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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裡的結果,是斷成兩截的導彈。
但煙霧之中,卻沒有那劊子手的身影。
「鬥技場的防護壁,你有辦法打破嗎?」洗硯垂著眼簾。
「……從裏面大概不行吧。」韃子搖了搖筆桿。
又要,被關進去了嗎?
洗硯不再說話。
【總之,你大概會以某個非正常的方式離開鬥技場。】紙條的第一句話。
「連是以這種方式離開鬥技場能也被你猜到嗎?真是不簡單呢。」
躍起。
微笑。
十三架機槍上的生物感應器偵測到生命反應。
從方才導彈射進防護壁時鑿出來的洞竄出,那白色頭髮的生命體蹲在防護壁的上方。
扛著劍。
「好,勒。」他瞇起眼。
【如果你能活著出來,而賭神也跟我猜的一樣,選擇在《荷米斯戰巢》碰面而不是透過遠端通訊觀戰,那我會想辦法站在你也能看見的位置。】
緩緩地轉身一圈,運起自己那千里讀氣的本領。
佐以連眼球細胞都能控制的武學,看著整個鬥技場的風吹草動。
【如果賭神沒有在我身邊,我每秒會轉動一下眼珠。
如果有的話,我會跟你四目相接。】
雙眼最後對焦的地方,那是一張臉,一張貼在玻璃窗面的臉。
那張臉的雙眼直勾勾地,瞧向在防護壁上頭,扛著舊戰劍的自己。
【如果我依然不知道硯芯在哪,我會微笑。
你就先站在一個顯眼的地方別亂動,看著我的唇形判斷我的指示。】
而!
【如果】
那是!
【硯芯】
一張!
【就在我】
萬念俱灰!
【身邊不遠,】
失魂落魄的!
【我會】
臉!
【面無表情。】
【那時,】
彎腰。
扛劍。
【就用】
弓起身體。
咬緊牙根。
【你最快的速度。】
膨脹雙腿十倍。
腳趾踩碎牆面。
【只管】最極限的——
【衝】氣!
【過】鎖!
【來】解!
【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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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護壁的外層炸出了一個圓形龜裂。
半空中飛射而出一道白髮的身影,在剎那間飛射跳躍數十公尺的距離。
但還卻不夠遠。
他的腳還沒著地,卻已經開始減速。
所以!
「上吧。」
十分之一個剎那。
踩在空中,他把手伸進懷裡。
摸出一條纖細,但就是外行人也能知道絕非凡品的鎖鏈。
那條鎖鏈上頭一體成型的連接著,一柄細緻小巧的短匕。
玲瓏刀!
氣鎖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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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
眼前那映著自己倒楣臉的玻璃映象龜裂。
他的臉頰旁,刮著一柄短匕刃尖所散發的冰冷。
釘進玻璃的短匕。
一公分的距離。
而連接這短匕後頭的,鎖鏈末端。
則握著一隻,全世界最危險的手。
「好厚的玻璃,難怪他們敢在這裡看。」
那隻手臂的主人笑著搖了搖頭,使勁一拉。
十分之二個剎那。
那全世界最強悍的生命體出現在玻璃一公尺前。
而他舉起那握著黑色戰劍,全世界最危險的另外一隻手臂。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可以擋下裝甲彈的玻璃應聲炸裂。
攔截導彈,一敵兩百豪傑,迎戰殺榜十三王者的傳說翻進窗子。
踩入這個空間。
短銃,雙釵,太刀,手槍,指虎,手榴彈,
獵刀,戰斧,電擊棒,衝鋒槍,匕首,短劍,爪。
賭神瑪門身後十三個人,紛紛亮出從不離身的兵器。
十三把武器沒有遲疑,一出鞘就立即瞄準身後女孩的腦袋、抵著頸,
他們很清楚!
自己的本能!
是多麼激烈!
拒絕!
交手!
但摸到武器的指尖,立刻傳來一陣不熟悉的酥麻。
翻進來的大怪物雙腳總算碰著地,將劍扛在肩膀。
而十三柄兵器卻再也不能移動分毫,或扣下扳機。
就如同安士姆自己也在一個瞬間裡頭,擠出前所未有的顫慄。
鬼面。
紫膚。
灼熱。
巨大。
碰著地面。
死!
是一個身長約三四米,筋肉如同遠古藤蔓交織斑錯。
渾身皮膚是不祥的深紫色,隱隱有角質化的質感。
死!
他垂著頭,白髮飄昂蓋著那夜叉般的臉孔。
從口鼻間,吐出絲絲肉眼可見的灼熱蒸氣。
死!
而在那臉上白髮的後頭,則有兩顆忽略不得的眼睛。
直勾勾地,瞪著世間所能呼吸的森羅萬物。
死!
他什麼都,沒有做。
而卻誰也,不敢動。
在面對這抹眼神時。
在比死亡更恐怖的意念裡。
誰也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的想法。
當然。
畢竟這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開悟出來的,『境』。
饒是賭神風雲十來載,安士姆依然無意識的在這個剎那捫心自問。
那自己說出沒用的十三個殺榜王者一直……都是跟這種怪物在周旋著嗎?
而自己想著將這種怪物養進籠子……
……到底是哪來的信心,讓自己這般癡心妄想?
下個剎那。
天花板掉出四柄無視這股破滅殺氣,只會對感測器和程式有反應的自動偵測機關槍。
兩柄指著三米高的白髮怪物,兩柄指著被綑綁的白髮女孩。
再一個剎那。
空間模糊的一個剎那。
硯芯緊緊閉上雙眼。
她感覺身體被一股力扯了過去,就像捲入一陣漩渦。
但這漩渦,卻不會讓自己感覺到痛。
抱著硯芯的洗硯,另隻手握著劍,劍走螺旋。
頃刻斬碎四架機關炮,把十三個隨扈全從自己擊碎的窗子掃出這房間。
而他也躍出窗外。
與至始至終都待在窗前,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四眼交錯。
他微微頷首。
就像一開始說好的那樣。
留兩個人,在這個沒有其他人的空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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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擁在懷裡。
鬥神跳了出去。
宋衡天轉過身。
安士姆退了步。
「在能決定的主場時,要盡可能在第一線看著賭局進行,減少對方出千的空間。」
然後安士姆忽然發現,天地顛倒了起來。
他才發現他是倒在地上的,而且眼前的中年人分裂成三個。
「而在確認獲勝時,展示籌碼並且保持高姿態讓對方感受到壓力,盡可能的阻隔對方萬一不小心想出翻盤妙計的可能性。」
然後他忽然感受不到指尖的感覺。
忽然才發現,自己漸漸沒有了感覺。
「你……」攤在地上顫抖,嘴巴吐出白沫的安士姆才發現…才發現……
「桌上的雪茄,我換掉了。」宋衡天說著,手伸進自己的大衣內袋。
掏出一根燒到一半的雪茄。
他知道他的學生將走的不痛不癢,無聲無息。
「這個局,我從跟你碰面的第一個瞬間就開始。」宋衡天看著他的學生。
如果不是在重要的賭局關鍵,那麼不要出面,這樣會增加被殺的風險。
如果不是必勝且又能牽制對手,或是確定對手無法殺死自己的賭局,那也不要出面。
如果是在重要的賭局,身旁一定要有各種專長不一樣的隨扈,懂毒的,懂槍的,各種的。
所以沒有人殺得了,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的他。
如果是能殺死他的強者,根本沒法讓他出現。
也沒人能在隨扈得環視下,用某種專長殺他。
要讓他本人到了自己眼前,面對面。
又只剩下他一個人,淨空了現場。
這才有得贏。
而只有他知道。
如果是在荷米斯戰巢,對賭的人是他一直想戰勝,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
這一次他本人肯定會有絕對獲勝的自信,並且不做任何針對自己的準備親自到這裡,而不是躲在螢幕後頭運籌帷幄。
因為自己是這麼教他的。
他一直一直,是個能讓自己驕傲的,
「只對你一個人,能用。」
很好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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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事已至此,清楚一切的安士姆,倒是笑了。
吐出白沫的嘴角,笑的三分無奈,三分安詳。
「我還是…贏不了你嗎?」
而宋衡天搖了搖頭。
他走向前,蹲了下來。
四目平視。
他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學生。
「不,離開的那時候我就已經輸了,你對我拿不出信心的時候我也已經輸了,來到這裡的時候我還是輸了。」他也笑了。
沒有絲毫的殺氣,絲毫的霸氣。
也沒有絲毫的酒氣。
「打從一開始,我就什麼也沒贏過。」
就只是淡淡地笑了。
如同安士姆笑容裡,那占四分的感覺。
「你這一次輸掉的人,不是我。」
蹲著的他看著窗外,想著那一個晚上的對飲。
那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很憧憬那個人做出的決定。
躺著的他也看著窗外,半空中那白髮的身影。
看著那兩抹白髮臉上,在籠子外才能看見的表情。
沉默,
片刻。
「為什麼時隔這麼久,你忽然想嘗試讓那個嬰兒醒過來?」蹲著的他淡淡開口。
和成吉思汗對賭的時候是。
他肯定研究透徹麒麟丹,至少他知道麒麟丹從人體內挖出來仍具功用,不然他就不會想要拿走已經鑲嵌在鬥神體內的麒麟丹。
那麼,在知道麒麟丹是可以被『共用』這件事,依然用正面對決的方式『佔有』而獲勝,而不是為了達到目的本身,以協商之類的形式『暫借』並妥協。
降下導彈玉石俱滅的時候也是。
他不在意在導彈的爆破下麒麟丹是否能無損,只在意能不能讓自己輸掉這一局。
所有的一切都能證明,他並不是真的想要結果。
只是貪求著過程,好麻痺自己的空洞。
但是卻沒能說明,為什麼他是在時隔多年以後,才開始想要做這件事情。
又是沉默。
但死期進了。
所以他不打算說謊,也不打算拖太久。
瞳孔渙散的他開口。
而蹲著平視的他聽著。
「…『她』已經…死了…而我……一點也不…認…識她。」他看著天花板。
「嗯,我知道。」他看著他的瞳孔發散。
「她…不……是『她』,我也不…想要…什麼那是『她』存在的證明之類…的鬼…話,『她』已經死…了……」那白色的燈光,扭曲成四五個空間。
「嗯。」他知道,他現在看見的景象已經開始扭曲。
「但如果…讓她活過來…二…十年後,是不是有一半的機率…」空間中,好像有抹身影。
「……」他看著他的五孔開始滲出血。
「…她會…長得像……『她』呢?」那張背著光的臉一點也不漂亮,卻是這麼一如既往的美。
「……」他看著他的眼睛已經翻了白。而他知道他本人大概沒有感覺。
「我真…的好想……見『她』……」溫暖又熟悉,卻又是好久不見的。
「嗯。」他聽著他的氣若游絲。
「我…真的……真…的…好想見……『她』。」只對他一個人。
「嗯。」專注地聆聽他發出來的音節,即使音準已經不能組成能聽懂的語言。
「真的……好想『她』。」那麼笑著。
「……」看著他完全閉上眼的,僵硬的笑臉。
「教我賭術。」
「呃,為什麼?」
「因為你明明一點也不強,卻能讓強者像狗一樣聽話。」
「哈哈哈討厭,這麼誇獎人家啊?那我為什麼要教你?」
「不知道。」
「喔?」
他學醫。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學生在生與死的中間,還有一場夢的距離。
他摸出一枚硬幣。
他勾出一抹微笑。
「賭一場,我知道你會跟我賭這一場。」
希望,會是一場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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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更新了啊我這,
最近兩天不是在殺蟲子就是一天考試七小時,
再不然就是幫忙跑手續或是擦屁股啊哈哈哈哈。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