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掩體里,氣氛緊張而壓抑。
隨地可見都是受傷的官兵及民眾,輕傷的靠牆喘息的,重傷的努力的捲縮起自己騰出空間,更多的卻是陣亡在此地的官兵們的遺體。
哪怕下一秒就會死去,但與其成為深海棲艦那群怪物的食糧,更多的官兵們選擇讓周遭的戰友送自己走人生的最後一步。
柳生信手裡握著滿是鮮血的千景長刀,踉踉蹌蹌的走著。
就在剛剛不久前,他親自送了最後一個軍官上路,面對對方臨死前那感激的表情,柳生信頓時心情就有些沉重。
因為那該死的深海棲艦群不知道怎麼回事,集體瘋狂的攻了上來,這使得原本戰況就吃緊的東面戰場就顯得更加惡化。
十幾個高級軍官,一千兩百多的楚克島義勇兵……最終只剩下他和神原宗二以及重創的五百多人。
剛剛好不容易擊退了一次深海棲艦的反撲的官兵們正準備著下一次的戰鬥。
一些人默默的在從已經死去的戰友們身上翻找物資,一些人在閉目休憩,一些人在狼吞虎嚥的啃著乾糧。
大家都保持著沉默,除了腳步聲之外,就只剩下精疲力竭的喘息聲和傷者的呻吟聲。
柳生信靠著牆,望著遠方黯淡的水平線上隱隱約約的深海棲艦群,柳生信的心頭只是無比的憂慮。
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時間,東面的深海棲艦群就已經發動了三次登陸攻進了。
這幾次的進攻的強度,一次比一次強,尤其是剛剛結束的這一次,深海棲艦就如同瘋了一樣,逼的他們放棄了好幾個灣岸掩體,讓幾百位官兵們永遠留在那裡,這才成功打退下去。
放眼看去,只見這一路行來,滿滿都是奇形怪狀的屍體,有深海棲艦的,也有人類的,慘烈至極。
它們有的崩裂成燒焦的碳塊,有的直接變成一攤肉醬,還有的身體一半保持著完整,另一半支離破碎的散落一地。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肉體燒焦的刺鼻臭味。
傷亡是不可避免的,幾次戰鬥下來,東面戰場的攔截部隊終於到達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就連柳生信自己也受了點傷。
沒有人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大家都知道,哪怕已方再怎麼頑強,掩體再怎麼易守難攻,如此被一點點蠶食下去也遲早有崩潰的時候。
不過,此刻柳生信最擔心的不是亂萊與長賴翔及其他戰況,而是神原宗二。
到如今,這位負責追殺緝捕逃亡艦娘及提督的男人都沒受半點傷,雖然柳生信很不願這麼想,但是到了此刻,他難免會有這種想法,畢竟這個男人曾經的所作所為……
嗶嗶!
沒來由的一個電子音響在了這個死寂一般的掩體內,而這個聲音來源出自於神原宗二的身上。
柳生信的臉色也是微微凝重起來,手緩緩的搭在千景長刀的刀柄上。
「如果我是你的話,不會選在這種時候動手的,柳生信。」本來靠在牆上休憩的神原宗二睜開眼皮道:「除非你不在乎這些人的命。」
此時的官兵們,吃驚的看著發生的這一切。
原本一直處在平靜中的兩位提督,怎麼會在此時翻臉甚至要拔刀相向呢?
要知道,外面還有無數的深海棲艦還在虎視眈眈啊!
話音剛落,就像是在回應神原宗二的威脅,柳生信瞬間神速拔刀。
柳生新陰流「五太刀,一朔」
用右肩將刀疾速斬開橫揮,隨後左腳向前踏出,左手順著刀勢一握逆水平如同切削般劈回。
神原流「反擊架勢.三戰前羽」
喀!
一道貫手貫穿了柳生信的腹部,嘴角不自主的溢出鮮血,柳生信手上的千景長刀顫抖著,雖然他早已料到神原宗二的實力很強,但沒有想到強到這個地步。
空手道的三戰跟前羽本來就是被稱為受身與防禦的究極架勢,但沒想到神原宗二竟然可以取這兩者所長結合在一起。
噗……
四本貫手緩緩的抽離了柳生信的身體,神原宗二略帶可惜的開口:「要不是在剛剛撤退的時候你讓腳受傷了,不然這一刀可能會更快吧。」
睨了一眼剛剛被自己高速彈開的千景長刀,神原宗二不得不承認要是柳生信的刀在快上幾分,那麼現在重創的無疑會是自己。
任何劍術流派都是以「自己的攻擊瞬間讓對手無力反擊」為絕對的先決條件,因此攻擊成功的那一瞬間是最沒有防備的,但是柳生新陰流則是「後發制人」。
要不是柳生信受傷了,不然他也不可能違背柳生新陰流的教誨率先拔刀出手。
「呵……你終於按捺不住露出利牙了麼?」按著腹部的傷口,柳生信柱刀而立:「我還相信你終於變了……看來是我錯了。」
「……變了?是你太容易相信我了,還是說你跟亂萊相處久了連腦子都變笨了嗎,柳生信?」神原宗二淡淡的看著柳生信,絲毫不在乎周遭的官兵們的眼光:「你應該要慶幸,我是忍到現在才動手。」
說完,神原宗二默默的轉身離去,嘉拉迪雅跟長賴翔的任務達成了,他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陪眾人送死。
「神原宗二!!」柳生信是真的再也按奈不住內心的憤怒,怒吼出聲:「五年前是這樣,難不成你現在也是打算幹一樣的事情麼!」
停下腳步,神原宗二回過身來淡淡一笑。
「忠誠?訓練有素?視死如歸?發明這些詞的人一定是傻瓜,在絕對碾壓的力量面前,毫無意義的送死根本就不是什麼榮譽的歸宿,真要身處在此時此景,你心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恐懼和求生!」
「我可不想變成那樣的傻瓜,那樣的傻瓜有一個叫亂萊的笨蛋就足夠了……所以!」一股恐怖的殺氣猛然從神原宗二身上擴散出來:「我已經手下留情沒有大開殺戒,別逼我殺你,前輩。」
說完,神原宗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想多殺人,在這裡的沒有一個是他該殺的人,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誰能保證柳生信沒有底牌呢?
畢竟他這個前輩從來到楚克島的開始就一直對他抱持著警戒,要說這個謹慎嚴謹的武士沒有一點保命的招數,他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