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低語。
當人類在檯面上為了膚淺的金錢與權力爾虞我詐,潛伏於暗處的非人之物也正以不潔的熱情為牠們的詭秘使命辛勤努力著。
淡黃色的液滴自骨質增生物的尖端淌落,破碎於多摺的暗紅瘤體表面。
邪穢潛伏的活體空間中,三個樣貌各異的灰皮魔物圍繞於白骨與血肉構築的圓桌旁,以極其褻瀆的形式複製了三位一體概念的牠們或坐或站,為了此次人類世界的風暴齊聚一堂。
「芬迪必須說~妳的那一招真是酷斃了~」一頭暗色觸手如海草般冉冉搖曳,雙肩上各有著一排乳白獠牙的灰皮魔物慵懶地椅在鋪滿柔軟纖毛的骨椅上,仰頭裂開牠滿布尖牙的魚鰓嘴,十分享受地將手中骨杯內的黑水一飲而盡。
「多餘的讚美,芬迪做得到,你也做得到。」圓桌另一角,有著一頭褐色長髮與女性面容的灰皮魔物單手把玩著一顆魔術方塊,十根手指交錯轉弄,下右上右下右右上右右,不到幾秒便將魔術方塊解回原樣:「在這次戰爭中,貝武夫是最有可能反抗奴役者的王位繼承者,所以芬迪必須確保他的勝利,但在這之前......作為計畫的一小部分,發生於諾爾斯的腐敗、憎恨、傷痛與鮮血也是芬迪需要保障的事物。」
「嗝~聽起來挺讚的......不過話說那老頭要怎麼應付?慎語那個人類老爸~他好像一直到處嚷嚷著要教訓芬迪?」一頭觸手的灰皮魔物打了個嗝,呼出一股黑霧,伸爪隨興地搔搔腦袋,語氣有點犯睏:「而且慎語全家似乎也來耶阿特了......會不會對計畫造成影響呀?」
「給一個人型分體安上巢肋,意識設定成......感性的,當人類在面前受傷會想去幫助的性格,然後灌入相關記憶,讓牠相信這些全都是自己一手釀成的,之後放牠去和目標接觸。」有著女性外貌的灰皮魔物豎起一根手指,將已經解完的五成五魔術方塊放回面前的魔術方塊堆中,瞇起紅底黃瞳的眼睛望向觸手頭魔物:「芬迪手上還有巢肋吧?」
「當然~還有三個~後天會再有兩個成熟~省著點用呀~」觸手頭魔物擺擺爪子,換了個姿勢繼續舒服地倚在骨椅上,舉起骨杯讓身後蠕動的侍者為自己添上新的黑水,模樣毫不愜意。
那可是牠的拿手好戲,塑造一個全新的意識並用外來記憶使之深信自己曾親身經歷過,某種層面也等同將人格複製後加以竄改的高深技藝,觸手頭魔物微笑啜飲液態暗影,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謝那些與牠融合的黑暗之子,感謝那些被賦予實體的遠古記憶與禁忌知識。
「本週掩護機構的營收回昇了五個百分點,新產品的投入如預期中使總收入提升了三成。」兩隻灰皮魔物的斜對面,第三隻灰皮魔物以帶爪的觸手鉗起了一塊塊暗紫色的水晶,深藏於血盆巨口中的腥紅複眼讀取著其中紀載的資訊。
「嗯?營收回昇?怎麼辦到的?」觸手頭魔物瞇起臉上一顆眼睛,印象中底下那間公司承包的業務主要都來自外地的廠商,現在那些廠商因為北海的影響而大批撤離了,營收不是理應每況愈下嗎?近期魔物的數量也沒觀測到有任何暴漲的跡象呀?
「她們自己發展出了新的營業項目,客製化鐘點情人,以小時計算充當情人的服務,且服裝樣貌全交由客戶自行設計。」巨口中的紅眼望向觸手頭魔物。
「哇噢~芬迪應該讓想出這點子的傢伙接受洗禮加入芬迪。」觸手頭魔物訝然,語氣頗為讚賞。
「是負責站櫃檯的那隻芬迪,你的這個主意芬迪也有想過,但牠現在已被那名叫做曙葉的傳奇冒險者拉攏,芬迪不能讓牠進入計畫的內圈。」第三隻灰皮魔物又拿起一塊新水晶開始讀取。
「又是那傢伙......」觸手頭瞇起臉上所有眼睛。
「這個問題還不用急著處理。」女性外貌的灰皮魔物輕扣桌緣,打斷觸手頭與第三隻魔物的對話,牠看向觸手頭:「芬迪,那個受祝福者的情況如何?」
「哦!對對對!芬迪的新朋友~亮亮小魚芙瑞森~」觸手頭抬手豎起一根爪子,愉快的看向第三隻魔物:「牠真的很有天分呢~就像個燈泡一樣能夠把周圍的人類全都吸引過來,然後控制住他們~」
「牠能控制多少人類?控制到什麼程度?」女性魔物坐正,挺直身體問到
。
「這個嘛......數量上限芬迪還沒測試過~目前控制的人數大約有六十個,而且仍在增加中~」觸手頭魔物舉著骨杯侃侃而談,模樣就像個充滿熱誠的學者:「不過在控制程度方面~強度可以說是與芬迪對下面那些偽體的等級不相上下~」
觸手頭魔物仰頭再次飲下一口黑水,露出滿口尖牙笑道:「祝福強化了發光體對靈魂的影響力,原本需要長期照射才能產生的魔化效果竟然在初次照射的時候就顯現了出來,而芙瑞森則能與這些被魔化的人類產生某種共鳴,讓他們將牠視為......一個神祇~認為牠掌管著他們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
「即使離開受祝福者之後也一樣嗎?」女性魔物繼續問道。
「沒錯~而且這些人類如果有機會回到群體,還會積極地向其他人類散播這種信仰,強迫或引誘他們去和芙瑞森接觸~讓受到影響的傢伙越變越多~」觸手頭魔物滔滔不絕,牠將骨杯擺到桌上,然後舉起自己鑲著好幾顆翠綠囊泡的手臂,其中一顆的內容液體迅速被抽換成散發著幽藍的螢光物質:「為了幫助亮亮小魚更快速的增加粉絲~芬迪有從牠身上取下一些螢光細胞,用血清混和魔法藥水培養了三、四代~做出了這個好東西~」
「有意思......」女性魔物低頭捏住下顎,開始思考要如何利用這股力量。
「新的產品?」將腦袋藏匿於巨口中的第三隻魔物停下手上的動作,身體前傾,好奇地看向觸手頭手臂上那充脹著螢光液的囊泡。
「答~對了!」觸手頭魔物雙爪用力一拍,然後舉手一彈爪。
嗚嗚嗯嗯的悶哼聲由牠的身後傳來,幾隻不定型的流體生物將一個嘴巴被皮革堵起的男人押解至桌邊,眼瞼下方的船錨狀刺青顯示了他的身分。
「辛苦啦~」一身紅瞳聚焦其身,觸手頭魔物斜身張爪朝男子揮了揮手,親切的問候:「來自北海的朋友~希望你不會介意待會讓芬迪在你身上做個小小的~實驗~」
此時這個男子眼中滿溢著恐懼,或許仗著北海人獨特的無賴性格,他面對嚴刑拷打可以一聲不吭,強者當前仍敢出言嘲諷,死到臨頭依然昂首大笑,但此地種種光怪陸離的景象已嚴重風化了他頑強的心理防禦,此時此刻眼前三個模樣怪誕的存在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內心防線崩壞,恐懼猶如潰堤的河水爆發。
「唔嗯嗯嗯!!!」如果他嘴巴沒被堵起來,現在一定是撕心裂肺的慘叫。
「哦~噓噓噓~放輕鬆~放輕鬆~」觸手頭魔物示意不定型的僕人加大壓制男子的力道,接著牠伸出左爪在男子被堵起的嘴上輕輕拍了拍,柔聲安撫:「別擔心~芬迪不會傷害你,這次實驗不會受傷也不會痛~乖乖安靜別動哦~」
「嗯姆嗯姆!!!」男子的悶吼更大聲了。
「如你們所見~現在這位北海小英雄的情緒很不穩定~」觸手頭爪子猛地鉗住男子的臉頰,迫使他仰頭面部朝上。
「但是呢~只要滴上兩滴芬迪的新發明~」牠轉頭看向其他兩隻魔物,同時豎起兩根右爪,伸到男子的雙眼上方,接著右腕上的螢光囊一陣收縮,兩股螢光液便沿著埋於爪子中的管路流至爪尖,凝聚成明亮的液滴墜落男子的雙瞳。
「唔姆嗯......嗯?」隨著妖異的螢光逐漸在男子的眼球表面暈開,他掙扎的動作與呻吟也緩緩停止,眼睛周圍浮起了一絲絲黑色的血管。
「他就會變得像隻哈巴狗一樣溫馴~」觸手頭魔物鬆開爪子,頗為得意得看著效果發揮。
恐懼與不安幾乎如朝陽下的露珠般從男子身上蒸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樣的安然,看著觸手頭魔物時眼神竟還隱隱約約透出一種猥瑣的迷戀。
「他能被芬迪控制嗎?」女性魔物注視著情緒巨變的男子,皺眉發問。
「當然可以~不過要能完全控制他在人類社會為芬迪做事的話,就必須經過芙瑞森的處理~」觸手頭魔物拿起骨杯扔至遠處,然後示意不定型的僕人放開男子。
重獲自由的男子憨立於原地,完全沒有半點想要逃跑的意思,目光還傻傻追隨著被扔至遠處的骨杯。
「親愛的~如果你能幫芬迪把那杯子撿回來~芬迪會非常開心~」觸手頭魔物取下塞在男子口中的皮革,以偽裝的甜美嗓音向男子說道。
接下來的情景十分詭異,男子褲檔鼓起,連滾帶爬的奔向骨杯,以極欲取悅觸手頭魔物似的態度取回骨杯,小心翼翼地將之交還到牠手中。
「好乖好乖~」觸手頭魔物瞇起群目,像讚美小孩一樣地摸摸男子的腦袋,然後勾爪召來一個蠕動的僕人,嘴角上揚,指著牠對男子說道:「去陪她玩吧~」
觸手頭魔物語音剛落,男子嘴角流唾,如同餓虎出閘撲向了那團肉塊,接下來便是一連串不堪入目的動作。
「效果有到位,但細節......」女性魔物再次皺眉。
「耶耶耶~芬迪明白,另外濃度似乎有點太高了。」觸手頭魔物點點頭,用爪子梳梳頭上的觸手:「正式投入使用前,芬迪還得調整好幾次。」
「盡快完成吧,趁著這次北海引起的混亂,芬迪可以吸收大量人類作為計畫的棋子。」
潛伏於北海帶起的風暴下,一場更為恐怖的陰謀正在暗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