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發生了那種事……」
離競拍會場僅幾條巷弄的某家咖啡廳中，趙啟殷眉頭緊皺的飲下一口不加糖奶的手沖黑咖啡。
聽完阿寬講述這段日子發生的大小事，他只覺得頭疼。其實，歷經一段時間的出國工作，加上稍加細想就知道上次的緋聞事件以媒體誤會為主因，他對兒子的責怪本就幾乎全消，在聽阿寬說完原委後，他反倒開始心疼起含依了。
儘管知道阿寬對趙含依一向寵愛，但趙啟殷完全不擔心他在陳述的時候加油添醋，因為阿寬絕不是會因為私情而歪曲事實的人。另一方面，妻子有沒有以自殘脅迫的事，回去看一下有沒有傷就能證實，在這個家裡，敢傷害妻子的人就只有她自己，這點趙啟殷比誰都清楚。
「不能再讓含依這樣曠課下去。我會立刻處理的。」
「不過，至少在活動結束前，希望老爺不要動怒。」
「是啊。要是在外頭鬧出什麼事就不好了。」趙啟殷不由得長嘆一聲，又舉杯喝了口黑咖啡，「嗯？你的茶怎麼都沒動？不合口味？」
「啊。剛剛光顧著說話，居然忘了。」
阿寬聞言，連忙順著趙啟殷的問句喝了幾口茶，只是放久了茶水有些涼了，還泡得有點過頭。
「阿寬，之前你有提過跟含依一起住的那些室友……」
「都是很好的孩子。跟我之前與您匯報的狀況相同。」阿寬輕輕放下口味微妙的熱茶，微笑道，「要是他們真的把少爺帶壞，我第一個就會先把少爺勸回來。這點希望老爺能相信我。」
「當然。他跟你比跟我還親，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
聽出老爺話中流露的極微量醋意，阿寬只好尷尬的笑了幾聲。
「對了，那麼……他還好吧？陸洋的小兒子。」趙啟殷的雖然像是漫不經心帶到這個話題，但語調上還是有種刻意詢問的不協調感，「他現在還跟含依是室友吧？」
「您說陸子真嗎？他目前看起來一切安好，而且跟少爺的關係依然很好。」在趙啟殷面前，阿寬當然不會把「子真少爺」的紀念性稱呼掛在嘴邊。而聽自家老爺問起陸子真的事情，他完全不意外。
室友裡包含陸子真的事，趙啟殷在一開始就知曉。其實之前匯報的時候，趙啟殷就會時不時問起陸子真的事。雖然總與這次一樣輕描淡寫，但阿寬從老爺跟陸洋以前的關係判斷，大概是對方過世後，還是會偶爾惦記起他的兒子。
「是嗎……這樣也好。」趙啟殷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眼神彷彿投向很遠的地方，「他們陸家，現在也跟商場沒什麼關係了……如果能一直維繫友情也是不錯的。」
若不是因為商場上一些糟心事，他跟陸洋當年也不會漸行漸遠……想到這裡，趙啟殷因煩上加煩而停止思考，只是輕聲補上一句，「有機會多照看些吧。」
「我會的。」
對於老爺釋出的善意，阿寬當然十分高興。想起自己與子真少爺的約定，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老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到會場了。」
「嗯。走吧。」
●
隨中場休息一分一秒逼近，包廂中的三名使者也展開行動。
「小安，我等一下直接跟妳語音，連線可別斷了。」
郭亞安離開包廂前，陸子真一邊把社群軟體打開一邊叮囑。前者聽了直接把耳機掏出，連接手機後直接戴上。
「我覺得亞安那邊倒是省心，反而是你……」尹若清蹙眉道，「這樣一心多用真的可以嗎？」
「一下下而已，可以的。你之後讓我好好睡一覺就好。」
陸子真一向對伙伴都寄予高度信任，所以反倒比尹若清更加放鬆。
「去了。」
郭亞安小聲提醒了一下，出門前還不忘投給尹若清一個眼神，讓他好生照顧陸子真。
她走出房門後立刻隱身，隨著之前勘查過的路線往拍賣內場的出口前進。
同一時間，競標會場中，上半場的拍賣已經結束，場中呈現幾家歡樂幾家愁的狀況，但對把目標放在下半場的趙夫人來說，方才只是在做暖身而已。
周邊陸續有人走出會場，出去散步透氣、享用大會準備的茶點或解決生理需求的人都有，而化為阿寬的廖苡禮也在這時起身，對趙夫人恭敬道，「夫人，我該去接老爺了。」
「我們一起去吧。等等順便跟你爸在外頭吃點心聊聊天。」
趙夫人對趙含依說著，同時站了起來。這樣的發展在趙含依與廖苡禮心中都是有所預料。
因為曉得陸子真應該會在遠處讀心，廖苡禮特別把這件事在心中想了好幾次，只希望陸子真能順利收到她的警告。
趙夫人與趙含依一同離席，而廖苡禮緊跟在後。雖說與阿寬交換的過程已經口頭演練過數次，但畢竟正式來只有一次機會，廖苡禮心中還是緊張的。
當趙家一行人經過出口，隱身埋伏的郭亞安便跟了上去。這時，趙含依提議先在會場裡喝些茶水歇息一下，等爸爸來電後再到門口，以省去乾等的時間。
對於這招助攻，廖苡禮與郭亞安都在心中歡呼，如此一來，時間等於有一半是掌握在她們手中。而抓住空檔，郭亞安也湊到廖苡禮和趙含依身邊，分別給兩個人自己已經到場的暗示。
休憩只持續了片刻，在郭亞安給完暗示後，陸子真的嗓音就透過耳機傳了過來。
『他們在停車場了。』
收到指示的郭亞安馬上到廖苡禮身邊，輕拍她的肩膀三下。
那是她們事先約好的暗號，廖苡禮立刻明白其意，佯裝接過電話之後，他向夫人回報了狀況，並繼續跟著母子倆前往門口。
『到庭院了。』
陸子真的話音再次傳來，當阿寬與趙啟殷到庭院，就是她們該換人的時機。郭亞安準備把廖苡禮拉開納入範圍隱身，但動手前，她決定多給趙含依一個暗示。
當她輕拍趙含依的背部時，趙含依還在與母親說話。
但趙含依始終留意著身邊的伙伴，因此郭亞安立刻收到了回應：他無聲無息的把手放到背後，朝她比了個OK手勢。
這下可以放心了……郭亞安露出寬心的笑，手腳俐落地將廖苡禮藏了起來。但兩個女孩並沒有立即離開現場，而是跟在趙含依身邊待命。
只見趙含依一面與母親聊著天，一面自然而然的稍加回頭，然後「突然」發現身後的老管家不見了。
「咦？阿寬呢？」
趙含依故意問了一句，這時趙夫人才驚覺原先一直跟在他們後頭的阿寬消失蹤影。
母子倆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此時，一直注意著大門方向動靜的趙含依率先看見人影，於是笑著給母親指了指方向，「原來是先去給爸爸帶路了。」
「真是的。好歹先說一聲……」
「可能是看我們在聊天不好意思打擾，又怕爸爸找不到大門吧？您就別怪他了。」
「罷了，今晚開心點也好。」趙夫人朝迎頭走來的丈夫露出微笑，當一家人終於會合，她也沒再多問阿寬突然消失的事。
對於夫人絲毫未起的疑心，趙啟殷與阿寬都是暗暗稱奇。雖然兩人都好奇在他們談事的時候裡頭到底是怎麼圓過去的？但多問等於自找麻煩，他們便順其自然的算了。
而知曉一切的郭亞安與廖苡禮則再次為自家小乖默默歡呼。若夫人始終沒發現阿寬的消失，忽然又看見他從反方向走來，勢必會覺得這一切十分異常，但經過趙含依引導她發現並合理解釋阿寬離去的理由，這段過程充必然出現的時間差與空檔就被這樣悄悄的弭平過去。
總算結束了！
兩個女孩終於放下心中巨石，當她們並肩走回包廂，正好看見陸子真坐臥在沙發上睡得香甜。
「剛剛聽他說了，一切順利。」
尹若清張羅著前方桌上多出的茶點，一邊對回房的兩位女孩笑道，「史密斯先生剛剛拿了這些過來，他說主辦慣例會準備，但他跟老大能不吃就不吃，所以都留給我們。」
「幾乎都是些精緻的甜點呢！難怪小真直接跑去睡覺了。」廖苡禮甜聲打趣道。
「是啊。他說比起吃這些他更想睡……總之，就慢慢吃休息一下吧。老大他們還要一陣子。」
許久沒這麼放鬆了，醒著的三名使者便在難得接觸到的舒適大房間裡愜意的享受平靜。
下半場開始後，他們打開房裡與競拍現場連線的電視機欣賞戰況。雖然大多看不懂，但輪到自家提供的拍品時，眾人還是興奮了一下。
在激烈的競爭下，那份惡魔手稿最終以3.5億元落槌，但得標者出乎眾人意料並非趙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雖然不知道藝術競拍市場的行情價……但這數字對使者們來說，已經是天價了。
「太瘋狂了這些人……」
「是啊，剛剛那個得標者對抬價完全沒有猶豫，看起來像是無論如何都想得到那份手稿一樣。」廖苡禮也對他們喊出的價格感到驚嚇，「如果對方是不顧一切，而趙夫人是經過計算的話，就算沒搶到東西，應該也不算真的輸吧……不過，對那麼厲害的人來說，沒得標可能會影響心情就是。」
「之後恐怕有更影響她心情的事要發生。」
尹若清幽幽說了一句，郭亞安則在一旁意味深長的點頭。
雖然覺得連續受挫的趙夫人有點可憐，但他們心中對趙含依即將回歸的高興成分還是多一些。
目的既已達成，他們對拍品的歸處自然也沒再多慮。畢竟老大似乎也不是特別在意那組圖，他對物品的好惡一向十分明顯，看他把圖貢獻出去的時候完全沒心疼的模樣就能知道。
惡魔老大及使者們完全沒料到的是，這組他們都不是特別上心的手稿，在某些地方卻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寶——
「順利得到它了，陛下。」
「拿到後直接帶過來吧！」
「是。」
「對了，跟這幅畫有關的人類都好好調查一下。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
下令者噙起一抹森冷的笑，讓屬下在連連稱是後立刻著手辦事。
「沒想到能在那種地方尋到你的蹤跡……居然隨隨便便就把畫捐出去了，果然還是老樣子。」笑意從自言自語中漫出，「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小蘭斯。」
(待續)
創作內容
《惡魔告解室》罪名一零六：合作無間
原創小說_惡魔告解室 (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