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天了呢…
他來到這個世界、一個被叫做瑪因大陸的地方,這裡跟自己以往所認知的世界完全不同、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一天,在自己從高空中墜落、差點在還沒開始展開冒險就先收工的情況之後,傑伊嘗試適應在這新世界中生活,尷尬的事,除了當時自己的貼身衣物——不太好穿、又有點太過浮誇的戲服跟一點零碎的小東西外,他就跟一個剛呱呱墜地的新生兒沒兩樣。
身無分文、沒有錢、沒有住所、沒有任何認識的人。
誰會想到的,穿越世界什麼的、像是小說裡會出現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那名出手幫助險些垂直入土的他、看起來是名獸人的白髮少女告訴他關於這個世界的基本觀念,並帶領自己前往附近的村莊,他真得很慶幸自己遇到的是一位善良的人……或者是因為受到法律規範不得不幫助像自己這樣的人。
「你被傳送到這個世界……就是、你穿越了。」名叫深川鼠白群的獸人少女說得稀鬆平常,在自己多問幾句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常常有自別的世界傳來的人,這裡的人都稱自己跟其他類似情況的人為「傳送者」。
這可真是讓人困擾,他的明星生涯明明才剛要開始發光發熱而已,又要重新來過了。
從那天起,他得開始學習怎麼樣一個人打理自己的一切、怎麼樣才能養活自己,作為一個「前」明星,他不可能再靠著歌藝舞技來賺取自己的生活費,因為那麼做需要一定的知名度,而傑伊現在根本就只是一般的市井小民,甚至更低微一些。
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唔…總之先賺點資金再看看要怎麼找到相似的工作吧。」
不知道如何回去的情況下,傑伊也只能先安定下來,住宿在提供給「傳送者」的便宜旅館中,他沒有花費任何時間在煩惱過去跟未來上,著手開始謀生。
雖然戶政事務所那領到了自己的身分證、一點日常用品以及小額金錢,但撇開這些,他依舊沒有什麼能夠拿出來宣傳自己的證明,自身的社會價值也幾乎是零。
於是,傑伊也只能從打零工開始做起。
便利商店店員、物流人員、餐廳服務生、送報員、打雜人員,只要是有空缺,無論是臨時或是粗活,傑伊都會嘗試看看,任何一個可以工作賺錢的機會他都沒有放過。
剩餘的時間,他總會到公園或廣場之類的地方,歌唱自己在原世界的歌謠、歌曲,偶爾搭配舞蹈,做起街頭藝人;每當這個時候,傑伊總是感到特別放鬆、愉快,彷彿又回到自己的舞台上,他也不在乎究竟有多少人停下來觀看又或帽子裡有多少的打賞。
直到唱到口乾舌燥、也無力氣再舞蹈,他才會收拾自己簡單的行囊,準備回去旅館。
不過今天卻很不一樣。
「…姊姊妳看,他好像在說夢話呢。」
「確實是呢,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
傑伊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睡著的,但當他慢慢捉住意識的尾巴時,有兩道不同的聲音進入自己的聽覺,伴著眼前模糊的光影,他能隱隱約約看見兩個相同的身影。
直到睜開眼,模糊的畫面才逐漸清晰了起來。
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蛋,除了一黑一白的穿著外、傑伊幾乎沒有辦法分辨眼前這兩名女子的差異,而湊得極近的她們當然也讓使得他嚇了好一大跳,倏地坐起身迎來的是暈眩感。
「嘿,別著急,我們又不會吃掉你。」
「要吃掉也會先料理過的,別擔心。」
說著不能算是能讓人安心的話,傑伊揉揉額角、直到昏花的暈眩感逐漸減弱至無,他往後退了一些,呆愣呆愣地看著面前兩名女子,腦袋瓜似乎還沒有接上線,「咦?我…?」
定睛一看,他發覺自己正在自己常來的公園,不遠處是中央的廣場,而他跟兩名女性則是在另一頭、樹林區的邊緣,在沒有太陽曝曬的樹蔭下。
「雖然還是春天,但如果在大太陽底下站太久…」
「還是會中暑的喔,這應該是大家的常識才對。」
彷彿已經相互搭配好話語,兩名女子各佔據傑伊左右的視角,在看見他坐起身、回復不少精神後,她們各伸出手一個戳臉頰、一個彈額頭。
「中暑…?」思緒正慢慢地湧回、連同記憶,他記得自己就跟平常一樣是在公園廣場上當街頭藝人,打算多賺點外快讓晚餐能吃好一點點,今天的收穫挺很不錯,傑伊也就一直持續下去…
唱歌、舞蹈,過了多久呢…?
他記不起來了,再來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這裡了。
「在日不落,常常有人在外頭忘記回家的時間,要小心點才行喔,小弟弟。」
「尤其你長的也挺可愛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奇怪的人撿走喔,很危險得。」
聽起來是自己在賣藝的時候因為沒有注意到身體狀況就昏倒了。
理解後,傑伊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顯然是受人幫助了,「謝謝妳們,真不好意思。」以往都會有經紀人提醒自己什麼時候該休息,只有他一人的話,容易太過投入而忘記時間。
「我是傑伊,能請教妳們的名…」
「羅洛奎斯.伊瑟娜莉亞.珍.米蕾特絲。」
「羅洛奎斯.伊瑟曼希亞.祈.米特茵娜。」
還沒說完話,兩人便回答,極為相近的名字加上長度,傑伊有聽到但根本記不起來。
「呵呵,我們是雙胞胎,妳也可以叫我黑姊。」
「白姊,大家常常認錯,所以我們都這樣穿。」
理解後,他又停頓了好一會才點點頭,或許是剛醒的關係,傑伊的表情看來非常的呆滯,像是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自己今天並沒有其他的打工,而黑白姊妹花看起來也同樣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一同坐在樹蔭下,他們閒聊起彼此——大多都是黑白姐妹花對於自己的好奇問答,算是喜歡交朋友的傑伊當然也樂此不疲。
除此之外,黑白姐妹花也提到她們會經過公園只是因為要回到「根據地」而已,恰巧順便地,她們才會將昏倒的傑伊帶到一旁乘涼,也是想要稍作休息。
「『根據地』?」
「生活在日不落卻不知道『伊梨根據地』,」
「這樣可不行喔,看來傳送者需要教育。」
面對滿頭問號的傑伊,黑白姐妹花開始解釋存在於瑪茵大陸的三種勢力。
主張自然為上,所有的資源都該有永續利用的觀念,來自自然、最終也必須回歸自然,較為簡樸、天然的生活方式,這樣的勢力人們稱作「佛羅斯」。
主張科技、機械的力量,為了科技與雞界而使用資源達成進化,較為激進的一種勢力,推從者也幾乎是人造人居多,名為「泰洛克」。
主張自然與科技並存、互利共榮,世人所知的「伊黎」是較為和平的勢力,總是在佛羅斯與泰洛克之間,嘗試協調、取得平衡,有點像是夾心餅乾,但勢力的規模並不比前兩者遜色。
「我們倆剛從森之心回來日不落,」
「正要回去根據地跟上頭報告呢。」
這一搭一唱的說法方式,傑伊也差不多習慣了,他豁然開朗,想起在自己原來的世界中,也有許多類似於派系或勢力的族群,那些族群總是能在幕後帶動一些風向或是變化,有好有壞,或許在瑪茵大陸亦是如此。
「不過…既然是第一次聽說,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根據地看看呢?」
「不用懷疑,這就是最直接的工商喔,我們非常歡迎新人加入的。」
「只是看看也好。」
「不強迫推銷的。」
黑白姊妹花一左一右地湊近傑伊,最後用食指指尖戳了下他的臉頰,兩個一模一樣的面頰所露出的笑容同樣燦爛。
就連傑伊自己也很清楚,他不太會拒絕別人,又或者說,大多的時候,他如果不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就是其實自己也相當好奇、想接受別人的提案。
隨著黑白姊妹花離開了公園,在她們的堅持下,傑伊先買了一些簡單的零嘴與水、補充自己的體力,在數次的對話中,傑伊總有種兩位女性像是把自己當成弟弟看待般的錯覺。
傑伊並沒有其他兄弟姊妹——除了也很照顧自己的,因此對於這樣不知道是真實或只是錯覺的感受感到挺開心的。
五分鐘過去,傑伊的手上除了自己買的礦泉水以及一份微波飯糰外,還多了黑姐買的章魚燒、白姐買的可麗餅,他不禁開玩笑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拐走了。
再經過五分鐘左右的路程,他與黑白姐妹花停在一處大型建築前,若以傑伊的角度形容,他認為很像自己在原世界時可以見到的大型教堂。
挑高式的樓層,大部分以白與米白為主的色調,相雜一適當的灰與黑,沒有其他過於鮮豔或複雜的色彩,單以肉眼評判,傑伊無法想像裡頭可以容納多少的人,或許有一個小型學校的規模也說不定。
傑伊也注意到建築的旁側有一處空地,種滿花草樹木,擺放的幾張長椅跟木桌正有人使用著、休憩著,他也看見相對的另一端,有幾個穿著白袍的人,像是研究者或學士。
門口處有幾名看來式守衛的人,他們嚴肅地站崗、查證每一個出入建築的人的身份,雖然嚴正但卻不至於太難以親近,若向他們微笑招手、打招呼,他們亦會笑著回應。
最後,傑伊的視線落回一開始那大大的、放置於正門之上的掛牌:伊黎。
圍繞在那兩個字周圍的分別有象徵自然的花草以及象徵科技的齒輪。
「怎麼了?看呆了嗎?」
「這只是外頭而已唷。」
聞言,傑伊這才眨眨眼回過神,「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地方。」確實就如同伊黎的勢力主旨——希望自然與科技平衡共處、和諧。
「『對吧!』」
黑與白的女性同時眨了下眼,看來頗為俏皮。
接著帶領傑伊往內前進,在通過守衛時,他注意到幾名守衛跟面對其他出入的人表現不同,他們向黑白姐妹花鞠躬,如同她們是某種大人物似地。
她們、是伊黎很重要的人員嗎…?
沒有將心中的想法問出口,傑伊也向守衛點點頭致意,快步跟上前頭的黑白姐妹花。
內部的風景並沒有跟外頭相差太多,但跟外頭比起來,裡面有更多的人,感覺就像來到一間大公司般、人來人往。
有不少人像黑白姐妹花打招呼,也對自己投以好奇的眼光,她們這時便會將自己推出去,介紹了起來。
「這個孩子剛剛在公園廣場那唱歌,」
「唱著唱著、他不小心就昏倒了呢。」
「欸?傳送者、然後是街頭賣藝嗎?挺厲害的嘛,你叫什麼名字?」
黑白姐妹花與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聊的較久一些,從談話中,傑伊也才意識到黑白姐妹花很有可能本來也是聽眾的其中一員,思及此,他不禁有些靦腆、對於自己昏倒一事也感到有點糗。
幸好短暫竄過的思緒並不會影響自己跟其他人談話,傑伊很高興能認識更多人,從白袍的男子口中,他了解更多關於這裡所落座的設施跟區塊,從會議室、宿舍、開放式餐館到圖書室、社交廳,幾乎只要是他想像的到的都有。
這也讓傑伊不禁羨慕起住在這裡的人,若自己也有機會住在這裡的話…
又幾句交談,除了黑白姐妹花外,傑伊也知道白袍男子的名字。
「路…?」
「對,道路、鐵路、馬路、的路,不過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叫我路就好。」
顯然是常常被拿來開玩笑,雖然路看來不是很在意,不過還是笑笑地補充。
「對了,妳們把報告送上去了嗎?」
「還沒呢。」
「正要去。」
話題轉的極快,當傑伊反應過來時,路已經將一個像是通行證的東西塞進自己手裡,以身高的優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頭,「我們去一趟樓上,等等再來找你,你可以先到處逛逛,啊…要找個地方吃東西的話,我很推薦庭園那邊的涼亭喔。」
「欸、那個…」
他本來還想多問幾句,但黑白姐妹花與路已經先走往通往樓上的樓梯了。
明明他們或許還有事情要忙,也不能一直招待自己這樣的「觀光客」,傑伊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快要冷掉的食物,確實需要找個地方好好停下來享用。
踏步往庭園的方向,傑伊友善地向每個看過來的人點頭致意又或打招呼,作為「原世界的明星」,他習慣性地基本的友善,而原本的個性亦是如此。
「哇啊——!」
通往庭園的出入口就在不遠處,但一聲不小的驚呼聲傳入他的耳中,隨後,是不斷有物體墜於地面上的撞擊聲。
他愣地左右張望,確認聲音的來方向,傑伊小跑步地來到一間半敞的房間前。
映入眼簾的是壯觀的書堆,從左右兩側數排比他還要高上不少的書櫃來看,這裡似乎是一個小型圖書室,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書櫃東倒西歪,原先陳列在上頭的書也全落了下來。
當傑伊看到一隻露在外頭的腳時,他才驚覺原來是有人被書給「活埋」了,剛剛的驚呼聲大概就是那可憐人來不及反應的證明。
書堆相當的高,被這麼多書砸到或許都暈過去了也說不定。
傑伊搖搖頭,把多餘的想法拋開,他連忙把食物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動手把書本一個一個扔開,「你等一下喔,別亂動。」記起以前也有被書砸到的經驗,傑伊知道那有多痛,何況是被一大堆書。
只有兩隻手顯然還不夠快,傑伊聚集意念,靠著自身的能力協助幫忙把書一本又一本地丟開,重複控制一本浮起、或放或丟到一旁,前幾下還得捉摸幾下,但搬挖書本的速度逐漸提升。
在其他聽見騷動的人趕來時,傑伊已經將大部分的書都搬開了,被埋於底下的少女有些狼狽地爬了出來,淚眼汪汪但又努力不哭出來的樣子。
「嗚…謝謝你。」少女揉著自己的頭,在幾聲模糊的道謝後,就被其中一個趕來的人帶去醫務室了。
目送少女離去,儘管傑伊有點在意對方的狀況,但自己身為一個外人,似乎也不是那麼方便到處亂走,於是只是向少女點點頭,他沒有再繼續跟上。
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傑伊這時也才注意到周圍不少人正盯著自己打量,頓時感到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向眾人欠身表達歉意。
雖然並不是自己闖的禍,但除了在舞台上、表演時的場合之外,傑伊其實並不是很喜歡被打量、注視的感覺,這點,以往只有自己的經紀人跟家人知道。
拿好自己放置在椅子上的小吃,傑伊快步地離開了現場,將整理、重新分類書籍的工作交給對其熟悉的人,穿越另一波人群後,他才終於來到庭園,找到路所說的涼亭。
又正好無人使用,傑伊坐了下來,先是輕吁口氣,飢餓感沒給他時間多家思考或回味來到這裡的所見所聞,他一口接著一口地享用快冷掉的美食。
直到數十分鐘後,黑白姐妹花終於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步來涼亭。
「在這裡的消息總是傳的特別快呢。」
「聽說你剛剛幫助了蘿蘿拉,是嗎?」
一左一右地坐到傑伊旁邊,黑姊與白姊笑嘻嘻地,伸手戳向傑伊的臉頰——這兩、三個小時下來,她們似乎已經養成這個小動作了,藉著「因為你的臉頰好軟,戳一下也沒關係吧?」之名。
「…她叫做蘿蘿拉嗎?她還好嗎?」吞下最後一口可麗餅,傑伊嘗試閃躲她們兩的戳臉攻勢但效果很有限。
「別擔心,她好得很,頭上的包包會跟著她幾天就是。」
「這是她今年第三次被書埋起來了,自從換新書櫃後。」
聞言,傑伊完全能想像那樣的畫面,也因此輕笑出聲。
「另外,剛剛有不少人看到你幫忙,他們都對你很有興趣呢。」
「就連上頭都聽見了呢,『有個非成員出手幫助了我們的人』。」
說到這,黑白姐妹花雙雙露出滿意的表情,彷彿傑伊會有這樣友善的舉動,都是她們教導出來般的驕傲。
「『大家都對你頗有好感,要不要順勢就加入伊黎?』」
沒想到只是小小的幫忙就讓這麼多人關注起自己,傑伊差點就被飲料給嗆著。
「…讓我、讓我考慮一下。」加入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但傑伊認為還是該先多多觀察一陣子再來下決定才好,今天一次得到的訊息量實在太大了,要他當場做決定實在是太過困難。
「那好吧,不過記得,我們隨時都歡迎你加入喔!」
「啊、看來你也吃完了,走吧,還有地方要逛呢!」
黑與白的姊妹花隨後露出燦爛的笑容,拉起傑伊的手,讓他今天剩下的時間全都排進伊黎根據地的觀光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