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諾的日誌筆記之四】
這一個禮拜......很難熬，或者說.....不知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甚至想過別再翻開筆記記下些什麼。
但已經成為習慣的習慣，就像本能，就像呼吸......從何時開始的，我不知道，當意識到時，就已經是種習慣了。
柏仁希望我別繼續查了。
雖然我跟他的職位本來就不存在著高低之分，只是我習慣聽令於人，柏仁傾向發號施令，在這點他做得很好......也許是他的個性直來直往，有話直說，行動力十足。一般來說，行動力十足的人最能服眾，當今天一個領頭者帶頭做事，而不是在高位只出一張嘴，兩者高下立判，我想。
說真的，有時還真羨慕他的性子。
但，我似乎誤解了什麼，我還以為柏仁會和我一同查到最後，那時候就算案子以某種形式結案了，柏仁還是持續查案，但今天......
他沒有說得很明白。當我拿著調查筆記給他看時，他一臉苦惱的翻了翻後，將筆記本推回給我，問我最近如何，我提起和湘茹吵架的事，他聽著，勉強的勾起笑容，我隱約猜到他大概想說什麼。
果然，待話題告一段落，他便開口道：「面對現實吧，這案子－收手吧，別查了，找個時間我陪你去－」
我很疑惑，為何突然就勸我收手？
「可是林瑜琬她不是？」我打斷了柏仁，苦惱的回。
「她是要我幫忙，不是要你幫忙，你是幫我，但、那只是我、我一時衝動的要求！」
「可是、好不容易有些頭緒－」
「頭緒......你確定那不是自以為是嗎？」
霎時，我不知道該反駁什麼。
「我問你，找到林彥浩又如何？案子已經結了、案子已經結了！！」
「結了又如何！？你我都知道，那根本不算結案！！」
「但實際上已經結案了！你繼續查又為了什麼，林彥浩失蹤又怎樣？真的跟吳克憬有關？你找到林彥浩失蹤和掏空案之間的關聯了？」
「沒有......」我無奈的回。
「我有，林彥浩和吳克憬可能真有什麼關係。」柏仁肯定的說，我瞪大眼望著他，憶起幾個禮拜前，他從鑑識科回來後揪成一團的臉。
「但，又怎樣？」柏仁回道，我還以為他會告訴我發現了什麼。
「不怎麼樣－媽的！！你難道沒想過，也許找到他我們能幫他！？」沒得到預期中的回答，我當下火了。
「你少他媽的......自以為是！！！」柏仁重搥桌面，玻璃杯倒了，水灑了一桌，我被嚇愣了。
柏仁撫著額，深吐了口氣，將玻璃杯扶正，同時回道：「抱歉。」
真該慶幸當時那間咖啡店二樓除了我們之外沒其他人。柏仁那句自以為是，像蓄積已久的悶雷一樣，那吼聲並不刺耳，卻沉響迴盪於耳於心。
自以為是這句話，雖對著我吼，卻像他對著自己.....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想，就是－感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能感受柏仁情緒似的。
「算了，我不勸你了，你愛怎樣就怎樣，我告訴你吧－」沉默了會，柏仁面露無奈，深嘆口氣，把吳克憬音頻分析的事，以及對吳克憬人頭戶幾筆交易感到疑惑的事告訴我。
「你不覺得，好像......好像有什麼在指引......」
「哼，大概吧，但我不敢這樣想，你知道我一向對無法解釋的事感到厭煩。」
「這是你希望我收手的原因？」
「一半一半，我是真的不認為找到林彥浩有什麼實質上意義，你想想，像林彥浩這麼聰明這麼善良的人，搞失蹤－你找得到？」柏仁話剛說完，卻立刻嘖了聲，別過頭去，看上去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若他沒別過頭，我或許不會察覺他剛剛說的話那邊不對。
「你－早認識林彥浩了，比這件案子或是更之前？」柏仁沒回答，只是點頭嘆了口氣。我頓了會，腦海閃過林瑜琬的臉。
「是......聽林瑜琬說的，你跟他是－同學？」我盯著柏仁的臉，小心的問。
柏仁吐了口氣，「對－我跟她是大學同學，我曾聽她提起自己弟弟多聰明多善良，善良到她常常替自己弟弟擔心之類的話。」
「呵，我還一度以為她是個弟控之類的，嗯－知道弟控是什麼意思吧？」
當然知道，就跟戀父情結一樣，只是父親換成弟弟，戀弟情結的簡稱。
「但、我從沒見過林彥浩，她們好像在孤兒院長大，雖然不是孤兒，卻因為父母的工作導致他們住在孤兒院裡......」
孤兒院......是林彥浩帶簡輝強去過的那間嗎？
「老周我問你－」柏仁突然嚴肅起來，我愣了下，從思緒中拉回，疑惑的望著他。
「你不擔心，吳克憬所遇到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柏仁一問，腦海立即浮現那天在植物園的怪事，還有那隻黑貓的笑容。我倒抽口氣，想回答不擔心，卻心虛的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也遇上了什麼怪事......嗯－嘖。」大概是看出我的表情有所變化，柏仁問道又隨即嘖了聲。
這一問，代表他也遇到了什麼，這不像他。他很少像這樣說漏嘴，但，也許這樣－也好。
「你也遇到了......什麼？」
「你呢？」他皺眉反問，表情有些厭煩。
「在筆記本上。」我將筆記本上的幾滴水抖掉，推回柏仁面前。這次，他仔細的翻閱筆記，翻完瞬間，兩手撫著臉，吐了一大口氣。
「你不怕嗎？」
「我沒想過。」我是真的沒想過。
「我怕。」這話從柏仁口中說出來，挺怪的，畢竟他在人前是鐵錚錚的硬漢形象。
「我也遇到了。」柏仁邊說，邊從胸前內袋拿出一本書放在桌上，書名寫著「快樂王子」，他說著自己遇到的怪事，表情依舊厭煩。
「原諒我......口氣－嗯，這麼糟，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歡提或聽這種事。」
確實，柏仁遇到這類怪力亂神的案件都沒啥耐心。
他曾提過，他覺得怪力亂神的案子都是人為騙局之類的，什麼神啊，鬼啊－他相信這類神秘力量的存在，但講白點就是所謂的不可知論者，但他不認為人可以掌握這類力量，甚至利用。
「啊啊啊－記得以前我還跟你說過眼見為憑，現在見到了、感覺到了、還遇到了，我他媽的還在糾結是真是假，還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我真服了自己！！」
「要打破根深蒂固的認知，去接受新的認知，本就是件難事......更別提－是這種事？你知道嗎，像我剛當上警察時，也花了好一陣子時間才逐漸接受......這種事。」我搖著頭笑道。
柏仁邪笑道：「你不會是把小說和電視劇裡那一套當真吧？」
我嚼著舌根，沒回他，臉早漲紅，「唉，跟我一樣－哈哈哈！」柏仁大笑，我噗了聲，跟著笑。
「有時候，對未來有些幻想，才能說服自己繼續啊－」他語帶滄桑的說。
「對啊，以前怎麼沒想過警察不就只是公務人員，那來像劇裡那麼帥，能用腳踹開門，其實那有門可以一腳踹開的？？還能頂撞上司－之類的，想起來真白癡。」
「你當真？」
「當真。」
我們對視而笑，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他搖搖頭說：「眼見為憑啊......」
我聽見柏仁嗯了聲，突然一陣沉默。我不知道當下柏仁怎麼想，只知道我們倆同時抬頭對望，「但往往眼見不為憑。」我們異口同聲的說。
「就像你筆記本裡說的，他看起來不需要幫助，但其實需要幫助？」
「白癡、那只是個舉例，我想到的是－對林彥浩的側寫，重頭到尾都有個大問題，我竟然沒想到這點！！」
柏仁搔著頭，一時間沒意會過來，只是張著嘴喃喃道：「也許......我根本不了解林瑜琬？」
我望著他，想了下，「也許，但也許不是，你也知道的－要理解一個人，可能花上一輩子都無法理解，就算在有限的時間內尋找痕跡，拼湊出來的也可能僅是對方的一部分罷了......或許就像在查吳克憬掏空時，得換個方向看看？」現在回想起來，我倒像自言自語，只是順著柏仁的話去說、去思考......
「呵，你這話說起來倒像那個什麼－別讓雙眼侷限思考，別讓思考侷限創意，世事皆有可能？？」
「聽誰說的啊？」
「忘了。」
「嗯－算了，不重要，總之，柏仁、我打算查到至少能有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停下為止......如果以後還想說服我，就省省吧，反正我會在不影響局裡事務的情況下進行。」
柏仁盯著我想了會，嘆口長氣後，拿起桌旁的帳單就往樓下走。
「等等，我沒說要讓你請啊！」我喊著，忙著將筆記塞回包包。
「我欠你的，我也缺一個說服自己不繼續查下去的理由！」手晃著帳單，他沒回頭的走下樓去。
柏仁的步伐一向很快，等我收拾好下樓時，他早消失在咖啡廳裡。
咖啡廳離家很近，路上、我買了一杯手搖飲，等待飲料的時候，突然數聲撼地巨響憾動夜空，聽上去離飲料店很近。
飲料店老闆娘摀著耳朵，待聲音淡去時喃喃道：「像有啥大東西掉下來似的－等一下，不會是後面那個工地有啥東西倒塌吧？」
我知道那個工地，因為建商欠款停工，荒廢了一陣子，我想了會便直接跟老闆娘說報警，自己拿了飲料便朝那工地跑。
工地四周早聚集了幾名路人，有幾位正拿著手機猛拍。工地上頭的數條鋼架不知怎的，被平整的切開，有幾條掉落時插入柏油路裡，掀起柏油地皮後歪倒在一旁，其中幾條直接砸在工地外圍的車輛上。
當我瞧見其中一台車時，雙眼圓睜，倒抽口氣......
......to be continued
創作內容
【他，自殺了？】14. 周慶諾的日誌筆記之四
詩詞 | 短篇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