模樣我看在眼裡，但無論他們接不接受，事實就是事實，不可能改變的。
將仲齊給我的紙條放入謝夫人手心中後我微微欠身，再一次道過歉後就和我的醫療團隊離開現場了。
卸下白袍，我深深地吐了口氣，我這樣....也算是完成使命了吧？
「還好嗎？」
我抬頭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見阿龍提著一袋東西站在辦公室門邊，露出擔憂的笑容問。
「嗯，還好。」我回以一個微笑，上一次孟薇的話讓我領悟到生命的逝去並不都是壞事，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後我便不再像以前那樣沉重。
「那個孩子能撐這麼久也是很勇敢了。」阿龍說，仲齊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有聽到一些，他把手中的袋子放到我的桌上，「知道妳今天有一場大手術我就帶了些東西過來幫妳補充體力了。」
「謝謝你阿，還真是豐盛呢！」打開一個又一個的保鮮盒，琳瑯滿目的菜色讓我一時看花了眼，份量大到我把其他同事也叫了過來一起享用。
「欸。」他突然喊了一聲。
「嗯？」我眨了眨眼，嘴裡還在咀嚼著食物。
他奸笑，「這些都是跟妳的寶貝女友拿來的哦！」
差點被食物噎住的我咳了幾聲，阿龍怎麼會認識孟薇阿！？
「你怎麼知道她的店在哪裡？」我皺著眉頭，還是有些難受的咳著。
「其實是胖胖說有間餐廳風評還不錯，結果誰知道去了之後就看見妳女朋友站在吧檯裡面，捕獲野生大嫂的我當然要上去介紹一下自己囉！」
「你沒有騷擾她吧？」我瞇起眼，散發出殺氣問。
「我怎麼敢。」他聳肩，我這才點點頭，繼續吃著他帶來的飯。
豐盛的一餐過後我稍微整理了自己帶來醫院的東西，我的病人只有仲齊一個，所以行李並不多，在手術過後我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回到我平凡老百姓的身分繼續過日子了。
開車下山後我直奔孟薇的餐廳，一進到餐廳裡便迫不及待地到廚房擁抱我的女人。
「妳好香哦。」我蹭了蹭她的頸窩，接著陶醉的說：「都是義大利肉醬的味道耶！」
聞言她怒地巴了我的頭，接著推著我把我趕出廚房。「我還要工作，妳去辦公室自己打發時間吧！」
我淚光閃閃地咬著手帕，「妳怎麼忍心？」
「我就是忍心。」她翻了我一個大白眼，然後像是在安撫我似的往我唇上點了一下。「乖，妳才剛幫人開完刀，好好休息一下。」
「唔....好吧。」聽她這麼說我才甘心地點點頭，的確經過一場手術我早有些疲憊，果然體力已經不如以前那麼好了。
於是我晃到辦公室的沙發上躺了下來，把孟薇放在沙發上的外套抱在懷中，準備到夢裡找周公來一場歡樂party。
但是和我對坐的不是周公....
而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的女孩。
『語默，最近過得還好嗎？』她用著她那溫柔似水的嗓音問，而臉上掛著我一直懷念的笑容。
『嗯，妳呢？』我伸手緊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掌，想將自己手上的溫度傳遞給她。
『因為有妳，我去了好多我想去的地方，語默，謝謝妳。』身穿白色裙裝的她燦笑著，那毫無遺憾的模樣讓我瞬間濕了眼眶。
『應該的，因為那是我們的約定。』壓抑不住想念的我起身想擁抱她，撲了空。
『別哭。』她抹去我眼角的淚，頰上輕柔的力道是那麼地熟悉，可我卻碰不到她。
『我很想妳。』我感到無助地說，淚珠一顆一顆的落下，甚至濕了她的手掌。
她沒有說話，只是揚起唇角，依舊是那麼溫柔地凝視著我，我知道她下一秒就會離開，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她似乎不喜歡我想念她的方法，每每總在我表達自己脆弱的情緒時露出相同的表情，接著身體漸漸透明，最後消失在我眼前。
「語默！」
我驚醒，睜開眼的那一刻看見孟薇俯在我身上著急地用面紙擦拭我的臉。
「怎麼睡著睡著就哭了呢？」她不解地問。
我吸了吸鼻水，「孟薇，我想抱妳。」
她依舊是滿頭問號，但還是低下身子任我將她抱入懷裡。
「是因為仲齊嗎？他的情況如何？」
我搖搖頭，輕撫著她髮絲。「仲齊走了。」
她身子一震，顯然還是有些訝異這樣的結果，但隨後還是軟下身子靜靜趴伏在我身上，任我抱著她。
「孟薇。」
「嗯？」
我無神地盯著毫無色彩的天花板，純白潔淨的白光更顯得我內心中的淒涼。
「不要離開我。」帶著心中無止盡的不安，我懇求道：「求求妳，不要離開我。」
「語默！？」她驚訝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接著慌張地摸著我的臉頰，「怎麼了？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淚水濕了她的手掌，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情緒的抱緊她，哭著哀求她：「我失去太多，不能連妳也沒有了....」
她不斷想從我口中問出這其中的含意，而已經失去思考能力的我只是一個勁的流淚、哭喊，最後累得在她懷裡闔上雙眼。
隔天我在孟薇家裡醒來，床邊擺了一套能讓我更換的衣服，客廳桌上也放了留有餘溫的早餐和紙條，上頭只寫了要我好好休息和按時吃飯而已。
在我梳洗後我回到孟薇房間，床頭特別的景象使我好奇地走近一看，一整排被放倒的相框看起來相當刻意，我拿了一個起來看，眼前的畫面讓我心頭一震，是孟薇和段千悠以前的合照....
每一個相框都是。
孟薇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走到梳妝台前拿起吹風機，這才發現鏡子邊也貼了一張照片，上頭是我睡著的模樣，大概是在我們確立關係那天拍的，孟薇用奇異筆在我的頭旁邊拉了一條線出來，寫了一個『豬』字，還畫了一個豬頭。
我笑了出來，這才發覺孟薇放倒那些相框的意思。
吶，不過這個豬頭....
還真壞啊！
不久前我打了一把店裡的鑰匙給茜茜，從我開始準備仲齊的手術後我就極少再回去店裡，幾乎都是在醫院度過，我想大概有快兩個禮拜的時間沒回去了，還好花店裡的工作並不複雜，茜茜跟小劉兩個人絕對是可以應付的，我想這就是當上老闆的好處吧，不必天天待在店裡...
不過乖孩子可不要學阿！
吃完早餐後我還是不想離開這個充滿孟薇氣息的家裡，抱著柔軟的抱枕，打開電視就開始打發起時間了。
孟薇似乎是料到我會在她家裡開啟這種廢人生活，貼心的留了備用鑰匙給我，中午買了午餐和大包餅乾以外我還租了幾部電影，然後帶著愉悅的心情走回孟薇家。
不曉得孟薇回到家看見我如賢妻良母一般在沙發上等著她以後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嘿嘿嘿....」傻笑。
創作內容
【GL】小說長篇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