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如彩墨灑落般,將天空染成一片橘紅,這也代表一天的時間快要結束了。
這個時段的氣溫都比白天還要來得冷一些。
不過這種氣溫平常只發生在森林和人群居住的地方,沒辦法套用在目前的情況。
從雲朵傳來不間斷的振翅聲。模糊身影由黑色小點逐漸變得清晰。
原本就比低海拔地區氣流更加雜亂的高海拔地帶,光是處在這個地方一段時間,便會讓人感到頭暈目眩,無法正常呼吸。越是往上空氣越稀薄、寒冷。
對一般人來說或許是一生無法跨越的難題,但對他們而言,看似艱難的困境也不再是問題。
「隊長,你覺得這次的成功率有多少?我有六成的把握可以衝破天環。」
經過長時間飛行,身上的服裝被風吹得鼓脹,沒有受到衣服保護的皮膚在強風下隱隱作痛,溫暖靈活的肢體漸漸冰冷、僵硬。
少年揮動翅膀飛到領隊身側,一臉笑嘻嘻地劈頭就提出沒有人可以給他解答的疑問。吹得倒束的綠色瀏海下是一雙摺亮的金黃色眼睛。
被稱為隊長的人抿著唇沒回應,而少年則迎來其他人白眼。
「庫里希,你話不要說得太滿……」
身後的同伴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同樣吹得倒束的烏黑長髮,為了避免受到散落的頭髮干擾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綁成了一條馬尾。
「怎麼會啊,潔依前輩。雖然我才剛成為星環沒多久,對於天環的攻略擁有十足的熱忱,但我最近發現逆風已經沒辦法滿足我了,我渴望熱血、戰鬥、和詛咒對肆的力量,只要給我時間一定、不對,是絕對會追上鷲的腳步,突破天環到外界去探索未知的一切啊!」
潔依又搖了搖頭,她真的很想忽視某個人的無聊演講。
從祭壇到世界樹高空的這段路途裡,庫里希的精神一直處在興奮狀態,三不五時就開口說些有的沒的,看在潔依眼裡簡直幼稚的可以。
她作為過來人,不是不能明白新進小子為何會有這般言論。
他們身處的世界給牢籠般不明間格細狀物體與外界分隔。即使懸浮島嶼資源豐富,不愁吃穿、生活品質不足等困境。隱藏於美好之下,無法窺見卻仍持續交織而成的束縛。唯一能打破現有空間的僅於世界樹頂端雲層環繞未知面貌通往外界的出口——天環。
「星環」則是為了尋求出口前去冒險人士的別稱,然而死亡風險極高,根據往年統計,平均十名星環當中就有超過損耗三人極高風險,至今仍未探尋到傳說的天環。
「呵呵呵,果然年輕就是好啊。」
聽著庫里希的強力自我推銷,隊長輕笑了幾聲,隨後閃過隱藏在雲層裡的樹枝。
「隊長你不也一樣年輕,別把自己說得像老人嘛!」
當然也看到前方障礙物的庫里希,閃過樹枝時還順手摸了一把上頭帶有絨毛的葉片,然後揮動了幾下翅膀,再次回到領前者身旁。
隊長先是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
「有熱忱是很好,不過想要往上爬的話……」
還以為自己剛剛說的話惹人不愉快,才剛在心裡反省到一半,庫里希的注意力就被轉移到對方身上。
在不影響隊伍飛行的情況下,他聚精會神地提高聽力,想一字不漏將接下來的話給全部記下來。
他嚥了嚥口水,緊張地等待隊長的下一段話。
究竟會說什麼呢?難道是要教他直衝天環的訣竅?還是在短時間內鍛鍊出與詛咒抗衡的能力?
隊長沒有轉頭看向自家隊員,眨了眨有點乾澀的雙眼,他勾起嘴角。
「還是先把危機感練出來才比較實際。」
「隊長!」
兩人的笑鬧聲與氣急敗壞的嚷聲在不算安靜的隊伍中響起,不過很快就給風聲掩蓋。
「哈,你這菜鳥還太嫩了。」
一道蒼老嗓音自庫里希斜後方傳來,老者揮動羽翼往他側邊靠近,臉上掛著戲謔的微笑。
「不要老是幻想自己能和鷲一樣,能毫髮無傷的冒險闖蕩啊,跟每次出來就弄得渾身是傷的小傢伙不一樣,人家可是有練過的,哈哈喔咳咳咳!」
嘲笑對方時,逆風也直接灌進他嘴裡,想把嘴巴閉起,卻又被口水嗆到,讓他的笑聲瞬間成了咳嗽聲。
「前面的,要是想飛得安全有保障,無性命之憂,請看著前面,撞到東西摔下去是你們家的事,不要事後怪我說我沒提醒。」
和其他人保持一小段距離的潔依,倪眼不顧墜落風險,仍在那頭一搭一唱抬槓的隊友們,對此翻了個白眼。
「啊啊,潔依前輩妳怎麼可以對親愛的隊長說這種話,我和老頭子也就算了,要是因此招來詛咒怎麼辦啊!」
「臭小子,這是你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
已經不想再聽某人朝奇怪方向發展的詭異言論,身為話題當事人的隊長始認真考慮任務結束之後,要不要把那傢伙踹出隊伍的同時,周遭傳來淡淡地模糊音律。
輕輕地,夾雜著令人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奇異感受。
這個聲音不屬於團隊任何一人。
仔細聆聽後,他瞪大了雙眼,隨即轉頭向同伴們發出警訊。
「全員進入備戰狀態,空靈出現了!」
語畢,悠淡歌謠放大了音律。
撫過生命的徬徨樂章。
收到戒備命令,庫里希先是呆愣一下,才趕緊跟著他人進入警戒。
「烏鴉嘴!」
「唉,所以才說新人啊……」
來自遠方卻及於耳際的聲音。
原以為已是身體最能夠抗衡的寒風與冷意,霍然變得冰寒刺骨。
籠中鳥、籠中鳥,可望之處為何處。
歌聲仍持續吟唱著。
暖意不斷地從體內流失。
恐懼感遍佈全身,一道思緒自腦海中閃過。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冒險……?
在冷風與恐懼夾雜之下,翅膀再也無法承受如此摧殘,終於堅持不下去了。
感覺到身體向下傾斜,同伴們的身影逐漸遠去,即使想奮力抓住眼前的樹枝,卻力不從心,手就這麼從枝幹上擦過去。
絕望感湧上心頭,他心想要是直接摔落地面,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意識矇矓之際,綠色伴隨木頭氣味的物體以非常快的速度朝他落了下來。
這是他最後看見的畫面。
「誰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