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面部後，我盯著搖桿，心裡不由得產生一股厭惡感，這就是所謂的「古典制約效應」吧？搖桿本身明明沒錯，卻因為使用搖桿時被粹魂大人攻擊，進而對使用搖桿產生連帶抗拒感。
她恢復自我：「小哥，別擔心，哀家已經沒事了。方才只是緊張了些。」
要多麼緊張才會差點毀滅半顆地球？學習愛之前請先學學情緒控管。
「打贏地區BOSS後，接下來就是攻略該地區的女主角，安矣，哀家不會再失誤了。」她把掉到地上的搖桿塞回我的手上。
解決地區BOSS後，出現過場動畫，出現一名頭上長角的鬼族少女，穿著緊身和服，跟旁邊的粹魂大人有那麼一點即視感。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率先攻略這個區域吧？
遊戲中的鬼族少女：「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救我！？」
「不對喔，小哥，這裡必須選擇2，2呀。」粹魂大人斜看我一眼，自顧自選擇2。
我按下第三選項：「怎麼想也不會是2，雖然您是鬼族，但可能還是不知道，人類設計的遊戲究竟是以人類角度為準，直接親吻太過急躁。一般來說，您也不希望一見面就接吻吧？」
「與我接吻只會瞬間後悔，變得憤世嫉俗、內心灰暗、對人生失去一切希望、最後變成看不慣一切的邊緣人。」
喀，粹魂大人面帶微笑，手一動，腰間的武士刀露出一段刀身，發出銀色的光輝，看光澤就知道銳利度很不妙，大概連黑洞僅有的三根毛都能斬斷。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嗯？小哥臉色有些不對勁……啊，是嗎？汝也很興奮？實不相瞞……哀家也一樣，想不到只是戀愛遊戲竟會如此令人臉紅心跳，從剛才開始，內心好不激動，對於戀愛，哀家果然還是小丫頭呢。」她露出少女般的微笑。
粹魂大人選了2，只見主角往鬼族少女撲過去，一上來就是法式深吻，口水橫流。接著鬼族少女一拳打飛主角，絲毫不意外的展開。
「粹魂大人，請別在意，這種情況很常見。不少男性玩家都會做出這種錯誤選擇。」
鬼族少女氣噗噗，手叉腰對我喊：「正常應該要先摸人家胸部才接吻吧！」
這什麼鬼遊戲？為什麼是這種展開？我錯了嗎？錯在哪？整個人生都錯了？
在那之後，幾乎每遇上選項，我和粹魂大人都得爭奪一番，但皆以閃耀刀刃光輝結尾，奇妙的是，她的選項竟然全都正確，一步步引導我們進入下個好感階段。隨著故事推進，粹魂大人越玩越起勁，我也逐漸了解自己——我果然不懂女人心。
遊戲不知不覺來到與鬼族少女的終盤，主角與她互相依偽，連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遊戲中瀰漫的戀愛氣息，彷彿每個像素都吃了春藥。16K超高解析的春心蕩漾。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小哥。」粹魂大人不知不覺滿身大汗，彷彿經歷數百萬場激戰，猶如殺盡千萬敵手的戰場惡鬼。
想吐槽，才發覺我也一樣，看樣子不得小覷戀愛這回事。
我們互看一眼，經歷數次選項後的我們，雙雙培養出敏銳直覺，面對這個選項，沒有廢話，同時選擇與少女接吻。
粹魂大人伸出拳頭：「咯咯，第一次……同汝做出相同決擇呢。」
我舉起拳頭互碰：「喔，再愚蠢，最後時刻，我也知道必須接吻。」
我們看著螢幕，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好像一同達成了某種奇蹟，創造了某種無法掌握的未來，發現某種無法捕捉的真理。
鬼族少女微笑：「不是跟你說……接吻前要先摸胸部嗎！？愚蠢！！」然後一拳打死主角。
系統提示：Game Over。請從上個存檔點繼續……未發現存檔，將回到主畫面。
粹魂大人的搖桿發出破碎聲，接著化成一堆粉塵，燃燒殆盡。
不少能源體都擁有念能力，不須接觸也能摧毀敵人。為什麼我知道呢？因為這一切就在眼前發生。遊戲光碟被看不見的能源團從主機扯出，猛烈燃燒，然後高壓碾壓，化成一個微型黑洞，在對周圍產生重力效應前，被更強烈的能源完全捏碎。
粹魂大人慢慢轉向我，依然微笑：「小哥，知道遊戲開發員住哪嗎？」
「是啊，是個遊戲，哀家怎會為此勞心？但……遊戲開發員也不過是堆細胞的聚合體不是嗎？」
「鬧汝的，誰讓汝先前不信任哀家的遊戲技術，汝欺負人的回應。」
聽見這話，原本緊繃的身體頓時失去力量，我靠坐牆邊。別嚇人啊竹筍人妻。
「呵呵，不，差遠了。隆隆重重、輝輝煌煌失敗了呢，汝和哀家。」
她笑得開懷，一點也沒有失敗的挫折感，毫無悔悟，絲毫不像一般人坦承失敗時會有的模樣。
伸伸懶腰，她向後癱倒：「哎呀呀～失敗了，哀家徹徹底底失敗了，真是暢快，好久沒痛快輸一場了。戀愛，真是不得小看的對手。」
我看著粹魂大人輕鬆愉快的模樣，回想一整天做過的事，沒有一件真正與戀愛扯上關係，至少不是一般人會採行的方法。沒有任何人會因為做這些事就戀愛，如此，這些行為的意義在哪？
「哆！」粹魂大人戲謔的容顏不斷出現腦海。
沒有意義。
答案是沒有意義。
打從一開始，這些行為就不具意義。
我下意識咬起指甲，看向粹魂大人，原本只是位長著鬼角的女性，此刻完全不同。她，太可怕。
一切都是幌子，情人特調、摩天輪、戀愛遊戲，全都是幌子。
目的，只是將我帶出門，重新與社會連結，體會有人陪伴的感受。如同我當初用於治療卡莉絲坦的手法。
利用對我的理解，反將一軍，用好奇心將我釣出，實際上終點什麼也沒有。過程，才是她的目的。
難道我不會發現嗎？當然會，她正希望我發現。比起「楚楚可憐，需要人保護的嬌憐少女」，「機關算盡，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女性」對我更有吸引力。
如此一來，即便第一階段的幌子被戳破，我也會因為知道她的策謀而受到吸引。
完美的雙階段計畫。
「嗯？小哥怎麼盯著哀家呢？」她注意到視線，自然而然四目相交。
「是嗎？是呢，汝的精神畢竟是人類，那麼，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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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細雪紛飛的街道，少了幾片飛雪，多了一些月亮的光輝，夜空很美，為什麼我似乎從未注意過呢？
「雖說愛之旅結束，別忘了，明天還要出門。」粹魂大人吐出白色煙霧，鬼角在月光下反射光澤，襯托她潔白的面容，配上慵懶的神情，十分令人著迷。
她停下腳步：「啊啦？哀家早還預期汝會掙扎，想不到這麼坦率？」
「嗯，最近沒什麼工作。」我隨口搪塞，而事實是，我想要更加了解她。
她看穿我的偽裝，卻不願戳破，又或者只是我的多慮，她只是點點頭：「嗯，明天，重新找尋愛的真諦唄。」
我沉默一會，最後忍不住開口：「粹魂大人，為什麼？」
「哀家想學習愛，汝剛好也需要……這個理由汝也不會接受吧？」她靠近我，對著我吐出溫暖濕熱的吐息：「哀家，想習得愛，然後，與汝共享。哀家，想愛汝啊。要說為什麼的話……汝到處拯救他人的模樣，似乎有那麼一點，填滿哀家原本空洞的心了。」
她伸手觸碰我的耳根：「而且汝，不是也稍稍對哀家產生興趣了嗎？」
她轉身，向前走幾步：「汝不知道吧？魔神法蒂瑪暴走的原因。」
「她離開汝後，失去了與人連結的機會。這個世界沒幾個人真誠對待她。薩巴洛斯嗎？否，那樣制式的主僕立場無法填補她需要人愛的心理。汝一直以來不斷包容她的無理取鬧，偶爾與之爭鬥、偶又與之為友，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替她解除心理壓力，也讓她得以『人』的角度活著，而非『需要世上所有愛的女神』。心理壓力不斷累加之下，實質軀殼受到影響，解放古老的能源區塊，一口氣解除封印，成為體積數百光年，沐浴在痛苦中的巨大女神。」
「或許吧。但汝，一直以這樣微弱而穩定的力量悄悄支持她，不會對她甜言蜜語、不曾許下諾言、更不懂肢體接觸，只是接受她的吵鬧，不責怪，也不怒罵。慢慢用這股溫暖的力量與她建立正常關係。啊啊，可惜她不夠聰明，不懂珍惜這份溫暖。」
粹魂大人捧起地上一把雪，讓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又或者，她知道，卻不願打破這層似有若無的關係。害怕再度失去，害怕最後連一個人也不願與她來往，才會不斷裝傻，不斷找汝和魔之王的麻煩。要的，只是那麼一點互動和關懷。哪怕只是一句：『怎麼又是妳？』，也好過與世隔絕。」
我低頭凝望地上的雪，有些髒，卻在月光下晶瑩剔透。潔白冰雪與汙穢泥濘互相揉合，卻仍保有界線，宛如土星環，冰清玉潔，又漆黑灰暗。
她起身，放下雪堆：「昔日，我們分道揚鑣。未來，我們會一起走下去、一起探索、一起歡笑、一起發誓、一起感受、一起選擇、一起哭泣、一起背負、一起擁抱、一起迷失、一起築夢、一起祈願。」
我笑了，搖搖頭：「請不要抄襲可苦可樂的永遠在一起。」
創作內容
愛之旅，失敗。
ブッラク&ホワイトクロニクル (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