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賦】第一章-戰場後(2)

　　「嵐雲公．．．」

　　「殿下！您怎麼能這般輕易地就將黎族的賤民帶回軍營？萬一那小子是黎族那兒派來的奸細，想趁人之危害了我軍可怎辦？」

　　「是啊殿下，即使我們已經大敗黎族，重挫黎族王室，但再怎麼說，必定還有頑劣的黎族人會看準時機再次捲土重來的！別忘了三個月前，我軍是怎樣被黎族反將一軍的！」

　　「殿下啊，您真是太單純善良啦！這．．．這婦人之仁可不能有啊！黎族他們啊．．．盡是一群狡猾奸詐的人！俺是覺得吼，他們派了一名年紀這麼小的小女孩來做奸細也是不無可能的啦！俺還是覺得吼，公主您別收留這名女孩啦，這．．．她會這樣也是黎族那些賤民咎由自取的啊，可別因為一時的好心而讓他們奸計得逞啦！」

　　趙戎晏才剛踏進營帳，尚未喊完嵐雲公主這四個字，立刻被營帳內其他爭執的聲響給蓋過。

　　「本宮知道眾位弟兄心中所擔心的事，但今日本宮只是在戰場上看到一名無依無靠、身受重傷、並且隨時都可能會死去的可憐女孩，本宮相信各位若是在戰場上親眼見到她，定會有一絲的憐憫之心，斷不會忍心她一人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的！」站在眾人前方的嵐雲生平最不喜有人拿『婦人之仁』這四字來對她說嘴，自她從軍來，不乏有人因著自己身為一介女流，總認為她施小惠而不識大體，做事總因有婦人之仁而不果決勇敢。她按耐心中滿腔的怒火，面對排山倒海的異議，僅是神情凝重地以平靜的口吻說服眾人。

　　「但救起來呢？就殿下您剛剛的意思，似乎是想將那女孩收留在軍營裡，這事關重大，可能會因此影響軍中眾位將士們對公主您的信任啊！更有可能會影響軍中士氣！」

　　「是阿殿下，屬下認為這事情應該．．．」

　　「停停停！本宮都知道你們來到此是想勸誡本宮什麼了，本宮不認同你們而你們也反對本宮，在這裡彼此浪費唇舌也是無意義的．．．哎！戎晏你來了！」嵐雲話才講到一半，忽然發現她的副將軍不知何時已經進到她的營帳裡。見到趙戎晏的嵐雲猶如看到救星一樣，連忙將這燙手山芋的問題拋給了他：「戎晏啊！本宮問你，你對於本宮將黎族女孩救回軍營裡的作為有何看法？」

　　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嵐雲身上迅速轉向趙戎晏，每個人無不死死地盯著他，似要用銳利的眼神將他貫穿一般，每一個眼神所透露的無非就是希望能從趙戎晏口中得到他們想要的答覆，然而這些赤裸裸的威脅對趙戎晏來說都只是小菜一碟，因為對他來說，真正更具威脅的人卻是昂首站立在眾人之中，東苓國長公主又同時是嵐軍將軍－嵐雲公主。

　　為何要把這燙手山芋丟給我處理呢？趙戎晏心裡不禁哀怨著。雖然很想像其他弟兄一樣肆無忌憚地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但現在嵐雲已經明顯對他施以無形的壓力，自己總不能太過直白地當眾反駁公主吧！

　　冒著冷汗，趙戎晏勉強開口擠出了一些話：「屬．．．屬下思忖．．．呃．．．還是等軍醫將那為黎族女孩的傷都治好，並且休養好後，再思考她之後的處置吧。我們總不能隨便就將一名虛弱的女孩棄置不顧吧？這實在有違道德良心啊！」其實自己也不清楚收留敵人算不算身為一個人該有的道德，反正橫豎都要被眾位部屬閒言閒話，不如就這麼說好讓他的下屬們暫時心服口服吧。

　　趙戎晏瞧見嵐雲一臉滿意地朝他點頭後，心中才真正鬆了一大口氣，而其他將士們在聽完趙戎晏的話後，雖然心中還有些不苟同，但副將軍都言盡至此，他們也不便再繼續和公主爭執下去。

　　「既然如此，那屬下們就暫時先聽從趙副將的建議，我們也在公主這邊打擾甚久，先行告退了。」說完，將士們就從嵐雲的營帳中魚貫退出，原本有些擁擠的空間頓時變的寬敞許多。

　　「呼呼！戎晏你來得真是時候，本宮有時實在難以跟那些男人們溝通，幸好你適時趕到，還幫本宮解了危呢。」待眾將士們都走遠後，嵐雲便大喇喇地臥躺在躺椅上。

　　「殿下，您的這句話實在讓屬下我開心不起來阿，剛剛您的眼神簡直就在說『要是敢違背本宮的意思就必死無疑』了啊！這實在是讓身為屬下的我心裡感到無比惶恐！」趙戎晏無奈的表示。

　　「緊張什麼呢戎晏，本宮又不會為難你，而且你剛剛講的不錯啊！」

　　「別說了．．．屬下此番前來也就是為著這件事的，但沒想到其他弟兄比我更先來找上您。」

　　「喔．．．？」聞言後，嵐雲慢慢地坐起身：「那你的意思是？」

　　「請恕屬下直白，我並不是很贊成公主您擅自將黎族女孩帶回來，再怎麼說，這收留敵軍遺孤之事應當先徵詢軍裡重要的部屬們，如此莽撞且不審慎思量的行為不論對您又或是嵐軍都是一大傷害啊！」趙戎晏嘆了一口氣說。

　　「但她年紀尚幼，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太大的威脅吧？」

　　「暨承王十歲時就以他那過人的才智集結了一群願意為他誓死效忠的人才，在十五歲時就一舉扳倒了他那趁亂篡位的王叔，終結了當時混亂不已的東苓國朝政。敢問公主您，若依暨承王的例子來看，十歲的年紀就能扳倒一個政權的他，是不是很具有威脅性呢？」

　　「暨承王只是少數例子，他也另有其餘外戚在後扶持為他出主意，而他登基後也只是成為那些外戚們的傀儡，完全被架空權力呢．．．」

　　「您確定很少嗎？屬下我還是能舉出許多年紀尚小的孩童們，卻能做出許多具有威脅性的案例呢！像是．．．」正當趙戎晏想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歷史時，嵐雲快速地對他打了止住的手勢，制止他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夠了夠了！你說的那些本宮以前都讀過了，可以不必再多做贅述。至於那女孩的處置本宮會再思考的，不勞煩趙副將你煩心了。」嵐雲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嵐雲公主，您不會是想收這位女孩當義妹吧？」

　　「該死！你怎麼都能知道本宮心裡想的事情？」原本嵐雲托著下巴的左手頓時滑了一下。

　　「公主殿下啊．．．屬下都跟在您身邊跟了多少年了，難道這些年都還不夠了解您的性情嗎？若真如此，那身為您副手的屬下我還真是不稱職。」話了，趙戎晏還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您總是對年紀尚小的孩童特別關照啊，時不時就想要將他們收為自己的義弟義妹，這樣的性子即使過了幾年後，仍然沒改變啊！」趙戎晏一針見血的指出嵐雲的死穴，那就是嵐雲總會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孩子多加憐憫照顧，更甚的話就想收養。

　　嵐雲不語，撇過了頭，欲掩飾被拆穿心事的慌亂，或許是自己從十二歲開始從軍的原因，鮮少留在臨洸城照顧以及陪伴自己的親妹妹，可能是出於對自己妹妹的愧疚，才會不自覺地想照顧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幼童。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阿！公主您何必害羞呢？雖然不知情的外人來看，極有可能會將公主您誤解為有戀童癖好的人。」

　　「胡說什麼！什麼戀童癖那種鬼話根本都是胡言亂語，竟然還有人相信？本宮真不懂為何軍中會流傳這種謠言？罷了，本宮不想在這裡跟你浪費唇舌了，本宮要去看看那女孩現在的狀況！」話了，嵐雲快速地走出營帳，留下一臉錯愕的趙戎晏。

　　他趕緊回過神，急急忙忙地也奔出營帳追在快速離開的嵐雲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