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見藍天與海平面的世界充滿了人類噁心的心靈和言語
看得見海平面與深不見底的暗流的世界純淨的猶如天堂
人類總說著大海是危險、恐怖的
但…身處於陸地上的我，則認為陸地上的世界才該令人感到危險與恐怖
在海裡，聽不見任何的言語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只有最純粹的肢體語言和眼神裡的交流
我嚮往著這樣的對談
因此
我潛入了一望無際的藍洋
再也不游回岸上
※
因掙扎而流入耳裡的水、從鼻子吸入氣管的水、沾濕上半身與頭髮的水。
我掙扎著，卻還是無法做出任何有益的抵抗。
耳裡被水侵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我明白，他們正笑著。
氣管被水給佔據，像是要窒息一般地難受。
人類的生存本能使我不停地往上抬頭，但卻被粗糙的鞋底給抵住。
越是希望離開水裡，越是被他們踩的更沉。
鼻尖與嘴唇和額頭不停地撞上陶瓷製的馬桶。
「還是不要弄太久吧，萬一等會出人命就不好了。」
「怕什麼呢，就算她這種人死掉也不會有事的啦。」
「但這樣就少了一個娛樂啊，而且妳不是跟男友約好要去看電影了？」
「啊對哦…差點忘了時間。」
她們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將我拉出水裡，將我重重地甩在廁所裡的隔板上。
那一下撞擊，侵占左耳的水被撞出…稍微地，能理解他們在談些什麼了。
「記得明天帶多一點錢出來啊，不然可就不像今天這麼輕鬆了。」
染著金髮帶頭的她說著。
雖然眼裡沾著水珠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想必是十分地愉悅吧。
「咳、咳…」
吸氣時，殘留在氣管裡的水跑到更裡面，使我不停地咳著。
「好好回答啊垃圾！」
她不滿著我沒有好好答覆她，朝著我腹部踹了一腳。
也多虧這一腳…那些不該在我體內的水，一口氣地吐了出來。
「…是……」
「真的是很噁心呢…」
「走啦，等會妳的鞋子被她弄髒就不好了。」
「記得啊，要是帶的太少妳就知道了。」
語畢，他們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廁所，走下樓梯間。
放學後的女廁只剩我一個人癱坐在最後一間廁所裡…
我伸手撿起被他們搶走的皮夾，裡面本來放著今晚要買菜的錢，現在只剩下幾枚銅板。
回家…又要被罵了吧……
全身溼透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與疼痛的腹部扶著牆邊慢慢站起身子，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回到教室拿起書包，慢慢地…一步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其他學生見到我全身濕透地模樣投來異樣的眼光，卻也沒有半個人上前關心。
這副景象，不曉得重複了幾次。
反正…再一年半就畢業了。
只要習慣現在這樣的日常，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回家的路上，每次都會經過一片沙灘。
這片沙灘與大海是唯一一個，願意接納我的地方…
也是唯一一個，屬於我的世界。
我脫下鞋子與襪子，赤腳走在炙熱的沙灘上。
稍微繞了一點路，來到沒有任何遊客的消波塊旁。
我放下手中的書包與鞋子、襪子，踏進海裡。
它毫無保留地接納我，緊緊地將我包覆住。
「抱歉呢…可能會沾汙你。」
上半身還殘留著骯髒的水的我，連同制服與頭髮，一起潛入海水中。
它不但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厭惡，反而溫柔的撫著我每一根髮絲，輕柔地撫摸著我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
被他們踏髒的後腦勺，它也不例外地愛撫著。
全身放鬆著，它便會將我推起。
面朝著橘紅色的天空，我隨著它的律動，漂浮在海上。
這份屬於我的世界，才是我活著的地方…
但我卻無法活在這……
※
『啪！』……
才一進家門站在玄關上，一道沉重的耳光打在我左臉頰上。
「到底要搞丟幾次錢才高興啊！制服也是，地板都給你的水滴濕就好了啊！」
父親指著玄關地板上的水珠要我看看我把地板弄得多髒。
「……」
我沉默不語…因為再怎麼說，最終也是一樣的結果。
「好好向妳哥學習一下好不好？品學兼優做什麼都比妳好太多了。」
「……」
「嘖…生妳這女兒真的浪費錢。」
父親伸手抓了浴室裡的洗衣籃扔到我面前：
「不准再把地板給弄濕。」
母親不在…就和哥哥一樣了嗎……
「……」
父親的眼神…，不…男人的眼神…真是比狗還不如。
「爸，妹妹肯定是遇到什麼事才會不小心弄丟了錢，這點錢我打工補給您就好了，別生氣了。」
哥哥拿著毛巾緩緩地從二樓走下，挪開洗衣籃替我擦拭著頭髮。
「嘖……」
父親咋舌了一聲，氣憤地回到客廳繼續看球賽。
「總之，先來我房間吧。」
哥哥溫柔的嗓音在我耳邊細語，接著抓著我的手將我拉進他房間。
在母親不在家時，我沒有任何的求助手段。
即便我千百個不願，還是只能被哥哥拉著走。
『喀啦』…
門把上鎖時，發出的金屬聲響清楚地傳入耳中。
哥哥帶著微笑，雙手放在背後面對著我。
那一抹微笑，不曉得看了多少遍。
哥哥非常的善於欺騙他人…，臉上總是掛著不同的面具。
總是知道，戴上哪一副面具去面對眼前的人，是最佳的選擇。
即便是面對我，也不例外。
哥哥就像看透我的心一樣，明白我需要些什麼。
但哥哥卻從來也不給予我實質上的幫助…
「脫掉吧，讓哥哥替妳這骯髒又沒有半點意義的人生增添一點活著的用處吧。」
※
想當然的，隔天的我身上怎麼可能有多少錢呢。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地，任由她們娛樂。
習慣…
習慣就好了…
待在學校的生活，總比待在家裡還要好上許多。
母親為了家計改上夜班，家裡已經沒有人能夠保護我、傾聽我的言語。
我盡可能的待在沙灘上，望著純淨的海水等待時間過去。
也許是這樣的緣故，哥哥一天比一天還要為所欲為。
我想…這樣的生活…再過一陣子，也能夠習慣吧。
在太陽躲進海平線的另一側時，我赤裸著全身飄在海上。
感受它的溫暖與溫柔的雙手。
將我骯髒的身軀，一點一點擦拭掉。
海浪的聲音撫平受損的心。
鹹鹹的海水蓋過我骯髒的氣味。
被哥哥蹂躪過的每一處，它都沒有任何地言語，只是用心地安撫那兒。
這短暫的時光漸漸地成為我活下去的依靠……
不論什麼樣的天氣，我都必須來到這片沙灘上、被大海擁抱、讓海水撫便我骯髒的身心。
原來…已經是必須的了……
一個月過去
兩個月過去
三個月過去
直至過了半年多
女孩子的日子忽然離開了我，取而代之的是不時湧上心頭的反胃感。
我到商超買了簡便式的驗孕棒，如我預期的一樣…
我懷上了哥哥的孩子……
「當然是拿掉啊，還要我說？」
哥哥一副理所當然地說著，連看也不看地繼續盯著電腦螢幕。
「…我……」
「明天叫父親帶妳去處理吧，說是被男友弄得就好了。」
「……」
不可能的…我長並不可愛…怎麼可能有男朋友。
「哥…哥哥去和父親說好嗎…」
哥哥終於側著頭看了我一眼，他停下敲打鍵盤的手指與滑鼠，離開電腦桌前站到我面前。
面無表情的哥哥…一把抓著我的頭髮將我甩在床上。
哥哥的膝蓋重壓在我腹部上，那一瞬間，肚子裡的空氣被擠壓了出來…
想吸氣，卻又被堵住似的難受。
「哥……」
「早就跟妳說要吃藥了，現在搞上孩子還要我幫忙處理？要不我直接讓妳流產也行啊，聽說多敲幾下腹部就有機會流產呢，莫非妳想試試？」
哥哥氣憤地又用膝蓋用力的頂著我腹部，那一瞬間，身體像是沒有氧氣一般的失去知覺。
「不…哥…哥哥住手啊…」
「啊？住手？那妳肚子裡的小孩妳要怎麼辦？」
「…我會…跟父親說是被男友弄的…」
哥哥的膝蓋離開我的腹部，那痛楚還清楚的留在上頭。
我屈著身子抱著腹部…
「這才是我的乖妹妹嘛。」
哥哥瞬變的表情，又掛上了微笑。
…哥哥……
你知道「他」也是一個生命嗎……
為什麼……
這一晚，我待在房間裡怎麼樣也睡不著…
腹部上傳來的疼痛與明天即將到來的恐懼，使我無法入睡。
我想打電話給母親…告訴她這些事……
但這樣會不會害母親又得為了我而東奔西跑的處理事情。
會不會…又讓母親累倒了呢。
手上握著手機，雙眼盯著撥號鍵。
能夠幫我的家人…
『嘟…嘟…嘟…嘟…嘟…』
我鼓起勇氣，打給了母親。
「喂？」
母親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溫柔。
但卻聽出的來，母親十分的疲憊。
「媽媽…現在有空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懷上哥哥的孩子了…」
電話那一頭，清楚地聽見母親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我等會馬上回家。」
語畢，母親掛上電話。
半小時之後，凌晨兩點多…母親到家之後直接來到我房間抱著我。
那一瞬間，我不曉得為什麼…眼淚不停地落下。
也許是太久沒有像這樣抱著母親了。
又或許是覺得…還有人如此地關心我…真是幸福。
我一字一句，慢慢地說出哥哥侵犯我的事實…與懷裡的小孩…
母親撫著我的頭髮，在我耳邊告訴著我：
「沒事的、沒事的…」
「晚點，哥哥醒來之後再讓我去好好的和他談談，妳應該也累了…先睡一下吧。」
母親溫柔的扶著我到床上，輕輕地將棉被拉好。
也許是將那些不堪入目的過去說出口…使我太疲憊，又或著是因為太久沒有熬夜的緣故，右手握著母親溫暖的手，我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溫暖的陪在我身邊了…
一切都會好轉的。
母親和我說好了，這些事交給她處理就好了。
要我什麼也不用擔心。
※
我以為，會像母親所說的那樣，
一切都會好轉的。
但，
我錯了。
在我睡醒之後，母親悲傷的坐在客廳啜泣著。
哥哥在一旁安撫著母親…
這是什麼狀況…
哥哥敏銳的觀察力，發現了我站在門邊偷窺。
他露出淡淡的邪笑，用著些微哀傷的口吻說道：
「妹，妳醒來了啊…」
接著母親看向我這一眼
「為什麼妳要說謊呢！」
「什……」
「妹…對不起…雖然妳要我保密…但我真的不忍心看到母親這麼傷心…」
母親將桌上擺放的一個拉鏈袋丟到我面前，裏頭放著一些白色的粉末。
「我是為了妳們兩個兄妹才這麼辛苦的去上大夜班…成績與哥哥差這麼多就算了，但妳竟然去碰毒品？還去和那些爛男人玩？」
第一次見到母親如此的悲痛，那憤怒的眼神中充滿淚水。
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了吧！
「媽妳誤會了！」
「抱歉呢…那些照片，我隱瞞不住了…」
哥哥說著，接著將手機拿到我面前。
那些照片…是哥哥帶我去KTV時…成為他朋友的洩慾工具時的畫面……
「等…這、媽媽妳真的誤會了！」
我急忙地想要解釋這一切。
「妳別說了！我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能碰毒品的，沒想到妳！」
「不是的！那些不是我的啊！」
「照片裡的人是妳、這一包也是從妳房間書櫃角落拿出來的，還想辯解什麼！」
…
……
我瞄了一眼哥哥…
這絕對是…哥哥做的……
此時的我，已經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
肚子裡的小孩…哥哥肯定也已經找好理由，欺騙母親了吧。
「等之後有空…媽會帶妳去婦產科和精神科的……，今後妳就和哥哥睡一起，讓哥哥監督妳不讓妳再碰毒品，知道了嗎。」
「……是…」
我失去了母親的信任，還讓母親如此的受傷。
唯一關心我的人，就這樣失去了。
哥哥…現在的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擺出這張悲傷的臉呢？
今晚，父親帶著母親出門散心。
留下我和哥哥兩人在家裡。
「哥哥我…可是很生氣的呢，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直接去拿掉小孩呢。」
「……」
「像妳這樣的人，媽怎麼可能相信妳的話呢？再說，妳以為我把妳帶去KTV讓他們玩妳是沒有目的的？動點腦子好不好啊。啊抱歉，妳好像沒有腦子呢。」
「…也許吧。」
現在的我，還有什麼呢。
「然後啊，我剛才翻了妳的手機…在學校似乎過的不錯呢。」
哥哥拿著我的手機，打開Line的對話紀錄。
那是學校裡的那位金髮女單方面傳給我的訊息紀錄。
每當他們需要錢的時候，就會Line給我訊息。
想當然的，我沒有一次正式的回覆他。
最後幾句話，是哥哥用我的帳號傳的訊息。
上頭寫著：「錢不是問題，拜託再給我一些藥」「沒有那些我真的不行」
我想，就是因為這些，母親更加相信哥哥所說的一切吧。
哥哥在螢幕上點了點幾下，像是又傳了幾封訊息出去。
「不過妳竟然有本事讓妳的哥哥花掉之前準備的一切，這一點就讓我誇獎妳吧。」
接著，他一腳踹向我胸口。
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不，應該是我放棄了抵抗。
接著狠狠的撞上一旁的書桌。
哥哥抓著我的頭髮把我拉到椅子上，雙手反綁在椅背後，雙腳則綁在椅腳上。
即使現在有所抵抗…也只是多挨揍幾拳。
所以我放棄了抵抗，反正…只要滿足他…沒什麼改變的日常又會回到我身邊的。
我是這麼想的…
但哥哥的想法，超出了我的預期。
他拿出抽屜裡的針筒，將針筒裡的不明液體注入我手臂裡。
短短數秒鐘的時間，眼前的世界開始有了明顯的改變。
噁心感從體內湧現上來，接著…身體就像不是我的一樣……
在我還有意識時，最後的印象是看見了哥哥的朋友…進到房間。
接著…接著，我就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見的。
直到隔天早上，我赤裸著全身，在客廳被哥哥溫柔的搖醒。
接著讓我頭腦清醒的是全身上下傳來的痛楚，和母親的啜泣聲。
「要是…當初沒有生下妳…該有多好……」
※
這一天，我穿著制服沒有前往學校，而是待在那片美麗的沙灘上遠望無邊無際的藍海。
一如往常的，脫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用著骯髒的身體沾汙這片純淨的海洋。
我果然…是適合居住在此的才對……
當我潛入海裡，就像進入到另一個世界似的。
彷彿只有我存在於這世界上一般的寂靜。
耀眼的陽光將海水染上溫暖，與傍晚時的它，有著不同的溫度。
不停地反射太陽光的海平面，閃爍的像是耀眼的繁星一般。
看的見，卻摸不著，就像希望那樣。
它雖然像母親一樣，會給我溫暖、會溫柔的安撫我。
但它卻不會背叛我…無論何時，它都會接納我這副骯髒的身軀。
它雖然被世人認為是危險的，
但它卻不會傷害我，更不會侵犯我。
它只會靜靜的撫平我的心裏。
沒有任何的言語交織，卻也能理解彼此的感覺。
我看著它的最深處，只有著深不見底的黑暗，但那份黑暗卻不讓我感到絲毫的畏懼。
即使現在閉上雙眼，我也能很放心的將身體、將心裏、將自己的一切獻給它。
肚子裏的孩子，不曉得是否還健在。
雖然我還沒和你說過話，也沒見過你，而你也只能跟著我。
就讓我，給你我所認為的幸福吧…
也許這是一種自私。
或許這對你來說並不是幸福。
但…對不起，請讓我自私一回吧。
讓我帶你到這片海的最深處，埋藏著世人們一輩子也無法觸及到的幸福。
讓我們，一起獲得那份幸福。
我浮上水面，才發覺自己離沙灘這麼遠了。
我與他一同眺望那充滿煉獄的世界最後一眼。
接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潛下水，面筆直的朝著海底最深處游去。
大海敞開心房接納我似的，
越是下潛，越是輕鬆，就像牽著我的手，帶領著我下去一般。
但我終究是陸地上的生物…
感覺就快要接近到海底最深處時，
缺氧的身體不停的發出警訊。
我告訴自己：
「不要緊的。」
「再忍耐一下，就可以獲得永恆的幸福了！」
再一下、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了。
我就快要…
觸碰到幸福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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