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魂一臉認真的模樣,我實在無法分辨究竟是真認真,還是惡意捉弄。大約過了幾秒,她並沒有爆笑或揶揄,我想她不是開玩笑。
「要學習愛人的話,對象多著。喏,粹魂大人家中不是還有一位急需關愛的少女嗎?實在沒有理由挑我,除非您想事後惡整。」
粹魂只是搖頭微笑:「是呢,想學習愛人,到處都是對象。可是,汝也同樣必須學習,那麼,何不併肩齊行?」
我拍了拍身上快速累積的雪花:「並不是要耍中二,但有些人永遠也學不會特定事項。根據天生的身體構造,再加上後天影響,有些人類花上一輩子也無法理解愛的意義。並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腦中缺少特定組態,等同拔除烤箱的調溫器,還奢望烤出完美的蛋糕。簡言之,不切實際。」
她看入我的雙眼:「奇蹟靠的不是被動等待,而是主動追求,不是嗎?」
有那麼一瞬間,感覺所有思想完全被看穿,藏在那雙異色瞳背後的意志,令我不由得心跳加速,不是愛情,而是措手不及。
發現我不回應,她又轉向天空,凝視亙古:「小哥,汝要相信。」
「相信科學以外,還有更多可能性。」她撫摸頭上的角:「魔之王,會回到汝身邊的。」
每次提到魔王,她就以「魔之王」稱呼,總是令人聯想到「靈芝王」,我的腦中也總是浮現魔王頭上的兩隻角被靈芝代替的模樣。
「魔之王是睿智的能源體,有些時刻犯傻,但某些層面比起哀家與汝更加聰慧。一個能夠坐擁琉璃百分之一領土的女人,絕非泛泛之輩。管理領土需要精通帝王學與他心通。魔之王的離去一定有她的理由,但一定會回到汝身邊,要對她抱有信念。芙蘭、璃衣也一樣,必定有其理由。」
「『信賴』只是用來表示相對相信的詞彙,並非永恆不變,常為人事時地物產生相對變化。相反的,相信永恆不變反而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改變是萬物的本質,否則我們也無緣見到各種美妙的化學性質。」
「那就相信哀家眼中的汝吧。無法相信任何事物,就相信哀家吧。哀家會帶汝穿過迷霧,走出憂霾。」
強悍、自信、果斷、謙和,粹魂散發的氣息彷彿融化周邊的細雪。
她牽起我的雙手:「汝可以說人是易變的生物,但鬼,不是。鬼的誓言就是千年億載也亙久不變。哀家和汝約定,保護汝,同汝習得愛的意義,便定守護諾言。不信嗎?與哀家定下契約,成為主僕呢?哀家為僕,汝為主。」
我沉默須臾:「您說著學習愛的意義,具體來說打算怎麼做?」
好奇得要命,生眼睛沒看過大喇喇說要學習愛的真諦,還不臉紅的人。說錯,不臉紅的鬼。
「哀家看看,首先是男女混浴的溫泉。」她翻閱出包王女Darkness無聖光修正版。
就說不要亂學出包王女了。話說才收走出,這回倒是升級成Darkness,還無聖光,大人您究竟從哪收來這些漫畫?
細雪紛飛,櫻吹雪的夜空與星光互相襯托彼此的色彩,原本不下雪的蓬萊也因為氣候變遷而銀冰飛降。粹魂脫去盔甲與不合時宜的武裝,但即便僅剩和服,也難以遮掩她獨有的姿態與氣質。
街上行人因為低溫而縮起身體快速步行,停在路邊的車輛積上厚厚一層雪。我走在粹魂後方,讓她帶路。
店員端上一杯黑色飲料,插上一根分成兩個頭的吸管:「兩位的情人特調奶昔,請慢用!」
粹魂率先動口,一口氣吸掉大半杯,嘴唇一抹白色奶泡:「喔呀,異國風情的飲品真不錯。怎麼了?小哥不喝嗎?」
有誰的大腦可以借用?我的現在完全無法運作,眼下的線索與上半段的劇情完全連不起來,求攻略。為什麼突然跑來喝情人特調奶昔?為什麼吸管是愛心形?為什麼店裡到處都情侶跟愛心?為什麼?Why?
突然覺得頭很吐,頭痛得想吐:「粹魂大人,為什麼要來這裡喝奶昔呢?」
她小聲說:「安矣,哀家打聽過了,這裡的情人飲品會讓人有幸福與戀愛的甜蜜滋味。」
打聽個毛,那根本是外面招牌大喇喇寫的,用來騙懵懂小情侶的招式好嗎?
她頷首:「嗚嗯,這個甜甜綿綿的滋味莫非就是戀愛嗎?」
不,那只是加了十四顆方糖跟奶泡的奶昔,是糖尿病的滋味。
我單手按住太陽穴:「戀愛這種東西是不會因為食物就產生的,不然的話滿街都在爆衣了。」
「是、是嗎?抱歉,看樣子哀家還精進不足,得需修練。」
「我並沒有責怪您的意思,說到底,我對愛又懂個屁?」
「是就事論事。我永遠不懂為什麼只是做了正常的行為,卻被誤認為溫柔,世人都這麼單純嗎?」
「動漫的女主角似乎常常這樣呢。」她一副非常了解動漫的模樣:「適時適地誇獎什麼都不會的主角,說他很溫柔,至少可以讓他悲慘無用的人生添上一項取暖的功能,並成為女主角們愛上主角的理由。」
原本以為她要誇獎動漫女主角們善解人意,結果根本是拿火箭砲正面轟擊,只差沒說:「妳們這些種馬女角,吃土吧!」
她攪動奶昔:「可是,小哥並不只是說出事實,而是確實帶有溫柔。」
「汝可以什麼都不說,也可以說:『粹魂大人的確對人的了解尚未足夠』。但汝選擇了責難,選擇自己,如此讓哀家理解自己並非唯一不懂愛的異類。這樣隱晦不明講,藉由壓低自己間接撫慰對方的感受,一股細水般穩定而安心的力量,正是汝獨有的『不起眼溫柔』。」
如果是要山寨不起眼女主角的培育法那還是免了,我沒看所以不知道該從哪吐槽。
「您不覺得自己想多了嗎?我要是有這麼機靈,還會落得這番田地嗎?」
「汝最真誠的從來不是言語,是行動。省去言語的尷尬時刻,著重以行動為主。比起:『我會保護妳』,汝一直都是直接做了再說,事後不邀功,甚至完全不現身,還常常以:『我很無聊,沒事做所以順手之勞』、『我是商人,有利益考量』等藉口搪塞。受到幫助的人不但沒有報答的壓力,更容易與汝建立信賴。」
她突然用力吸完剩下的奶昔,帥氣擦嘴,火速結帳,抓起我往外頭走:「走吧,往下一個戀愛任務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