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MW 不可思議世界》為創作社團『文創作戰科』之共同創作系列,採用共同世界觀,以成員各自的觀點與立場進行闡述,故人物、設定若有雷同,皆屬正常現象。
這陣煙雨在她的註解下更顯得哀戚。艾希爾所吟的辭或許並無如此悲愁之意,但由她道出後,就增添了一股寂然的傷懷。
六、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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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能放開了嗎?」艾希爾抬起手說道。淡漠的語氣像是讓人置身在一望無際的沙海之中,勾起冉冉的茫然。
尼爾看著自己的右手,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他很顯然地造成眼前這位女孩的困擾了,情急之下做出的舉動總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能向我解釋,為什麼這麼做了嗎?」此刻,艾希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望著四周,遠離市集的巷道內更顯得陰暗與潮濕。
難道她都不害臊的嗎?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我……
「妳為什麼……沒太多反應。」尼爾斟酌著用詞。
「如果只是拉手的話。」艾希爾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笑。「雖然事出突然,但那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真正會感到困擾的話,也是因為其他人的視線所造成的吧?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關於隱藏身份……
「你剛才有聽到嗎?我是……」
「總督的兒子?」
尼爾的臉色瞬間刷白,他的擔憂成真了。
「妳不生氣嗎?」對此,尼爾感到有些疑惑。
但是艾希爾只是淡淡地揚著嘴角,她那對深如黑墨的雙眸像是早已透析一切,所有的事物都無所遁形。
「你並沒有隱瞞。」艾希爾說著,她的聲音就像是夜晚的月光那般使人感到平靜。
尼爾這時才察覺到,這名女孩雖然年紀尚比自己輕了一些,但仍行商許久。而且她更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洞察力,難以言喻,卻又是如此特殊。
「首先,你的姓氏並不常見,但卻與現任總督相同,非難以聯想。第二,一般民眾對你的態度,或許有些確實是因為你們之間的關係良好,但更多部分是由於你高他們一等的地位所導致。」艾希爾以手指輕抵下唇,靜靜地分析。
「再來,就在剛才我對你提出的問題中,你的回答已經預設自己未來會接觸『需獲取民眾信任與支持』的工作。」
確實,如果有了這些要素來推斷的話,那想必就能猜到類似的職位。
「那麼……」這時尼爾還是最關心那問題。「……妳明明已經知道了。」
「但非是惡意的欺騙,不是嗎?」艾希爾若有似無地笑,她步向一旁,望著雨滴即將滿溢的厚重雲層。「你認為我,會排斥非平民階級的身份,對吧?」
尼爾遲疑了一下,隨後微微點了頭。「我知道,要是只從言行舉止來導出對一件事的成見是不正確的。」
「確實,而事實也是如此。貴族階級有謙卑順服的人存在,一般黎民之中也有人自以為是與自命不凡。」說著,艾希爾輕輕梳了一下烏黑的長髮。
尼爾露出苦笑,他也見過這類人。看來,這只是個誤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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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終究還是無法被烏雲承載,開始滴滴落下。零散的水滴溢在粗糙的磚瓦,厚實的聲音此起彼落,風中充滿了泥土新鮮的潮濕味。
空氣變得朦朧,光線更加晦暗,落雨打在狹窄的水道上,點起陣陣漣漪。橋上的屋頂阻擋了雨滴,成了許多人的避雨場所。
「半煙半雨溪橋畔。(*1)」艾希爾倚著欄杆,嘴中突然說出了一段陌生的語言。
她的視線連接到了河上的一艘小舟,舟上的船伕像是酒醉般的靠在船上,任由雨水淋濕。
「那是什麼?」尼爾好奇地問。他指的是語句的意思。
艾希爾聞言,僅是露出如雲層後方淡泊的陽光般,幾乎要消失蹤影的微笑。她將手伸出屋頂的庇護,暴露在水氣之中。
「描述景色而已。是我的國家的詩歌藝術。」這陣煙雨在她的註解下更顯得哀戚。艾希爾所吟的辭或許並無如此悲愁之意,但由她道出後,就增添了一股寂然的傷懷。
但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相襯?
尼爾不解。他輕拍了一下後腦勺,將視野放到逐漸模糊的威尼斯市容。
偶爾會有行人同樣跑上橋來避雨,看似是被隔離的空間內,實際上仍保持著流動。冰涼的微風吹走了悶熱的空氣,讓呼吸也變得快活起來了。
突然,艾希爾收回了受雨水洗濯的手,視線盯上橋的末端。
一道蒼灰的身影走進了橋上,似乎也是想躲雨。她的步伐緩慢,雙手像是在摸索什麼,亮灰色的斗篷稍微沾溼,但底下虛弱的身軀與素白的長髮卻完全無事。
那是在市集上遇到的盲人乞丐,芭底邁。
尼爾隨後也注意到了。他發現了周遭的人刻意閃避的樣子。無法否認的,這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又見面了,兩位。」她停在兩人面前,用著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
強烈的窒息感瀰漫四周,細細煙雨隨即變成滂沱。芭底邁混濁的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但卻像是在耳邊低語一般。
「啊啊……別來無恙。」尼爾非常敷衍地應付。「今天沒有拉法葉(*2)的瞻禮,沒錯吧?」
「但是卻有潛伏在城市的獵手。」芭底邁說。「他們逼迫了無家可歸的人再度流浪,為了在這個族群中找出目標。」
「啥?」聽了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尼爾皺起眉,他無法忽略這幾乎造成危害治安的言語。「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盲人露齒一笑,令人不寒而慄。
「妳為什麼這麼篤定?」這時,艾希爾開口詢問。
「因為他們害怕言語的力量。」芭底邁回應。
「……言靈?」停頓了一下後,艾希爾說出了一個名詞。
盲人的表情起了變化,她感到有些訝異。「我露出什麼破綻了嗎?不然妳為什麼會這樣猜測。」
「先前的對話中,妳對言語的自由性太過執著。還有,警備隊長也在剛接觸到妳的時候,就發現蹊蹺。」
芭底邁聽完後,嘴角微微上扯,像是十分滿意這個答案。「不錯,但又如何呢?」
這項質疑讓兩人無法答話。
「我逃離了原先的聚集地,但是那個人不會放棄追尋,而這座城市卻也視而不見。」帶刺的語句顯然是針對警備隊。
尼爾抿了唇,他的態度開始改變。「我們會幫妳留意的。不介意的話,隊內也能幫妳準備住宿的地方。」
然而芭底邁卻笑了。
「不需要,我只希望你們,不要給予對方任何協助即可。」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警告,或著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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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終於停歇。
粉藍的天空依舊密佈著厚雲,光線卻一束束地透過空隙斜落大地,在水氣滿溢的空氣中格外顯眼。
夏天的日落時間會更晚一些,但人們的日常作息卻是固定的。隨著教堂渾厚的鐘聲響起,也宣告了夜晚即將到臨。
「吃個晚飯再回去會館吧?我知道幾間只有在地人才曉得的餐廳哦。」尼爾轉頭詢問,他看向正在欣賞黯淡天空的艾希爾,心情逐漸輕鬆了起來。
「那麼,就麻煩你帶路了。」而艾希爾也隨即答應。
酒館的燈火總是在天剛暗時就點了起來。推開那充滿古老氣息的木門後,迎面而來的便是喧鬧的談話聲,以及飯菜的香味。
赫黃燈光早已打起,讓室內充滿著一種溫暖的氣氛。飯局總少不了話題,所以在繁華的威尼斯,晚餐時間總是特別早開始。
吧檯外獨立的餐桌早已客滿,還有一些人聚集在角落躑骰子。當兩人並肩走入熱鬧的空間內時,幾名熱衷於桌上戰局的賭徒抬起眼,旋即又繼續集中精神在牌桌上。
「啊,妳知道每次我來酒吧是總是能看見什麼嗎?」尼爾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接著走向兩步外的餐桌。
餐桌上的客人看見警備隊長後,臉色瞬間起了變化。原因無他,那兩名客人也同樣穿著警備隊的制服。
「你們還在執勤是吧?」尼爾的語氣顯得低沉。
「沒錯啦……我、我們馬上離開!」其中一人趕緊將杯中的酒灌完,另一人慌忙地解釋。
兩名隊員正忙於掏出錢幣時,尼爾壓了壓他們的手臂。「行了行了,這輪我請吧,下次記得下班之後再來喝。」
他留了費用在桌上後,便領著艾希爾來到吧檯邊的座位。
「噢!小隊長,好久不見了!」一道開朗的聲音從櫃臺後發出,一名看上去年齡尚淺的酒保開心地走過來。
「欸,特藍(tron),你幹得還不錯吧?我早就升官啦!」尼爾也爽朗地笑了,接著轉頭向艾希爾介紹。「這傢伙以前也是警備隊的,後來滾回家繼承家業。」
「妳好啊,女士。」特藍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您好。」艾希爾淡淡地笑。
年輕酒保靦腆地嘻嘻笑著,很快地轉過身去張羅餐酒,臨走前他告訴尼爾想好再點餐,以及會獻上包君滿意的飲品。
「我們常這樣,互相請來請去的。」尼爾突然感嘆地說道。
「不好嗎?」
「其實我不討厭,只要想到那些與我不同出身、受過不同教育、來自不同背景的人,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喝點東西,快樂的聊天唱歌,是很棒的一件事。」
「可以理解。」
「但其實,就算是那樣毫無心機的朋友,也越來越少了,」尼爾苦澀地笑了一下。「特藍,烤點什麼的上來吧,還有燉湯。」
酒保將作為餐酒的葡萄酒呈上,隨後又轉身忙碌於爐火。
「今天在橋上……妳覺得那個盲人說得怎麼樣。」
「你希望我支持你的想法。」
艾希爾端起酒杯,快速的回應問題,接著便輕啜一口。她仿佛猜到了尼爾的心思,讓話題暫停了數秒鐘。
「但我想聽的是妳的看法。」警備隊長也拿起酒杯。
「如果她說的是事實,那採取保護是合情合理的,但無法完全確信她所言是否真實。」艾希爾閉上雙眼,聲音在喧鬧的餐館內卻顯得清晰。
她默默地轉著酒杯,讓尼爾略感趣味。但這項答案卻也使他有些沉悶,難道艾希爾沒有其他意見了嗎?這樣有點無趣。
「來,久等了。」特藍端上了兩份烤羊肉,以及外表金黃的烤禽肉派,還有一些甜菜。「等等啊,這兩杯就不是餐酒了。」
他遞上兩個威尼斯當地產的玻璃杯,接著拿出一個壺,將杯子倒滿。
飽餐之後,酒館也冷清了下來。獨立的餐桌只餘稀少的客人,吧檯更是只剩下警備隊長與趴在桌上的商人二人。
「欸,隊長啊,你真的很惹人厭。」特藍看著倒在桌上的艾希爾。
「你要不要閉嘴,端那什麼東西給我們喝,是還不錯啦……」尼爾晃了晃頭。有點頭暈。
「就、就杜松子酒加一點檸檬……」
「我不是這個意思。吼,你只會給我添麻煩。」
尼爾也望向他身邊的艾希爾。「我要保護她的欸。」
但為什麼一杯烈酒就不行了?
「你怎麼能給不勝酒力的女士喝這種酒啊。」特藍用消遣的語氣說著。
「你還要講這件事啊……」
此時,餐館的木門再次被推開。尼爾默默地斂起笑容,低下頭拿起了玻璃杯。
「一壺葡萄酒。」那道聲音帶著一絲的危險氣息。
尼爾抬起頭,看見了大致上已經熟悉的身影,冷冷地說道:「威尼斯還真小,對吧?」
染匠,又或著說是狩魔士的女子拉開椅子,那是艾希爾身旁空下的位置。她輕甩染上一層胭脂紅的長裙入座,奇異的櫻紅眼眸透露客套的笑意。
「別這樣,我今天在宵禁之前就會就寢了。」
「是嗎?因為明天又要幹什麼大事了嗎?」
尼爾一句略為諷刺的話語讓狩魔士瞇細了眼,宛如一抹在夜空中流露低暗微光的星辰,還帶著無以名狀的殺氣。
「還真不想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很討厭工作內容的。除了這次,簡直讓我迫不及待。」她舔了一下上唇。此時特蘭遞上了酒壺與杯子,兩人視線對上時,年輕的酒保馬上撤離這片危險之地。
「方便透露原因嗎?身為警備隊的隊長,有必要預防性的維護地區治安喔。」僅是一段話語,尼爾的態度回歸沉穩,更多的是警戒。
很危險,非常危險。
「啊,放心,我不會在你們管的地方幹什麼的。」女子的倩容顯得妖嬈。
「還以為狩魔士都是些無政府主義的傢伙。」
「其實我是傾向懷疑論哦,但是我從不懷疑可愛的女孩子。」
語畢,她的手掌往身旁的艾希爾移動。警備隊長將手放到腰邊的短棍旁,遠處的酒保也用視線來施加壓力。
女子很識相地把手移開了,她裝作無奈的模樣,幫自己酌滿了酒杯。
「妳最好別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什麼嘛……那我請你喝一杯總行了吧?」女子將酒壺推給尼爾,讓他自己倒酒。
於是乎,兩個酒杯又裝滿了帶著清淡香氣的葡萄酒。尼爾拿起酒壺,端回給女子。
「哦,這麼客氣啊。」她迅速的放下酒杯,接著一手接過酒壺,另一手突然抓上手心。
「妳、妳幹嘛啦!」尼爾叫了出來,瞬間抽回了自己的手,語調稍微提高了一些。
女子先是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後轉變成抓到什麼把柄似的戲謔笑容,還有得逞的睥睨眼神,好像證實了什麼似的。
「你會怕女生啊?」
尼爾沒有回應。
「在思考我為什麼知道這件事嗎?」
遠處的酒保注意到剛才的吼聲。空氣突然變得低沉,鈍重而又壓抑。尼爾的眼眸閃過須臾的怒意,他發現女子早就想好要怎麼對付自己了。
「你的特殊性向,可不是完全的被隱瞞住啊。有些兒時的好友也許會因為幾枚銀幣就透露什麼情報哦。」
「妳……到底要幹什麼?」
「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打擾我辦事。」女子說完後,以幾近嘲諷的表情,飲盡了杯中的酒。
(待續)
(*1)出自黃庭堅的《菩薩蠻 半煙半雨溪橋畔》中,『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着無人喚。』一句,正好符合當時景色。
(*2)拉法葉(拉斐爾)的瞻禮為9月29日,而祂是盲人的主保聖人。
以下作者碎念:
感謝各位觀看至此,我好像從周更變成雙周更了(汗顏
劇情開始走向後期,文字量還無法確定,但是我會盡量加快節奏,想辦法把我要寫的東西都寫出來。
那麼,這次也就到這邊,容我再次感謝各位的觀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