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是我比較可憐還是你了。」搖了搖威士忌杯讓酒滲進冰塊裡，唐慕看了一眼走進飯店附設酒吧的秦沫沫。
他跟這女孩，一直都是亦敵亦友的狀態，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悲慘到良心不允許他嘲笑她。
「還用說嗎？當然是你，呵。」勾了勾嘴角，秦沫沫拐了個彎坐到他旁邊的吧檯位。
「我家儒儒可沒那麼過分。」他瞇起眼笑了笑「失戀的女人啊，真是恐怖，不喝酒也跑來買醉了。我先說好我可沒打算照顧喝醉的女人。」
「我也沒有喝醉的打算，我只是需要一點酒才睡得著。」看了看菜單，她點了一杯酒精濃度不高的雞尾酒「倒是你，怎麼在這裡？我哥可是一起去逛街了。」
雖然已經九點半了，但對於來日本東京畢業旅行的大學生來說，夜晚才剛要開始呢。秦沫沫估計大概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都出去了。
唐慕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啜了一口威士忌。秦沫沫也沒催促他的答案，安靜的坐在一旁等著她的調酒，手指一下又一下得敲打著桌面。
他們兩個雖然時常對彼此冷嘲熱諷，卻是同一類型的人，相當了解對方。不想說的話，再怎麼逼迫也只會得到含糊不清的說詞。
況且，她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答案是什麼，她不在乎。
過了一陣子，唐慕突然笑了，轉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酒伴。
「說實話，你跟他長的真像，只不過你不愛笑。」他說。
「我們是兄妹。」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她只是淡然地點出了事實，沒有多探討背後的意思。
唐慕這次乾了整杯酒。
「今天決定向前走的不只你，秦沫沫。」他放下酒杯，又笑了「秦向儒今天打算去跟楊瑮寧告白了。你我都知道他們一直兩情相悅。」
「你知道嗎？還是我鼓勵他去的。離開前，他笑得跟傻子一樣，還跟我說有我這麼挺他的兄弟真好。」
「喜歡上這麼一個天然呆，好蠢。」
平時總是自信滿滿、一副什麼事情都無所謂的痞笑被泛著苦澀的笑容取代，他今天想就這麼沉溺在酒精裡。
是啊，秦向儒不像他妹，傻的可以。他都表現這麼明顯了，還不知道自己不是朋友得喜歡他。
但有什麼辦法？
他喜歡的，就是那個無時無刻都對著他傻笑，即便知道他是同性戀還是願意跟他一起租房子毫不避諱的秦向儒。
他喜歡的，就是在出櫃時所有人都朝他投以噁心的目光，甚至言語霸凌時，告訴他沒事，告訴他會一直陪伴他的秦向儒。
但看來，是時候該放下了。
「我就說吧，不會是我比較可憐。」秦沫沫拿起調酒上的櫻桃輕輕地說道，再一次回應了最開始的問句，這次卻不是要諷刺他的意思。
沒有多餘的安慰，因為說再多也沒用，唐慕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憐憫。就像她不需要唐慕為了今天晚餐時發生的事情同情她。
他們兩個都有自己的尊嚴，腰桿無時無刻都比任何人還筆挺。
只不過有時候，需要有人聽聽埋藏在心底的苦悶，就像垃圾裝滿了需要倒出丟掉一樣。
「我常常想，如果你不是他妹妹，我們應該會挺合得來的。又或者如果我喜歡女生，應該會喜歡你。」唐慕這次點了內格羅尼，舉起杯子想跟還叼著櫻桃梗的女人碰杯。
他不像秦沫沫，他想喝醉。明天起來後，他就會完全放下這份愛慕之情，回去當兄弟了。
「朋友可以，現在不也還不遲嗎？畢竟現在你也不用在那邊難過我搶了你好基友的注意力了。但喜歡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這麼一個腹黑喜歡。」他們之所以會合不來，就是因為唐慕不喜歡秦向儒總把妹妹掛嘴邊，秦沫沫不喜歡唐慕把哥哥耍得團團轉。
「誰難過？你就是這嘴巴一點都不討男人喜歡。」唐慕仰頭又喝了半杯「我不跟你說過，撒個嬌、賣個萌，朱秉皓就手到擒來嗎？」
秦沫沫瞧了旁邊的人一眼，沒接應他的提議。確實，她跟大多數的女生比起來，比較獨立、個性也比較冷。她被學校的男生稱為冰山美人、高嶺之花，但將這兩個詞翻譯的難聽一點，就是冷漠、高傲。
她倒也不在意，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人群，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被關注。她反而慶幸她這個個性能擋下許多來自男性不必要的騷擾。
至於朱秉皓，則是她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她暗戀十年的對象。
「我做不來。我想過，但我做不來。」在唐慕喝到第四杯的時候，秦沫沫終於喝完了她的第一杯「這是不是代表我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喜歡他呢？」
「我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對方嗤笑了一聲。
如果沒那麼喜歡，今天又怎麼會如此心碎呢？
朱秉皓跟秦沫沫感情很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這個才是她不被女生接納的真正原因。系裡的兩大男神是朱秉皓跟唐慕，而唐慕出櫃後，朱秉皓的粉絲更是暴增。
這使的許多主流圈的女生忌妒起可以跟朱秉皓親近秦沫沫，謠言四起，不想惹事的女生也不會主動想要接近她。秦沫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朱秉皓亦是，反而還會拿秦沫沫當拒絕女生告白的理由。
秦沫沫並不會覺得討厭，從認識他開始，他們兩個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更何況她也不希望有其他女生接近朱秉皓。
所以，她從小朋友就不多。唯數不多的朋友裡，其中一個剛好就是楊瑮寧。她可以算是間接促成楊瑮寧跟哥哥兩人之間關係的媒婆吧，為此也被唐慕埋怨了好一陣子。
不過最近一個多月， 朱秉皓對秦沫沫的態度突然變得格外冷漠，甚至偶爾會酸上幾句。這使原本看在自家男神面子上而不敢太多動作的女生躁動了起來，開始變本加厲的欺負秦沫沫。雖然她總是有辦法反擊到讓對方恨的牙癢癢，內心仍然感到疲憊。甚至偶爾，她會發現自己埋怨起朱秉皓突然改變的態度，也會在午夜時分難過得想逃離這一切。
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最後一根稻草。
「果然，不喝烈一點的酒，根本沒辦法止痛呢。」第二杯，她改點了萊姆伏特加。
「我說過，不照顧喝醉的女人。就算你頂著跟秦向儒相似的臉也是。」唐慕面頰開始浮現紅暈。
「我哥沒跟你講過我酒量很好嗎？我只是不喜歡喝酒，並不是不會。」挑了挑眉，秦沫沫不以為意「倒是你，差不多了吧？剩下自己出去買酒回房間喝。你醉了我不會理你的。」
刻意要挑釁一般，唐慕一口氣乾掉一杯內格羅尼。
「我記得你喝醉會吐。我先說我已經洗完澡了喔。」小口喝著酒的女人皺了皺鼻子。
「被倒了那一整壺紅茶，能不洗澡嗎？」男人確實有些醉了，否則一向知道分寸得他不會提起稍早的事。
秦沫沫拿酒杯的手頓了頓。
接著，她乾掉了剩下的伏特加，又加點了一杯酒精濃度更強烈的酒。
「秦沫沫，我錯了，別這樣。」被秦沫沫的行為愣住，回神過來的唐慕抓住她要接著喝的手臂。
她停在半空中的手在對方的注視下緩緩放下。
「不然你說，我該怎麼做？我那是十年的感情啊，唐慕。」她的語氣跟平時一樣平緩，卻讓聽的人感受到了她的痛心。
「就憑妳現在的處境也想教訓我？需不需要我用這壺紅茶滅一滅妳的燄氣？」當時做在秦沫沫對面的女孩一時沒忍住，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茶水往她頭上倒下去。
她也沒料到對方會做出如此的舉動，愣住了。整個雅房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朝坐在另一排的朱秉皓望去，發現他只是冷冷地朝她這個方向看一眼，便轉過頭去。第一個反應過來站起來的，反而是唐慕。
就是那一瞬間，秦沫沫心徹底冷了。
她朝忙著替她擦拭的楊瑮寧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也跟著站了起來。
「剛好大家都往這裡看，那就全部都給我聽清楚吧。」她將緊黏在面頰上的碎髮往後一抹，難得露出的笑容卻讓所有找過她麻煩的女生一顫「不要以為妳們在我背後散撥什麼謠言，講過我多少事我都不知道。妳們喜歡朱秉皓？從今天起，也跟我沒關係了。對，妳們說的都對，我過去十年無可救藥的喜歡那傢伙，所以我願意在妳們所有人身上浪費時間。但現在，我發現可能連做朋友我都不想了，畢竟就像妳們說得一樣他玩膩把我踢到一旁了，幹嘛還那麼不知羞恥呢？這樣所有人都開心了吧？之後再打擾我的人，別怪我下狠手了。」
說完，她便轉身推開拉門，回房換衣服。
「我都知道，追出來的是我哥跟楊瑮寧。把剩下那些冷嘲熱諷的人罵哭跟揍了不為所動的朱秉皓一拳的人，是你。我沒想到我有一天會說這句話，但謝謝你，唐慕。」秦沫沫扶著額頭，嘴角扯了一個疲憊的笑容。
唐慕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他沒想到連朱秉皓被揍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那這樣要不要告訴她當時那位大男神看起來是多麼糟糕嗎？
算了，不管朱秉皓有什麼理由，他最近確實過分了。如果真是一個男子漢，他就該好好面對自己的感情。
「我可以勉為其難當你的乾哥哥，肩膀免費借你一晚。」他說。
「先不提我要不要你的肩膀，乾哥哥是怎麼一回事。」秦沫沫對於完全接不上前面話題的說法感到相當傻眼。
「既然我都是秦向儒的兄弟了，當不成你哥夫當哥哥也行。」唐慕聳了聳肩。
看了對方一眼，秦沫沫笑了。喝掉了那杯烈酒，她開始感受到了睡意。
「那好，我親愛的哥哥，酒錢就麻煩妳了。啊還有，醉女人你不照顧，醉妹妹總要啊。」趁機坑對方一把，她傻傻地笑了。
接著一趴，耳根微紅得睡著了。
唐慕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她不是因為醉了而睡著，而是累了。心靈上累了。
伸手將放在一旁的外套往新認得妹妹身上一蓋，他繼續喝著他的酒。
他們兩個，因為性取向、因為個性、因為愛錯人、因為無謂的尊嚴跟驕傲，內心早已千瘡百孔。但不論被批評得多慘，被多少人指指點點，他們都不願意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使得很多人忘記他們沒有表面上看去的那麼無堅不摧。
或許，是因為知道沒有人能在最孤單的夜晚給予他們一個擁抱，給予他們專屬的甜蜜，所以才不得不裝出毫不在乎的態度。
因為他們很傻，以為不在乎就不會受傷，能欺騙自己渴望被安慰呵護的內心，卻不知道自己築起的外牆已經開始龜裂了。
最終，一切的防護都崩塌了。
所以，他們兩個都選擇了同樣的方式來逃避，那就是喝酒。
因為不醉，要怎麼忘記？
醉了，就暫時自由了。
所以，他們醉了，在大家狂歡的夜晚，他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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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冷漠疏遠，是因為不擅長表達情感；有些人的毫不在乎，是因為害怕受傷。
很多時候，看著他人掛在臉上的笑容，或社交軟體上的精采，我們總以為他們是快樂的
很多時候，當我們不以為她不在乎，說話肆無忌憚，卻不知道她將每一個字刻在心底。
很多時候，他們沉默著，讓我們以為對方無堅不摧，卻沒聽到她們的吶喊。
其實每個人都需要被關懷，都需要陪伴，但往往會因為各種原因而將其忽略。
所以有空，也關懷一下身邊的人吧！
這篇也不是想表達這些意思啦，只是有些感慨，剛好今天情人節小年夜，適合關心一下身邊的家人朋友！
然後我的庫存沒了哈哈哈，但還是希望能盡快見面啦！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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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高嶺的那朵花
短篇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