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已屆打烊時間,客人陸陸續續離開,有服務生走出來打掃,是戴勛洋,他將藍色的頭巾拿下,塞進繫在腰間圍裙的口袋裡後,拿著掃把與畚箕清掃著店前。
客人看樣子都離開了,一名女服務生拿著一包垃圾出來,好像在跟戴勛洋說笑。周子汎嘆了口氣,拿走早已喝盡的飲料杯,往車站走去。
火車站依舊人來人往,不過少有白天時的喧騰嘈雜,燈光充斥,讓夜晚的車站不同於白日的光景。
他將飲料杯丟進回收桶後,正要轉身離去時,被人擋住了去路。
「你還想做什麼?」
戴勛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周子汎先是愣了,再定睛迎上他的眼神時,那時候在頂樓的情景又再度浮現腦海,只是戴勛洋傷心的神情不再,換上一副淡漠的臉孔。
「我知道你一直坐在飲料店外往我們這看。」他語氣冷冷的,續道:「有話要說嗎?」
對不起。周子汎在心裡說道。
遲遲等不到回答,戴勛洋再次開口:「雖然我很想說歡迎你到「玉子」用餐,但我其實不希望你再來。」
他尾音一落,不等周子汎回應,就立即旋身離去。
周子汎默默地站在原地許久,直至車站響起列車進站的廣播,他才忽然回神,望了一眼戴勛洋離開的方向後,他快步往車站內走去。
◆◇
在那一日過後的一個禮拜,周子汎幾乎都在恍神之間度過,打工休了好幾天,這一星期他只上兩天班,全都以身體不適為由請假了,只要上完課就馬上回家,不跟朋友外出遊玩、私下也不聯繫誰,就這樣獨自過了一個星期。
他還是很難受,但他知道戴勛洋比他還難受。
之前睡覺是會夢到戴勛洋告白的情景,現在則是時常夢見車站的那一幕,每每想起就是一陣心痛。
這天也是,他從夢中醒來,呆坐在床沿很久;窗外陽光漸漸清晰、鳥鳴開始擾人清夢,而他像個雕像,坐在床邊文風不動。
他眨了疲憊的眼睛,緩慢地有了動作,先是看了手機顯示的時間,接著躺回床上補眠,他閉上雙眼,試著放空以利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周子汎被手機鈴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接了電話,聽到聲音才知道是姑姑打來的,姑姑的聲音相當有活力,說著什麼……周子汎完全沒有聽進去。
大概是在最脆弱的時候聽到家人的聲音,他忍不住眼眶泛紅,顫抖著聲音,說:「姑姑……」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了下來,原本爽朗的語調變得認真,她問:「怎麼了嗎?」
「姑姑……」周子汎單手扶額、眉頭深鎖,垂首低語道:「我好想他……」
一陣沉默過去,姑姑的語氣變得更加嚴肅,而且帶有命令──
「去找他。」
語落,電話傳來聯繫斷掉的聲響,緊接著是單調的嘟嘟聲。
周子汎放下手機,難受地自語:「怎麼去找他啊……」
其實他可以處理得更好,只要跟戴勛洋說「我們只能當朋友」,只要跟他說……他沒辦法跟他在一起。
為什麼那時候要吻他?
如果沒有吻他,或許現在誰都沒有受傷……
他有資格說自己受傷嗎?
戴勛洋才是最難受的吧。
周子汎像個雕像,坐在床沿好一會後,拿起手機確認時間,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他離開床,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他進了浴廁沖澡,然後刷牙、洗臉,再像往常那樣,順便刷洗了洗手台跟地板,整理好浴廁後,他開始整理房間,掃地、拖地、換洗床單跟被子,一陣忙碌後,時間已屆五點,他一坐下來休息,疲憊感便立即襲來,這種感覺讓他很安心。
他不想待在家,如果又讓自己閒下來或獨處,肯定會感到很難受,於是,他洗完澡後就到市區去閒晃,隨便吃個東西填飽肚子,然後逛逛書局、買買文具,把自己埋沒在人群裡,只是在經過「玉子」時,他仍舊需要假裝不在乎地走過,即使他很想看一眼。
如果戴勛洋看到他又出現,一定會很不開心吧。
他想到那天戴勛洋站在他眼前,那張淡漠的表情,以前他也曾看過,那時候因為他覺得戴勛洋跟孫霓的傳聞可能是真的,所以對戴勛洋說了心口不一的話。
那時,他確實很在意孫霓跟戴勛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認為傳言不會是空穴來風,肯定有個根據,所以他想知道戴勛洋是不是真的向孫霓告白。
他是喜歡過孫霓,但無可否認的,他也很在意戴勛洋,而且想不出為何如此在意的原因。
如果當時,戴勛洋真的有向孫霓告白呢?
思及此,周子汎忽然停下腳步,後面的人隨即對他「嘖」了一聲,他馬上道歉,然後走進一間超商。
他打算買飲料,在超商坐到覺得累了再回租處,不過……他最後拿了一瓶啤酒。
只要不要喝太多,稍微喝點,回租處的時候就能馬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