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賦】第二章-黎族女孩(2)

　　「那邊的人還在磨磨蹭蹭什麼？還不快點把東西搬過來！都快要回家了，還在那邊拖拖拉拉，搞啥？不想回家就待在這啦，老子就不管你們這些小渾蛋啦！」

　　一臉粗曠兇悍的軍侯站在一旁嚴厲地指揮手下做事，現在營地裡的所有人無一不忙進忙出的搬運東西，又或者開始搭建今晚晚會的場子。

　　今日是在此地紮營的最後一日，明日一早便要立即啟程返回臨洸，於是嵐雲便提議在這裡辦個晚宴，除了慶祝終於打敗長年來的心頭大患－黎族之外，同時也是為了正式告別這個充滿憂傷回憶的地方。

　　女孩坐在高處，靜靜地望向下方繁忙的士兵們，經過幾日的休養，她終於有足夠的體力能獨自下床走路，但因為軍隊裡對黎族仍有敵意的人還很多，所以她也不敢隨意走到其他士兵們紮營的營區。百般無聊的她，除了平日會幫忙軍醫們在治療傷兵時抓取所需的藥品、幫他們傳遞醫療用具，搗碎他們治療傷患所要的草藥之外，空閒時便會到這附近的森林或空地踏踏走走。而女孩在這幾日累計下來的路程，都讓其他軍醫驚奇於她的恢復能力，而嵐雲在知道這消息後，也對這趟回城之旅放下不少心。

　　女孩這幾日都沒睡好，連續好幾天都遭到噩夢纏身，夢裡頭總是有許多人痛苦地哀嚎著，屍橫遍野的戰場遭到漫天大火肆虐，更有許多鮮血淋漓的手臂自炙熱的火焰中伸手朝她襲來，欲抓住在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

　　每每只要一夢到煙硝瀰漫的戰場，她總是會在半夜時嵾出冷汗並驚醒過來。

　　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那些惡夢．．．？

　　「今晚是在這裡的最後一日呢！」忽然一名女軍醫走到了女孩身邊逕自坐下：「妳自從能下床走路後，每日都要到傍晚才看得到妳的人影呢！不過妳今日倒是蠻早回來營區的啊！」

　　女孩回頭一望，發現來者是這陣子負責照料女孩的女軍醫，大家都叫她小婷，今年才剛滿十七歲而已，不說沒人知道，她竟然已經在嵐軍裡擔任軍醫長達兩年的日子了。

　　「今天去了哪啊？」

　　女孩現在仍然無法正常開口說話，於是她用手指了指遠方的湖畔，又往右指了湖畔旁的小樹林。

　　「還走得真遠呢，都不會累阿？我光在這裡看都覺得很累了呢！」小婷笑著說。

　　女孩搖搖頭，心裡想著只要自己還能走路，不管走多遠都不會感到一絲的疲倦，當然這些話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為現在的她仍然無法跟別人正常溝通。

　　「妳的傷口還會痛嗎？」小婷看著女孩多處纏繞繃帶的身軀，尤其是包紮在她頭部的繃帶已經微微滲出一些血絲，將原本純白的繃帶染成紅色，更讓小婷感到萬分不捨及憐憫。

　　女孩輕輕地搖著頭，而小婷也沒再深入多問，僅是陪著女孩靜靜地望著下方忙碌的人們。

　　「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呢．．．轉眼在外頭過著這種餐風露宿的日子也有一年了，都好久沒回家了，真是讓我既興奮又害怕呢！」已經離開熟悉的地方許久，不知道自己這麼一趟回去，那些所熟悉的事物是否都改變了許多？或許曾經以為最熟悉的地方，如今都變成了最陌生的土地，想到此，小婷心中竟覺得有些惆悵。

　　女孩聽了小婷的話後，似乎感覺得出她的憂慮，於是伸手輕輕拍了她的背試圖想安慰她的不安，而女孩這一番的舉動竟讓小婷覺得有些好笑，但也因為這一個青澀的拍背，竟然減輕她心中不少的害怕。

　　「好啦，再晚一點晚會就要開始了，身為醫官的我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妳要來幫忙嗎？」小婷拍了拍沾到泥土的衣服，站起身來看向女孩問著。

　　女孩點了頭，瞧了下方的人群們一眼後就跟著小婷離開小山坡。

---

　　「各位弟兄們，辛苦你們這一年來和本宮一同在外征戰，如今我們終於苦盡甘來，成功打敗騷擾我國邊境多年的黎族！而這份勝利，是屬於在場各位弟兄的，我們今晚就在這滿天星斗的夜空下一齊為這一場勝利而歡呼吧！」坐在晚宴主位的嵐雲率先高高地舉起自己的酒杯，大聲的朝台下的眾位將士喲喝著，之後便爽快地將手上的酒飲的一乾而淨。

　　「啊．．．但別飲酒過量啊．．．明日各位還要啟程返回臨洸．．．」坐在嵐雲旁的趙戎晏相較起來反而顯得懦懦不安，他在嵐雲激昂的喲喝並豪爽地灌下酒後，像個婆婆媽媽一樣緊張的提醒眾人，但現下氣氛早已被炒熱，哪人還能聽下副將軍的勸言。

　　「唉啊！趙戎晏你不要這時還這麼婆婆媽媽，扭捏個啥盡，乾了啦！」一旁的嵐雲聽到趙戎晏的話後表示不悅，示意一旁的侍從將她手上的酒杯迅速添滿，仰頭將酒再次一飲而盡後，用鋒利的眼神威脅著趙戎晏。

　　收到這般赤裸裸威脅的趙戎晏，不禁緊張地吞嚥著口水，面對嵐雲如此直白的脅迫，有時讓身為下屬的他感到相當畏懼，但灌酒這一事分明就是她故意的，在嵐軍裡上上下下有誰還不知道，他們的副將軍一旦喝了酒後，便會開始胡言亂語發起酒瘋來！

　　「戎晏啊．．．？恩亨？」嵐雲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

　　這是陰謀啊這絕對是陰謀啊！趙戎晏在心中吶喊了無限多次，但不論他再如何拼命喊救命都無用，因為在此，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到去反抗嵐雲的命令。

　　於是乎，趙戎晏只好認命的將手中的酒一乾而盡。

　　「各位弟兄啊！趙副將今日表示想要跟在座的每一位弟兄們敬過一輪酒，以此答謝慰問各位的辛勞，你們大家還不快上來跟趙副將敬酒！莫辜負他這一片心意了啊！」嵐雲一個喝令，讓所有弟兄們聽了都躍躍欲試，紛紛朝趙戎晏的席位蜂擁而上，見到此景的他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最親愛的部下們輪流敬酒。

　　你們過了今晚之後就完蛋了．．．趙戎晏一邊飲著酒，一邊用凶惡的眼神瞪著每一位輪番上前向自己敬酒的弟兄們，但似乎因為現場鬧哄的氣氛和酒精催化下的關係，現在嵐軍裡的眾人壓根沒把他一位副將軍的威脅放在眼裡。
嵐雲見到趙戎晏因自己刻意陷害遭到眾人灌酒的窘樣時，只覺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歡愉，而她現下只要一派優閒地坐在主位上，幸災樂禍的暗自竊笑並慢慢嚐著手上的酒，就能完全置身於這場鬧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