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與霜后、共同的弗雷爾卓德 章之一百四十一 傳入敗營的飛信
一群人影接連從他茫茫的視線竄出,圍成一圈將他給包圍住。他毫無反應地凝視著那位似曾相識、卻又不太熟悉的領頭──一位蓄著大鬍子,身型矮短的中年男子,一臉凶惡地抽出藏在大衣的匕首,並抵在他的喉頭前。
一發狩獵網拋出,網住了已經耗盡魔力與力氣的梅格,讓牠喪失行動能力,沒有機會能夠保護牠的主子。
「有什麼遺言嗎?還是你想懺悔?」男子悠閒地讓匕首輕輕劃過他的臉龐,「不過那都對你沒什麼差了,你等等就是個死人了。」
他不發一語,從他的眼神能看得出來,他並非是重傷到連話都不能說,而是大概知道自己氣數已盡,才放棄去做無謂的掙扎。
「請你快解決掉這個禍害,歐洛克先生。」、「沒錯,我們要將他的屍體拖回去,然後在那些受害的家屬面前將他分屍。」、「哈哈哈!之前態度不是很猖狂嗎?怎麼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害怕了嗎?」、「沒有人會同情你,就連你父母也會以你為恥。」
嘰嘰嘈嘈的人聲隨著耳鳴遊蕩在他的腦海裡,他以為自己能夠無視那些痛罵他的惡言,甚至還能回駁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但他選擇沉默,或許是因為心中仍有一絲虧欠,才覺得自己也沒什麼資格再去正當化自己的行為。
不過,這群人在殺了他之後可能也活不了多久吧?巨熊族很快就會聞到他的味道,而史瓦妮率領的軍隊就將殲滅這些滿眼仇恨的艾伐洛森人。
「真可惜,原本還期待你跪下來像條狗一樣求我們饒你一命。」歐洛克唾棄地吐了灘口水在他的臉上,並高舉起匕首,對準了他咽喉的位置,「大家看清楚了,我歐洛克,今天將在此替天行道,為我們失去的親人們報一箭之仇!」
匕首落下,他的眼也隨之闔上。
「鏘──!」
一支纏綁玻璃瓶的箭矢撞飛了歐洛克手上的匕首,在觸碰的那一剎那,玻璃瓶也因為撞擊而碎裂,裡頭飄散一股不明煙霧,現場哀號四起,那層霧在侵入所有人的眼睛後造成強烈的刺痛,除了閉上眼的萊斯特。
「別睜開眼睛,除非你也想體驗把辣椒抹在眼睛上的感覺。」一道模糊的女聲說,過了幾秒鐘,他感覺到有人遞了物品給他。
「妳是誰……」他不敢輕舉妄動。
「別廢話,把護目鏡戴上。」對方回應。
他照做,戴起手上的護目鏡,只見現場一片混亂,煙霧濃密,所有人都捂著眼睛在原地打轉著。
「怎麼回事……」他惑然地問,雖說他在上一秒已準備好領死,可還是因為現在仍莫名其妙地活著而感到慶幸。
他的面前站著一位高挑的蒙面女子,她手持一把十字弩,穿著褐色的斗篷,臉戴一副透明的護目鏡,鏡下是一雙冷漠的眸子,一層薄布罩住她的嘴巴,讓人無法辨識她的身分。她的腰間掛上好幾個瓶裝藥水,暗黑色的胸衣與布褲之間露出皮膚光滑且纖細的蠻腰。
「還能站起來不?沒出息的傢伙。」她說。
他試著撐起身體,但卻感受到一陣劇烈到幾乎要被撕碎的疼痛。
「恐怕沒辦法……」僅僅只是一個小動作,就已經讓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算了,趴著也行,用你的魔法把所有人擒住。」她一邊說,一邊用小刀割開纏住梅格的網子,「動作得快點,這風雪吹得很旺,霧氣很快就會散了。」
「該死的小子,沒想到你還有後援。」歐洛克緊擰著眼部,他已能勉強撐開眼睛。
「妳還是快走吧,史瓦妮還在這片森林,繼續待在這裡很危險。」他身上的每一個痛處都警告著他,若再肆意移動,身體很可能會先崩裂而亡。
冰冷濃稠的血液沾染他的全身,無情的狂風依然呼嘯,像是想活活凍死終結他似的。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
「給我振作點。」她卸下斗篷,將其包覆在他的背上,一頭墨綠色的長髮霎時映入他的眼簾,「我在這裡施展幻術,他們會暫時察覺不到我們的氣息,現在照我說的話去做。」說完,她打開掛在肩上的側背包,拿出一顆暗紫色的水晶球,並坐在他的身旁。
她的雙手不停在水晶球周圍徘徊,一股讓人彷彿墜入仙境的迷霧裊裊升起。
***
艾希面容陰鬱地踏進殘破的冬之爪軍營,即便部落與寒冰護衛以懸殊的兵力擊退了駐守在凍結之港的冬之爪黨羽,也解救了一些俘虜,但她很明顯對此並沒有鬆下任何一口氣,近日讓她糟心的事實在太多了。
她看著族人們動手搜刮敵軍來不及帶走的軍資,內心的憂慮油然而生,部落僅存的食糧不知道還能讓軍隊征戰多久,雖然部落從冬之爪手下拿了一次次的勝利,可士氣卻越來越低落,不只是因為族人們常常處於挨餓的狀態下作戰,連她冷峻的態度也嚴重影響族內的氣氛。
而對泰達米爾而言,飢餓或許是他最大的敵人之一。
之前的戰役他都展現無人能敵的氣勢,在前鋒的他總能暢流無阻地為部落殺出一條血路,但今次他的表現卻不如以往鋒迅,讓人感覺他的動作似乎受到限制。
他坐在臨時架設的醫療區長椅上,上半身滿是爪痕與劍傷,披頭亂髮的模樣讓他看起來相當狼狽。
「還真是丟臉啊,幾隻熊就把你傷成這樣。」提斯譏諷地交叉雙手,站在泰達米爾旁邊,相較於泰達米爾,他的身上貌似一點傷也沒有。
「隊長是因為一個人在最前面替我們擋下那些巨熊的攻擊才會這樣的。」格里斯不甘心地對提斯反駁道,「副隊長,請你對隊長尊重一點。」
「白癡,這我當然知道。」提斯翻了白眼,然後用手肘頂了一下泰達米爾的手臂,「喂,說真的,你這一次揮劍的動作是不是變慢了?沒吃飽的關係?我看你就別再逞強把食物讓給其他人了。」
「小傷罷了,沒什麼事。」泰達米爾沒有正面回應提斯的問題,他平舉雙手,讓醫護人員為他包紮。
「最好沒什麼事,要是你再繼續反常,遭殃的就會是我們這群在最前方的……」提斯說到一半,便止口了。
一個冷寒的窈窕身影正朝他們走來,提斯和格里斯立刻上前迎接。
「妳、妳……妳好,皇后。」格里斯宛如一個害羞的小男孩,連話都差點說不清楚。
「親愛的皇后,妳怎麼會過來呢?我們這個不成材的隊長現在這個模樣,恐怕會傷了妳的眼睛。」提斯彬彬有禮地說著暗箭傷人的話。
「怎麼會,傷痕可是戰士代表榮耀的勳章。」艾希手插著腰,盯著眼前渾身是傷的蠻族之王。
泰達米爾迴避掉與她交會的眼神,還記得之前他為了贖罪而把自己弄得落魄不堪,不僅被她臭罵一頓,還讓她心寒不已。雖說這次的傷是為艾伐洛森受的,但不知道她看見這樣遍體鱗傷的自己,會不會像以前那樣不捨?
「有什麼事嗎?皇后。」泰達米爾見她已經盯著自己許久卻未開口,於是主動地問。
「你今天在戰場上的身手比以往要貧弱多了。」她說。
「看吧,皇后也這麼認為。」提斯附和道。
「對不起,是我低估巨熊族的戰力,以後不會再發生的。」他二話不說就向她道歉。
「不,我會再調配你的伙食量,如果你因為餓肚子影響在戰場上的發揮,那就是我的錯了。」她落下眉睫,覆蓋上沁藍的眼眸。
「不能這麼做,皇后。」泰達米爾斬釘截鐵地說,關於這個問題他們以前也談過,這項特權肯定會引起許多問題,「這對其他人不公平。」
「若有人有疑問,就叫他來找我。」她只丟下這麼一句話。
倏地,一名士兵匆忙地跑來,他的手握著一綑信紙,抵達醫護區後,將其遞給了艾希。
「艾希皇后,這是剛剛收到的飛信,請妳查閱。」士兵說。
拆開上頭的細線,艾希讀了一下信的內容,神情越來越沉重。
「怎麼了?」泰達米爾問,從她的表情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歐洛克他們還活著。」她也不忌諱公開信的內容,直接把信攤開放在他坐的那張長桌上。
那封信裡面,有萊斯特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