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裡回到家來，家裡的電腦已經是前一個世代的產物。
不過舊歸舊，劍靈還是沒有刪掉的。
百無聊賴地床上翻了個滾，更新遊戲後便登入了近一季沒有進入的介面。
其實是有點猶豫的，對我來說，劍靈還是更想就這麼保存在自己的回憶中的事物。熟悉的畫面，熟悉的手感，卻是從七至八個的好友最後只剩下了四個還亮著的名字，而且密語還處於沒有回應的狀態。
打了幾場武神塔，打了幾場比武。
雖然操作上大致上都沒有忘記，但手感上自然已經不可能和半年前同日而語了，從自己的反應速度，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慢慢的在忘記這裡的事。要找回記憶本身，其實並不困難，只是對我而言，或許只要在這兒留下回憶就好。
比武方面，輸贏各半，又或者……輸多贏少？
無妨吧。
對我來說那些輸贏已經不再是自己會追求的事物了。從不是擅長比武的人，而且當手感越是找回以前的模樣時，想想也只覺得越是有點感傷。在我們這群手殘的友群裡，自己已經算是勝率較高的人了。
以前，還會和他們打打練習，還會鬧著比武。
現在倒是只剩下一個人敲打著鍵盤喀噠喀噠的聲響。
淡然地關了螢幕，也淡然地闔上自己的回憶。
※ ※ ※
「阿風有上線喔？？！！？！！？？！」
兩個小時以後，群組傳來了這樣的訊息。
這個訊息就像是引燃了沉寂著的火藥似的，在『手殘』的群組裡炸了開來。
「我只是回家沒有劍三，電腦裡又只有劍靈。」
我看了看手機，發了個無奈的表情。
「可惡我那時候出門！」
「要不要我也上線一下？ODO」
「可惡我這幾天都上班啊啊啊啊！」
已許久沒有一句話的群組，就這三、四人，卻因我的上線整個活絡了起來。
「《每日任務》對阿風行大禮。」
那是他們以前曾做的事，一排的燐族齊刷刷地對我行叩拜的動作，或許像是一種景仰，而看起來更像是種邪教儀式。雖然現在大家都不在劍靈裡，但這樣的動作，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共通的固有傳統。
「任務獎勵：阿風的摸摸頭(？)」其中還多添了個搧風點火的傢伙。
「阿風我要獎勵！！(搖尾)」
「我也要！！！(晃耳朵)」
看著他們擠在我的畫面裡，排隊爭著要摸頭的模樣，感覺就像是馴養了一群愛撒嬌的天竺鼠還什麼的……就算大家都已經很久沒有開劍靈，那些過去的記憶，或許也沒有真正從他們的情緒裡被遺忘。
就像他們確實還在那個地方……用燐族的身形，對著我，行著大禮。
我總說自己是幸福的，是個幸福的玩家，也是個幸福的門派長。
即使說了很多次自己就算一個人也無所謂，卻又總給她們惹得有些感動。
四人裡，有三個已經和我轉戰到了隔壁的劍俠情緣叁，又這其中兩個因為時間關係，上線已經和我的活動作息無法配合；還有一個則依舊留在劍靈裡，平時也其實沒什麼交集的話題。
四個現實都是女孩兒的人，同樣玩著燐族的人物，同樣在我所組成的『手殘的足跡』門派裡，同樣都擁有著屬於劍靈這款遊戲的種種回憶。
而且，他們同樣沒有忘記。
『當有一天離開的時候，手殘的足跡還會存在嗎？』
曾經那麼被問過。
那是一個現實的問題，在失去屬於劍靈的共同框架以後，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會隨時間慢慢變得不同，然後在更久更久以後，我們也會擁有不同的人際關係，並朝向不同的人生前進。
而那時候，屬於我們的共同場所，還會一直存在著嗎？
遊戲總會結束，人總有聚散離合，這些事情其實我們心裡都很清楚。
自己是個不喜歡大團體的人，所以安貧樂道地獨自創了邊緣門派收了她們進來，記得和她們之間每個初次的相遇，也記得和她們參與的每個副本。有的時候，也同樣會慶幸，她們之間並沒有那些屬於同性間的嫌隙和勾心鬥角，更像是彼此是曾經共同在一起的好朋友，好姐妹那樣的情感。
整體而言，都是些好孩子。我不只一次那麼心想著。
一群燐族圍繞著靠在盡族劍士腳跟旁歇息打盹的畫面，對我們來說確實已經成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畫面，卻同樣也是難忘的回憶。
或許網遊總是這樣子，雖然是虛擬，卻也同樣真切。
過往來去擦肩的人們裡，有人轟轟烈烈的走完了遊戲人生，有些人沉浸在不斷的輪迴之中。在網遊的世界裡，或許沒有辦法真正尋得一個真正的「結果」，而只在過程中追尋著那些屬於自己的快樂。
伴隨著滴答時間走過，有很多事物都會不復存在。
即使知道在關閉螢幕之後，我們依然在現實中走著各自的路，但那並不代表著，我們曾經在遊戲中共同走過的那些路，便全部都是虛假的幻象。
可是，是不是也有一些事物，即使過了很久，直到她們全部都長大成人，從劍靈的世界畢業，從遊戲的世界畢業以後，她們還會一直記得？
在遊戲之外的世界，劍靈帶給了她們什麼？
或許她們總沒有想得深刻，但時間同樣的也在她們的心上，刻劃下了某些屬於她們共有的事物。
我從不是大將之才，比起當個領導，自己更適合輔以成就他人，但即使是這樣的自己，還是為她們營造了這樣一個場所。
不需要很多人，不需要很多值得誇耀的精采。
只要她們心裡認同這個門派；只要她們能夠從開始到結束都喜歡著這個遊戲，或許對於一個普通的玩家來說，其實就已經足夠。
可能我始終把她們當作是自己的家人。
可能我也總想著，門派本來就像家一樣。
那不只是個口號。
而從一開始，我想要的就不是一個人群眾多的團體，而是每個人都能夠安心交流的地方。
『只要心裡還有那樣的意識，對你們來說，它就會一直存在。』
那是我的答案。
打從一開始，直到今天我已慢慢淡出那個世界，始終都沒有改變。
或許對我而言，也是如此。我們沒有辦法總是任性地留下所有想要的事物，但我們可能都知道，對自己而言，什麼事物才是真正重要的。
在關了燈的床上，默默滑著手機上的文字。一遍又一遍，腦中的畫面，彷彿又回到了那幾年前，那些我們初次的相遇。
在同一個隊伍裡，在御龍林間、在水月平原上、在白青草原、在北方雪地，在我們所喜愛的劍靈。
在那些我們走過共同足跡的回憶中。
(後面兩張說明故事起源)
創作內容
【短篇】那些不在的人，那些還在的事
劍靈 (短文)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