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冰冷的小手】
她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不再去阻止男孩哭鬧，直到他的啜泣聲變得弱小，直到他的疲倦終於蓋過悲傷，森林再度回到一片寂靜，一高一矮的兩人佇立在斑駁光影中，宛如也變成凝滯時間的遺址。
一群蝶精緩緩從他們身邊飛過，在光照下散放燐燐光粉，其中一隻停在恆恩亂糟糟的紅髮上，但是恆恩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怔怔地盯著前方，紅瞳並不具焦在任何事物。
忽然，一只生滿硬繭的手掌，落在男孩頭頂上，驚起了蝶精。
「我不會丟下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繼續前進。」
這句話使男孩的雙眼逐漸回復了原有的光澤，他緩緩抬起視線，望向高大的女獵人。
「這並不困難。」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就像平常一樣，唯獨少了些冰冷，但白菫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看起來非常自然，並不像剛才一樣充滿掙扎，「你只需要下定決心……是的，下定決心，就這麼簡單。」
恆恩呆滯了數秒，才愣愣地點頭。
白菫收回手掌，伸進背後的包袱中，取出一顆小方糧，再塞進恆恩嘴裡，「吃吧。」她直視著他，平靜地發出命令，「吃飽了就給我上路。」
男孩感激涕零地咀嚼著口糧，口齒不清地說，「屑屑痾於……」
見他又要哭了，白菫連忙轉過身去，迴避視線，以免發生剛才的事情，「這種東西並不能真的令你飽足，只是解解饞罷了……」她尋思數秒，才又說，「如果這一路上有看見什麼動物，我再打來吃吧，不要拖拖拉拉了，快走。」
恆恩用力吞下口糧，精神抖擻地笑了，「知道了！」
終於又啟程了，但走不了多久，天候隨即起了變化，陽光逐漸黯淡，雲霧變得厚重而降下，四周霧茫茫且越來越冷。這兆頭有好有壞，因為寒凰谷的霧是終年不散的，這可能代表他們逐漸接近了目標，但山間氣候是隨時隨地在變化的，即便起霧也不代表他們的方向正確，但她只能孤注一擲。
忽然，恆恩抓住了白菫的手。
白菫頓了一下，心想這孩子大概是害怕在霧中跟丟吧？小手冰冰涼涼的，顯然是感到寒冷，儘管如此他也沒有開口抱怨，不想再次造成她的困擾。對此，她沒表示什麼，只是輕輕地牽著他的手，繼續在霧氣滿盈的森林裡小心前進。
四周的景色起了變化，樹木愈來愈高，不再有叢生的枝藤擋路，地勢也開始下降，在這裡也幾乎看不到遺跡了，她正思考這象徵著什麼，卻忽然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響，就在離他們大約三十肘的地方。
她示意恆恩安靜，然後取出包袱中的折疊弓迅速組裝，抽箭搭弓，伏低身姿，踏著無聲的步伐前進。
那聲音再次響起，沙沙──沙沙沙──就像有什麼東西奔過草叢，她警戒地逐步靠近，在約莫十五肘的距離停下，那東西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最後她終於看見，那是一隻兔子。
白菫二話不說便放箭，咻的一聲，箭矢精準命中，兔子一命嗚呼，倒在草叢中動也不動。
「好厲害──」恆恩讚嘆道，「阿姨好厲害！」
她沒有理會恆恩的誇讚，只是折起弓弦，默默地走向那隻兔子。
然而，當她掄起兔耳時，卻發現兔子身上竟插著兩只箭矢。
「什麼人在那裡！？」
朦朧林影間，逐漸出現一群人的輪廓，他們一個個走向白菫，全都是和她一樣的銀髮灰眼人，穿著卻大相逕庭。
運氣真是差到極點了啊。白菫苦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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