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肥宅把機車弄倒…？

作者：花梨．奇跡の狭間│2018-01-26 17:59:37│巴幣：303│人氣：3708

「一定是你弄倒的！」

一部機車旁邊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肥宅，一個是怒氣沖沖的酒槽鼻男子。酒槽鼻揪住肥宅衣領，對著肥宅大聲咆哮，噴得肥宅滿臉口水。肥宅裝出一副冷靜的模樣，心裡卻懊惱不已，多管閒事的習慣又害他惹上麻煩了。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肥宅在大學的電算中心內熟練地敲打鍵盤，進行例行的校務系統維護，順便利用空檔修正系統的演算法，希望讓系統跑得更快更穩。肥宅心裡很清楚，無論他怎麼努力，系統效能也無法有效提升，因為癥結不在軟體，而在硬體，簡單地說就是設備太爛。

在學校的數位化政策下，師生使用校務系統的機會日漸增加，系統的不足之處慢慢浮上檯面，像是效能低落、塞車斷線、網路涵蓋範圍不夠廣等等。無法滿足需求的師生經常跑來電算中心抱怨，讓肥宅疲於應付。肥宅曾經在校務會議中多次建議校方升級硬體，卻一直被打回票，肥宅對此頗為不滿，卻又莫可奈何。

肥宅的系統維護才做到一半，他的上司（又叫空降的主任）把他叫了過去，要他去監督禮堂的照明設備工程。肥宅感到莫名其妙，監督工程明明是總務處的業務，為什麼找上電算中心？主任告訴肥宅，總務處需要有人在場監督，但是他們一時抽不出人手，就來電要求支援。至於為什麼找上他們，總務處的理由是「他們比較閒」。

肥宅聽到這裡差點飆出髒話，什麼叫做比較閒？瞧不起人也該有個限度！肥宅當下表達抗議，但是主任表示他已經答應對方在先，只好拜託肥宅幫他的忙，而他願意讓肥宅監工完畢後直接回家。這個條件還不賴，沒意外的話可以提早一小時下班，回家後再利用遠端功能把業務搞定。肥宅決定接下這個額外的任務，不過他仍舊對總務處的態度忿忿不平。

肥宅走在黃昏的校園內，邊走邊喝他最喜歡的冰麥茶，經過麥茶的冰沁滋潤後，他的心情變得好多了。他走過日晷廣場，看見好幾位工人忙著布置臨時舞台，舞台上掛著「勁爆搖滾校園演唱會」的布條。勁爆搖滾是時下流行的重金屬樂團，在國內很受年輕人歡迎，不過肥宅完全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可能因為他不懂得欣賞流行音樂，也可能因為他不再年輕了。

一想到這裡，肥宅的心便沉了下去。他曾經年輕過，卻沒有真正享受年輕歲月。年少無知的他以為年輕將永遠伴隨自己，直到他發現自己體力衰退，肩膀和腰動輒痠痛，對學生輩的時尚事物失去興趣，才被迫承認自己不再年輕的事實。

他望著路過的大學生，回想起自己過去念大學的時光。他的在校成績頗佳，是校際科展的固定成員，教授們爭相邀請他加入科展團隊，而他也沒讓大家失望，總是能夠繳出亮麗的成果，有一次甚至登上報紙頭版。他每年都拿到獎學金，念完大學不僅沒花錢，反而還賺了一筆。學校經常公開表揚他，稱讚他是學生的模範，學校的驕傲。

但是他完全高興不起來。

他在大學沒有交到朋友，打不進同學的社交圈，除了玩遊戲與看動漫，他沒有培養出其他嗜好。他試著加入社團，可惜他對社團燃不起興趣。同學不曾邀請他參加活動，不曾答應過他的邀請，偶爾會有幾位同學主動和他攀談，卻只是為了抄他的作業，不然就是把團體事務丟給他一個人做。

他的大學生活始終是獨自一人。

不對，肥宅心想，就算出了社會，他仍舊是獨自一人。沒錯，他現在有一位朋友：七七，但是他不知道七七願意和他當多久的朋友，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本錢可以留住七七。

肥宅又灌了一口麥茶，試圖用麥茶沖淡腦海裡的沮喪情緒，然而這招似乎不怎麼管用。他詛咒同學，詛咒這個世界，詛咒在上天看他笑話的諸神，更詛咒那個窩囊自閉又肥胖的自己。肥宅勉強把剩下的麥茶喝光，然後將空瓶用力丟進垃圾筒內。

肥宅拖著沉重的腳步經過學校後門，發現一部機車橫倒在地，正好擋住了門口。這個後門是師生經常使用的要道，僅有數公尺寬，現在卻被機車擋住，只留下一個人寬的狹小空間。幾位學生小心翼翼地繞過機車，就怕被機車絆倒。機車車身上沒有貼識別證，代表這部機車是外車，而外車照規定是不可以停進校園的。

肥宅聳聳肩，他還得趕著去禮堂監工，沒時間多管閒事。然而他卻選擇停下腳步，考慮了幾秒鐘，決定採取行動。他走近倒地的機車，彎下腰抓住把手與坐墊握柄，費了一番功夫把機車扶起來，將其拖到一旁的靠牆處穩穩停好。

「你幹嘛碰我的車！」

憤怒的喊叫聲自一旁傳來，害肥宅嚇了一跳。一個酒槽鼻的男子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到肥宅面前，生氣地質問肥宅。

「你誤會了，」肥宅冷靜地說，「我只是把倒在地上的機車扶起來，並沒有弄倒它。」

「放屁！若你沒有把車推倒，幹嘛要把車子扶起來？」

「這部機車擋住了門口。」

「那又怎麼樣！」

酒槽鼻伸手揪住肥宅的衣領，開始連珠炮轟地大聲嚷嚷，話語中還夾雜著各種不堪的語句。肥宅試圖向酒槽鼻說明自己的動機，奈何對方完全聽不進去，巨大的爭吵聲還引來附近的路人駐足圍觀。

肥宅沮喪極了，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惹上麻煩，不過他還是願意賭一把。然而他的運氣實在太糟，不僅碰到一個不講理的車主，又被誤認為推倒機車的人，這下可麻煩了。

突然間，現場響起一個清脆的嗓音。

「對不起！」

一位綁著辮子的眼鏡女孩從人群中站出來，她跑到酒槽鼻面前，低頭向對方致歉。肥宅立刻認出這位女孩是琉璃，幽夢劇團的主角。

「對不起，叔叔，都是我爸爸不好。」琉璃一臉愧疚地面對酒槽鼻，「都怪我爸爸急公好義，想替大家把擋路的機車移開。請讓我代替爸爸向你致歉，對不起。」

肥宅感到困惑，搞不懂琉璃為何出現在這裡，還代替他道歉。更重要的是：他什麼時候變成琉璃的爸爸了？

「就是有你爸爸這種人渣，這個世界才會變得這麼腐敗！」酒槽鼻大聲地說，「我的愛車被刮出好幾道傷痕，幾個地方的烤漆也被刮掉了，哇靠！」

「對不起！對不起！」琉璃連忙低下頭，不住向酒槽鼻致歉。

「對不起就算了嗎？乳臭未乾的賤貨！就算妳有一個人渣父親，也要知道做人的基本道理啊！」

琉璃被酒槽鼻的粗話嚇得退了一步，緊握於胸前的雙手不住發抖。四周群眾彼此竊竊私語，對酒槽鼻的低俗言論十分反感。肥宅肚子裡的火氣升了上來，他可以忍受別人的辱罵或施暴，卻無法忍受無辜的人代替他承擔錯誤。肥宅正打算開口，正好看見琉璃對他悄悄搖搖頭，使了一個制止的眼神，他只好無奈地保持沉默，但是拳頭仍舊握得緊緊的。

「既然要道歉，就得拿出誠意，至少要跪下來才行。」酒槽鼻朝腳下一指，「給我跪下！」

琉璃六神無主地張望四周，顯得十分無助。幾位群眾被琉璃的可憐模樣打動，對酒槽鼻怒目以對，可惜沒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琉璃垂下頭，咬著嘴唇，慢慢跪在柏油地上，跪在酒槽鼻的面前。

群眾的鼓譟聲變得更大了，眾人的怒火蔓延開來，肥宅更是氣得整張臉脹成豬肝色。酒槽鼻沒留意到氣氛一觸即發，他放開肥宅的衣領，轉過身面對琉璃，擺出囂張的姿勢。

「把頭低下去。」酒槽鼻囂張地說，「額頭至少要貼在地上。」

琉璃的表情有些掙扎，不過她很快就選擇屈服。她將雙手平放在柏油路面上，彎下腰，頭幾乎要碰到地面。

「很好，很好，這才像話。」酒槽鼻呵呵地笑了，笑聲非常噁心。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將鏡頭對準地上的琉璃，「就讓我照張照片留念，標題是『一個人渣的賤貨女兒向我道歉』，哈！」

喀嚓，酒槽鼻的手機發出響亮的快門聲。琉璃驚訝地抬起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把我的模樣照下來了？」琉璃地顫抖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

酒槽鼻望著手機，顯得心滿意足，「我總得留下道歉的證據嘛。」

琉璃的緊繃情緒衝破了臨界點，她從地上跳了起來，朝酒槽鼻撲了過去。

「把照片消掉！」琉璃大聲哭喊道。

酒槽鼻大手一揮，將琉璃狠狠甩開。琉璃尖叫一聲後跌倒在地，眼鏡掉落在身旁，她奮力撐起身體，眼淚從沾上泥沙的臉頰緩緩流下。

「消掉……把照片消掉……求求你……」琉璃嗚咽地說。

肥宅感到極度震驚，他見識過琉璃親手制服小偷的俐落身手，以及對他行兇的精采演技，使得他完全無法將眼前這位女孩與琉璃聯想在一起。肥宅心想，這是她的本性嗎，亦或是演技呢？

「拜託，不要隨便哭出來好不好？別人會把我當成壞人耶。」酒槽鼻不悅地說，「我告訴妳－」

酒槽鼻還來不及把話講完，一位滿臉慍色的中年人就跳了出來，用力拍掉酒槽鼻手上的手機。另一位咬牙切齒的年輕人衝到酒槽鼻面前，朝他的紅色鼻子重重揮出一拳，鼻血頓時從拳頭下炸開，就像是打爛一顆番茄。酒槽鼻哀號著倒在地上，嘴裡不斷爆出髒話。

群眾的情緒頓時引爆，眾人不約而同地擁上前痛毆酒槽鼻。幾個人推倒酒槽鼻的機車，再用腳又踢又踹，烤漆碎片與玻璃破片掉滿地。其他群眾見狀紛紛大聲叫好，還不時歡呼與鼓掌。

肥宅站在原地，被事態的超展開嚇傻了。酒槽鼻的行為惡劣至極，難免激起群眾的義憤，但是他沒想到會演變為全武行。肥宅原本想出面勸架，可是眼前群眾人數眾多，他不敢貿然行動，況且他心中的某些部份很支持這些民眾，只是他不願意承認。

琉璃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戴起地上的眼鏡，用手拍掉身上的灰塵。她對身旁的大亂鬥露出滿意的冷笑，笑容裡面混雜了嘲弄與鄙視。她將酒槽鼻掉落在一旁的手機撿起來，迅速取出裡面的SIM卡，再把手機與SIM卡拋回地上。她抬起白色的高跟皮鞋，先是將手機一腳踩破，再用鞋後跟把SIM卡輾個粉碎。

肥宅總算明白，琉璃剛剛刻意擺出弱勢形象，為的就是引起同情，進而達到煽動群眾的目的，再利用酒槽鼻的惡劣行徑點燃群眾怒火，讓事態演變為現在的局面。肥宅自認膽子很大，然而現在的他卻是背脊發涼，琉璃讓他感到毛骨悚然。至於他害怕的到底是琉璃的演技，還是琉璃的行徑，他也說不上來。

琉璃走到肥宅面前，輕輕拉扯肥宅的袖子，對肥宅眨眨眼。

「爸爸，我們快走吧。」琉璃笑瞇瞇地說，她的臉上帶著淚痕，嘴角掛著小惡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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