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輕柔地。
輕聲吟唱著歌謠。
明亮的光彩透過樹林間隙,映照在她透明的掌心。
不同的色彩在這個空間中來回轉動,彷彿在向她傾訴著它們所欠缺已不再美好的那一部份。
世間萬物皆有邁向結束的一天。昔日的美麗已不再輝煌,光輝僅存於回憶。
天空因湛藍開闊,擁有美麗的自由;白雲因淨白瀟灑,帶來無窮的變化。
因期盼而捎來美麗,因美麗而帶來缺憾。
如同那天一般,無止境地殘留於心。
微微地、模糊地。
坐在樹梢上晃著腳,俯瞰不遠處的透明可人兒們圍成環狀手牽著手跳舞,輕輕低吟。
蘶蘶地、分明地。
沁涼的風穿過身體,為僅有的飄渺存在帶來生意的延續。
即使,透明的存在會為那些生命帶來恐懼,她們依舊會不斷地唱下去。
即使,遭受生命的威脅,萬物終能找出屬於自己的道路與出口。
即使,一切終有毀滅的一天,同有復始之日的來臨。
她停止歌唱,望著透明環板上的某一處缺陷。悠然歌聲仍不斷重複著先前的歌謠,在滿是自然包覆的空間中迴盪著。
「我們會等的,直到回歸的那天到來,會一直等下去。」
◇
「抄下來,快抄下來!」
「你不把紙筆給我,我是要怎麼抄,我還沒厲害到可以用手指在空氣寫字!」
在滿是花瓣的房間內,兩人手忙腳亂地尋找書寫用具,不,應該說是只有西司一個人手忙腳亂地衝回書桌去拿紙張和筆。
當他奔過去的途中,穿有室內鞋的腳,一腳踩在堆積成小塔的花瓣。
噗啾!
今日轟然巨響與哀號聲二度上演。
看著某個人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接著又蜷縮成他一開始踏進房間所看到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是直接發生在他的眼前。
「你今天是要摔幾次啊!」
跳下床,越過縮在牆邊抱著再次受創的後腦勺哀號的人,珞隨手抽了一張放在桌上的空白紙和筆筒內的兩支筆之後,又走了回來。
走到一半,桌腳旁邊的東西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望過去看了眼躺在那裡的扁狀方形物體,上頭還黏了近一半的紅色花瓣。
「奇怪?西司,你為什麼要放一塊海綿墊在這裡?」
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在房間待了這麼久沒道理會沒看到那種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海綿墊,就算想忽視當作沒看到都難。
除非,它一直都被埋在花海裡……
還處在疼痛期的西司沒有回應他的話,而珞也覺得應該是如此這般的想法,便沒將它放在心上,趕緊坐回床上把書本當作是墊子,開始記下剛才傳來歌謠的歌詞。
過了半晌,好不容易撐過疼痛期的西司上半身趴在床上,正好看到對方將紙張遞到他的面前。
拿過對方手中的紙頁,他看了下紀錄在上頭的文字。
淡淡地、輕柔地。
微微地、模糊地。
蘶蘶地、分明地。
「……這真的是歌詞嗎?怎麼讀起來怪怪的,你確定你沒有抄錯?」
抬起頭,西司一臉遲疑地看向珞。
「我很確定我沒有寫錯。」
這種歌詞,真的是怎麼看怎麼都奇怪。
那些空靈到底是怎麼想出這種奇葩的鬼歌詞,而且竟然還有辦法唱出來,真是太厲害了。
他真是太佩服它們了。
「好了,我們趕緊來做正事吧。」
把對方手上的紙拿回來,然後將紙頁撕裂成兩半,在對方驚愕的神色下,開始拚他的拼圖……不對,是來重整支離破碎的歌詞。
現在他們所知道的歌詞有潔依小姐之前給他們的片段歌詞,加上前陣子聽見的以及剛才記下來的。
如果要拚起來的話,感覺不知道該從何開始拼湊,珞苦惱地抓了抓著頭髮,努力思索可以將其拼湊完成的方法。
隨後,珞抬起頭看向同樣盯著文字卻看不出任何鬼來的西司。
「我們要不要先把各自知道的部份說出來,不然光靠這三行字,我的功力也沒厲害到可以用眼睛看就能從三行變出整首的詞句出來。」
要是可以這麼做的話,他就神了,不只是神,根本是超級神奇。
「沒問題。你先講還是我先講?」
「我看還是你先講好了。你還記得多少歌詞?」
「等等,讓我想一下。」
「嗯,那你在那裡慢慢想,我繼續來寫我的。想到了記得寫在紙上,然後跟我說一聲。」
語畢,珞就不再搭理西司,直接埋頭開始寫下文字拚他的歌謠拼圖去了。
「……」
看了快把自己塞進拼圖世界的珞一眼,西司覺得對方每次只要一牽扯到拼圖,就會把心思全放在上面,對身邊的人反而會表現出淡漠、愛理不理的態度,彷彿一副「有什麼事等我把重點作業給完成再說」的模樣。
他深深地認為這跟他陷進幻想世界裡的情況又有什麼不同。
一個人的差異性,或許是在於環境、思想與信念所造就人格上的不同吧?
低下頭,不再思索其他無關的事情,西司開始努力在他的記憶裡挖掘任何與歌謠相關的線索。
然而,深度挖掘記憶並不是多麼舒服愉快的事情。
那感覺就像是一腳踏進泥沼裡找被埋沒的東西,接著發現泥濘裡還隱藏著尖銳性與頓性的雜類物質,越是往下探索,越會感受到其中的不適,疼痛與暈眩感相互交雜。
即使當你不願再往下探尋,但周遭的環境卻不見得會順你的意,尤其當中還有「非常堅持達標,否則決不放棄」的那一類人時,更是如此。
過了半晌,他才好不容易把他所記得的慢慢地在白紙上逐一列了出來。
一、鳴響世界的呼喚。
當天情況:學校開學,變成擁有魚腥味的落湯雞。
二、謠之聲、黑羽蝶,為尋覓者指引道路。
當天情況:傍晚時段,離開世界樹祭壇沒多久的時間。當天其他的歌謠,因為風太大,加上受到風掃下來的驚嚇,所以……忘了,嘿嘿。
三、來自虛幻卻無法觸及的真實。
迷途者,你找到追尋的方向了嗎?
當天情況:那天在雲茜商店街的街道上聽見的。
以上,皆是我所聽到的……歌詞……
「嘿嘿,終於寫好了,珞……呃,你為什麼要用那種表情看我?」
一抬頭,就看到對方坐在床上直盯著他看。
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被遮擋在珞的身後,為他面無表情的臉龐鋪上一層陰影,紫色的眼睛讓整體顯得更有驚悚感。
……為什麼、為什麼他最近老是會對某些景象產生既視感啊……
西司心裡有些發難地望著對方,心想自己是愛亂跑了一點……也許不只一點,但也不需要老是用這種讓他感覺到既視感的場面給他看啊……
半晌,珞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不知為何,珞忽然的轉變讓西司感到疑惑,當他正準備叫對方別這樣嚇人的時候,珞率先開口,不屬於他的聲音自他口中傳了出來。
那是由複數音律所組成的女性聲音。聲音聽起來輕柔熟悉,卻又從中感受到一股淡淡地哀愁。
『隱藏起來的人在哪裡?』
在這當下,西司瞠大雙眼,瞬間倒抽了一口氣,坐在地上的他被嚇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直到撞到牆壁沒路可退時才停了下來。
他整個人被驚嚇到久久說不出半句話,腦袋完全空白。也因為如此,以至於他沒有在中途就衝出房門,而是反射性地一直不斷往後退到底為止。
隨著對方的動作,應當是珞的人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已經退到牆邊的人,從他的眼神中看不見任何情感波動。
好半晌,西司才回過神,望著眼前的那個人。
努力讓自己受到嚴重驚嚇的心給靜下來,可惜只能稍微緩和一些,無法完全平靜下來。
原因在於,當珞開口說出那一句話時,周遭的溫度整個降低了不少。
而他最怕的就是這種類似恐怖氛圍的事情。
隨後,西司嚥了嚥口水,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故作鎮定地詢問對方,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珞,你可以不要這樣嚇我嗎?就算我東西寫得有點慢,也不用這樣吧?」
良久,珞都沒有給予回應,面色再度由微笑變回面無表情。
然而,就算再怎麼遭受恐懼的支配,西司還是不斷地強迫自己把心靜下來,勇敢去面對眼前的問題。
他深吸了一口氣,即使眼前的景象實在是有夠像是恐怖故事裡的角色被不乾淨的無形者給附身一樣會有的場景。
他雖然遇過不少危險的情況,但他可從來沒碰過這種事情啊!
鎮定、鎮定,千萬要保持鎮定。
接著,他忽然想起剛才那個聲音從對方嘴裡吐出來非常耳熟的一句話。
隱藏起來的人在哪裡?
而且,從珞嘴巴裡傳出來的到底是誰的聲音?
「珞……你、妳是誰?」
剛把對方的名字說出口,意識到目前所處的狀態,西司便馬上改口。
『我和我的同伴們是天之羅環的守門人。』
沒多久,對方的嘴角再次詭異地揚起,回應了他的疑問。
守門人?
先前才剛閱覽過的文獻上確實有提到空靈是守護天環的守門人。
「妳、妳們把珞怎麼了!」
『別擔心、別害怕,我們只是借用他的身體來跟你交流一下而已。對他的身體並不會造成任何的傷害,只會消耗他的精神力,使他感到疲倦,休息過後就會恢復了。』
妳們把場面弄得這麼恐怖,誰會不害怕啊!妳們說啊!
雖然他真的從沒想過居然會有跟空靈對話的一天。即便是以這種最不希望的出場方式,為了讓人恢復原狀,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你們為什麼要……」
話尚未說完,女性的嗓音便接了下去。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西司的身上。
『我們能夠感受到他人的心、感情、深埋於心中的執念。我們以歌聲傳遞訊息,為生命排除潛在的危險。』
「但是……你們的歌聲會引發詛咒,讓大多前去冒險的人都會喪命的詛咒!」
聞言,對方的笑容慢慢消逝,轉為原先一臉木然的表情,聲音頓時也沉了幾分。
『我們的存在,僅僅只是為了保護島嶼上的萬物眾生所誕生的生命。一切……有果必有因。』
「什麼?」
她的話,讓西司已經有些呈現短路的腦袋,更有轉不過來的跡象。思路甚至是跳回一開始就應該問的事情。
「你們為什麼會附身在珞的身上?」
『透過與綠髮孩子所有接觸過的人,當我們感受到鑰匙的氣息,以及受到歌聲引領而來到先者身下的三名孩子。再者,在四人當中,與鑰匙持有者距離相近、頻率契合度且能夠讓我們憑依的,也就只有這個孩子。』
「……」
她說受到歌謠指引,到先者的身下……這指的會不會是世界樹?
「妳們是什麼時候選擇他的?」
『這是六天前所決定的事。』
空靈依舊如實回答他的所有問題,話語中絲毫沒有任何的遲疑。
聞言,西司的身體為之一顫,面色驚愕地看著渾身環繞著異常可怕氛圍的人。
六天前。
那一天的事情瞬間浮現於腦海之中。那也就表示珞他們來到世界樹祭壇找他的時候,他就被她們給選中了?
珞會變成現在這樣,豈不都是他造成的嗎?
如果那一天他沒有選擇到祭壇的話……要是他沒有做出那種選擇……
可是,她們的話裡有提到,他們之所以會到那裡是因為受到歌謠指引。
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隨她們去選,為什麼偏偏要選擇他們。
就只是因為他身上有鑰匙的緣故嗎?
想著,西司不自主地往前襟身去,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便改由緊抓自身的衣襬。
「……」
『鑰匙,即是開啟與結束現今的一切境地,重啟萬物生之大門不可或缺的珍貴之物。是否維持現狀,抑或結束一切哀愁?』
沉默數秒,西司以顫抖的聲音回應了對方聽來讓人感到有些茫然的話語。
「我……我的未來,由我自己來決定!」
『呵呵。』
就算現在對方給他的感覺真的是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滿地。話雖如此,既然空靈都出現了……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妳們。」
『請說吧,只要是我們能夠給予回應。即便那並非你所期望的答案。』
他再度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提出他心裡的疑問。
「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為了突破天環,因為妳們的歌聲幾乎每天都有人喪生,如果妳們是守護萬物眾生的存在,明明有那個能力,為什麼不去救他們?」
對於西司的疑惑,空靈所給予的回應卻使他的心瞬間涼透了一半。
『由於門扉緊閉,在結界阻擋的影響下,外界的風可流進伊特諾,反之,我們的力量無法流向外界,力量在近乎密閉的空間沒有流洩之處,以致於在兩者的加持影響,即使我們試圖拯救生命,也只能徒勞地看著生命消逝。』
「……那麼,隱藏起來的人在哪裡,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切……有果必有因。』
「……」
『深陷迷途的孩子,對你而言,這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感受到西司心中的遲疑與困窘。安靜了半晌,空靈又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在這當下,聽見這個疑問的西司猛然睜圓雙眼,沒多久他的身體便逐漸停止顫抖。
「……」
珞對我來說,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
接著,他緩緩地垂下頭,抿了抿唇。
珞的存在。他的答案始終只有一個……
隨後,空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他揚起手,指向早有答案卻始終埋藏於心的西司。
『持有造就一切哀傷與憧憬鑰匙之人,你將如何抉擇?』
語畢,他慢慢地闔上雙眼,彷彿斷線娃娃瞬間失去了支撐一般,傾倒在床上,床面上排列成星形的花瓣,受到他倒下的影響,隨即被掃飛一大半。
在他倒下那一刻,四周的冷度如同幻影般消逝。
房內尚存的,僅有兩名少年與沉寂相伴。
◇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內的景象逐漸由模糊轉為清晰。
珞從床上坐起身,意識有些朦朧地看了看四周,輕撫有點發疼的頭。
他什麼時候睡著的?
現在幾點了?
轉過頭,看到西司已經坐回書桌前不曉得在寫什麼東西。
似乎是注意到床鋪的狀態,西司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朝珞的方向望去,隨後他的臉上染上一抹擔憂的神色。
「怎麼啦?為什麼要用那種臉看我,我臉上有沾到什麼東西嗎?」
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嗯,摸起來很平滑,沒有壓痕或是啥東西在上面的觸感。
「……」
「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出來,就算你說了一堆奇怪又沒根據的事情,我也不會吃掉你好不好。頂多賴在你這裡過夜而已。」
西司放下筆,抿起唇。
要不是看他到露出一臉非常難以啟齒的表情,珞差點就以為對方趁他睡著的時候,有對他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來了。
「你先聽我說……」
他將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其中包括空靈憑依在珞身上、守門人、鑰匙的所有事項都大概和他敘述一遍。
接著珞的表情非常戲劇性地先是由錯愕,再來是吃驚地微張嘴巴,最後更是從床上一躍而下一臉難以置信的直接放聲大叫。
「你說什麼我被空靈附身!那是什麼鬼!」
一叫完,珞反射性地搓了搓手臂,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他沒印象的事情給搓掉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難道是我做了哪些不該做的事,惹到空靈,所以她們才會直接來個詛咒大放送!」
像是想到什麼事,珞臉色發青地仰天抱著頭吶喊。
「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吧!」
在目睹一連串非常誇張的舉動後,西司呆愣在一旁,傻眼地盯著他看。
「啊!還有我在那之後睡多久了?」
彷彿是在上演即興演出似的珞,馬上將視線轉向他眼前的那個人。
當下,西司被他高度轉換性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沒有很久,差不多兩個多小時。」
他瞄了眼桌前的小時鐘,然後和對方說了個大致的時間。
「兩個多小時?」
「……嗯。」
深深覺得對方再不把戲劇化的表現收斂起來的話,他肯定會受不了,他自認他的心臟承受力可沒木頭那麼堅韌。
「對了,我在你睡著的那段時間有稍微把我們剛才寫的歌詞試著拼湊起來,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聽到和拼歌詞的事情,珞立刻停止他的誇張行徑,朝對方走了過去。
西司將他身前的紙頁稍微挪向右手邊,讓對方能看得比較方便一點。
珞看著大致上都由西司拼湊的歌詞。
請靜靜聆聽。
淡淡地、輕柔地。
撫過萬物生命的徬徨樂章。
來自遠方卻及於耳際的聲音。
籠中鳥、籠中鳥,可望之處為何處。
鳴響世界的呼喚。
微微地、模糊地。
天之環,星之鳥。
蘶蘶地、分明地。
潛入無窮黑夜與晨曦的交界。
來自虛幻卻無法觸及的真實。
迷途者,你找到追尋的方向了嗎?
「這不是幾乎都拚好了嗎?不過為什麼中間的歌詞只有兩句,從前後的排列來看,應該還有另外三句吧?」
「那一段的歌詞,因為我當初在世界樹祭壇那邊被突然掃下來的風給嚇到,所以當時的歌詞有點不太記得了。」
「是喔……這樣真的有點可惜,都拚到這個程度了,唯獨缺了最後一塊的拼圖。」
珞語氣惋惜地盯著上面的文字。
「不過,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了?」
聽到西司說的話,珞不免感到一絲好奇。
「就是我依照自己的記憶去排列,除了潔依小姐和你的部分之外,我發現歌謠傳來的時間點,都和我當時的狀態有點……雷同。嗯,應該說她們可能真的在傳達一些什麼事情。至於是什麼事……我一直都摸不著頭緒。」
「……」
「珞,你當時聽到你那部份歌詞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事?或是周遭有哪些和歌詞相符的事嗎?」
將頭轉向對方,西司向他提出了一個疑問。
「這得先我想一下。」
珞環起手,開始探索他腦中的回憶錄。
想了半晌,似乎事想起什麼事情,珞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手掌。
「我想起來了!那天你去藏書區找資料,因為時間也差不多都快天亮了,所以打算準備消夜,經過老頭子房間的時候聽到他在哭求空靈的原諒……我知道的大概就這樣了。」
「還有這種事?」
整段話聽下來,西司不禁流露出一絲驚訝,又將關於爺爺方面的情感給壓抑下來。
「當然,而且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整個人都睡死了……」
話說到最後,珞頓了下,接著轉移話題。
「啊,你剛才不是有提到你聽到片段歌謠的時候,你人在世界樹祭壇?那個時候那堤也有在那裡嗎?」
「那堤那時候也在。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人也有在那邊的話,你不記得的部分,他應該多少會記得吧?」
珞接著繼續說下去。
「身為世界樹管理者,除了被強風掃下來的星環之外,他們也能算是第一線的人員。就算每次的歌謠都不太一樣,但總有重複唱的部分,成天待在那種地方,應該聽到都會背了吧?」
聞言,西司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倒是。」
「不過作為保險,艾利希那裡也順便去一趟吧,多個選擇總比沒有預備來的好。」
◇
在分配好兩人各自去詢問的對象之後,珞再度地將話題轉到另一個點上。
「對了,你在滑壘成功之後,我在這裡看到一塊海綿墊。」
說著,珞彎下身子,撿起位於桌腳旁邊的沾有花瓣的海綿墊。
「……哇啊,怎麼是濕的,你就算把房間弄得跟少女情懷一樣也就算了,起碼也要把衛生給照顧好吧。」
聽到不知從哪冒出海綿墊一詞的西司,頓時皺了下眉頭。
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對方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一塊濕漉漉的東西時,吸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房裡根本沒有放過這種東西。」
聞言,珞露出有些不太高興的表情,一邊打開窗戶將不速之客給仍出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那是誰放的?該不會是老頭子吧?」
對手指上的潮濕感到很不舒服,厭惡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幾下。
「……應該不是吧,我們今天一整天幾乎都待在房間裡,而且我也沒出過房門,那麼濕的墊子不至於會……長腳跑進來吧?」
回應期間,西司的眼睛一直盯著把海綿墊扔去放生的窗戶。說到最後,他的語調多了些不確定性。
「算了,別管那個了,反正我都已經把它扔出去了,今天圖書館也休館不必怕會砸到哪個無辜的路人甲。」
瞧見西司的神色,珞一臉不以為然地搧了搧手。
半晌,他面色有些難看地撇向對方,抓了下頭髮。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空靈不是有說什麼鑰匙、大門、還有守門人之類的事情嗎?」
當下,西司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等他把話給說完。
「既然那顆玻璃珠是鑰匙,那麼你打算怎麼做?丟掉?還是想辦法銷毀它?」
這時,西司沒有正面回應他的問題,而是開口反問對方。
「那麼爺爺的事情,你又打算怎麼做?你會想回頭去責罵他嗎?」
「這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聯,你都還沒回答我的疑問耶!」
「嘿嘿,你先說,我再跟你說我的想法。」
安靜了半晌,珞抿了抿唇,將臉撇過一邊去。
「他沒有被我責罵的資格,現在沒有,永遠也沒有。」
「那麼,你會想原諒他嗎?」
「原不原諒那種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知道。他對我們的傷害太大了。我們所受的傷,永遠都好不了,永遠都很痛。好了,我說完了,該換你回答了。」
這時候,珞轉回頭,西司則是垂下眼簾,慢慢且小聲地開口。
「雖然有點不捨,但我想將玻璃珠還給空靈,當然也想要趁這個機會到外界去闖蕩。」
聽完,珞整個人都傻掉了,他不禁懷疑對方的腦袋不會是因為撞了兩次地地板的關係,所以運轉上出了什麼差錯吧。
「你的腦袋……不會是撞壞了吧……」
當下,珞只能給出這段評語。
「……我是這樣想的啦。」
「你要把那顆鑰匙球送還給會唱歌詛咒人的空靈?要是去了可能東西沒有還成,說不定還會因此送命,你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我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珞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坐回床上,垂下頭摀著臉。
「……」
「……」
雖然有預想到珞的反應,但是實際遇到時,還是會感到十分緊張。
因為他所回應的並不是小問題,而是非常嚴重的大問題。
若是有人肯點頭答應的話,腦袋迴路可能已經是異常狀態了吧。
當然,會回應這種問題的自己,思路大概也有了不小的問題。
房內的氣氛瞬間凝結,在等待對方出聲的期間,西司彷彿能感受到空氣的重量。
「……你想去,就去吧。」
咦?
他剛剛說什麼?
他的回應,讓早已做好會被痛罵一頓的西司,完全都沒料到對方會得到對方的首肯。
原本西司在珞仍處於昏睡狀態時,曾思索過是否歸還玻璃珠。
他和珞的親人都是因為玻璃珠的關係才會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真的要歸還玻璃珠,就同樣要以自己的生命去賭。
所以,這股驚愕遠比折翼去跳樓來的更有衝擊性,使他整個人又呆掉了。
「你那是什麼臉啊?」
一抬頭,就看到西司露出一臉既驚愕又困惑的複雜表情。
「啊,沒什麼……不對,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答應我把玻璃珠還給空靈的事情?我以為……」
他的表情,使珞莫名感到很好笑,他攤開雙手,望著對方。
「以為我會不答應?」
西司點了下頭。
「你想太多了啦。」
珞對此笑了笑,說到最後更是將大拇指指向自己。
「再說,雖然詛咒很嚇人,不過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想看看空靈到底是長什麼樣子。說不定不像是你之前說文獻裡記載的模樣。不過你想去是可以,就是也把我一起帶上。」
他的發言讓西司瞬間將雙眼瞠得大大的,接著他猛然站了起來。
「不行!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不可能會帶你一起去!」
那是他自己決定事情,他不想把對方的人生也給扯進去。
要是真把他帶上了,途中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如果還因此受傷或是喪命,他一定會自責一輩子。
對西司的劇烈反應,珞表現出一副完全嚇不到他的樣子,心裡其實真的有受到小小的驚嚇。
「別那麼激動好不好。因為你平常老是會幻想些奇怪的事情到處亂跑,追在你後面跑的我在潛移默化之下,腦袋可能也變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喂!你這不就是在說我的腦袋有問題嗎!」
對此,珞挑起一側的眉。
「有哪個正常人會因為空靈說個幾句話就跑去拚歌詞、自願歸還玻璃珠?而且不正常的人多一個,湊成一對搭檔不也剛剛好。」
他說的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件事情真的不是腦袋正常的人會選擇的事情。
「……這種話真虧你說得出來。」
西司有些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將視線撇向窗外的風景,鳳凰花不斷地隨風飛舞。
沉靜半晌,沉靜的氣氛被珞的一句發言給打破。
「困難,本來就是用來讓自己面對成長的機會。」
在西司最為消沉的時候,珞總是會在他背後推他一把,不管他的想法有多荒謬。
「既然已經有理想了,那不管怎樣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要努力去實現。」
「……」
「不管遇到什麼事,多大的挫折和委屈都要笑著樂觀面對。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解決的。難道不是嗎?西司。」
沒有將視線收回,西司淡淡地開了口。
「去了真的很有可能會死的……」
「這你儘管放心,命是我的,要怎麼使用生命是我的自由。」
聞言,西司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這句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感覺好詭異。」
「詭異?哪裡詭異了!」
「從頭到腳都很詭異。」
「……你這種話讓我很受傷耶。」
在嚴肅氣氛稍有減緩後,他們倆人又聊了好一段時間。聊到一半,西司猛然意識到一件古怪的事情。
「等一等,我記得我沒有跟你說過空靈的樣貌吧?」
珞清了清喉嚨,在對方質疑的目光下,他撇過頭去,悄聲低喃。
「哈哈……你就當成是善意的謊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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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亞米珞~
今天是睽違一周的故事更新,很榮幸可以撰寫這部故事。
非常感謝回應問卷調查的各位,真的很感謝你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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