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2.5地球旅行團,旅程邁向第十天。我與小P抵達了高熊。
現在的時間是午夜,聽新聞報導說,今晚有百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我微微仰起頭,想一賭此生未見的天文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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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P。」
「嗯?」
「流星雨呢?」
「…………」小P愧疚地移開視線。
我再次凝望天空,卻看不到天空。沒有半顆流星,月亮消失無蹤,只有烏漆抹黑的色彩,今早高熊測站又紫爆了。
這座城市的天蒙上一層灰,造成能見度降低,難怪我一跨入這個城市,就好幾次差點被闖紅燈的車撞到。
人民只是被霧霾蒙蔽了雙眼,以至於看不見紅綠燈,卻被其他城市的人冠上「紅綠燈參考用」的污名……
可惡……不可饒恕!尤其是我面前這棟,趁著半夜偷排廢氣的工廠!
「嘟啦!」
轟──工廠的大門被打破了。
「快進來,小P!」
「知道了!」小P聽從我的指示,跟著跑進工廠內。
「瘋狂鑽石!」
緊接著我立刻把大門修好,敵營的警報甚至還沒來的及響起。我們成功潛入了。
我們潛入的目的是破壞工廠的設施,讓可惡的資本家嘗嘗無產階級憤怒的鐵鎚……說錯了,是為了制裁這間趁著半夜,制裁偷排粉紅色廢氣的工廠。
預定計畫是先潛入主控室,癱瘓監視系統,接著破壞機具的供電裝置……最後再用我的瘋狂鑽石,把這間工廠所有的產品恢復成原料。
我不確定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但最好的情況是塵歸塵,土歸土,讓慣老闆去吃土。
「小P,我們兵分兩路,妳負責供電裝置,我負責主控室。就算妳被監視器拍到,也可以直接霧霾化,作出不在場證明。」
小P的能力會使自己變成霧霾,不過實體化還是得靠瘋狂鑽石,所以最好別用到這招。
「走吧,小P。去修復這個世界。」
「嗯!」
◇◇◇
「喂,醒醒啊。」
「唔、抱歉,我居然睡著了。」
「哈哈,沒關係,反正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話說回來,你好像很累?」
「是啊……不過,我這個月已經加班五十個小時,再撐四個小時就能不加班了。」
「咦?為什麼不請特休呢?」
「沒辦法啊……老闆叫我87年後再休,我又能怎麼樣呢?」
「哀……我們都很苦啊……」
主控室外站了兩個睡眼惺忪的保全,還在談論著悲慘的職場文化,害得我也差點淚如雨下。
不過別擔心,我們PM2.5地球旅行團,必會將各為勞工階層(還有空氣品質)帶來救贖,沒人裝睡的烏托邦就在前方了。
在那之前,我必須想辦法進入他們身後的主控室才行。
我苦思不解,沒想到這時──
「喂!振作一點啊!」
伴隨著震動地面的聲音,保全A倒下了。
「醒醒啊!你到底怎麼了!」
「咕嘿──」
「糟糕……這傢伙臉色好差……難不成、他不只加班五十小時,甚至還連做了十二天!?」
「柯又哲……?柯又哲當選總統了……!」
「這傢伙……人民素質明明不夠……救護車!快來人叫救護車啊!」
保全B用力拍打主控室的門,不久後一群人浩浩蕩蕩抬著昏迷的保全離開。
雖然因為突發狀況而導致主控室唱空城計,但我心中的疙瘩是怎麼回事?
台灣最美的風景不是人嗎?
難道那名勞工不是人嗎?
難道他們只能自己去跟老闆講嗎?
難道我們只能自立自強嗎?但是凡人沒有力量。自立自強?我看是不自量力吧?
可惡……這該死的世界,自然中有霧霾,人類中則是由百分之一的人,掌控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
果然,要有人改變這個世界。而那個人,就是我這個──瘋狂鑽石的持有者!
我大剌剌的走進主控室,這裡有數十台的監視螢幕。瀏覽後,沒有看到小P的身影,看來她還沒被發現。不過……
「這是──!」
其中一個區塊的監視器,讓我不禁發出驚呼。
「騙、騙人的吧……居然有這種事!」
我用嘟啦嘟啦快速摧毀所有監視系統後,和破壞供電系統的小P會合,一起前往目的地。
◇◇◇
「給我住口!」
我用力把門撞開,闖入這間工廠的辦公室。
而在裡面的人……
「哎呀,我還想說今晚真是不平靜,原來是有不速之客啊。嚼嚼嚼。」
出現在眼前的是這間工廠的老闆,世人稱呼他為慣先生。
現在工廠因為停電引發混亂,而他卻在設有緊急供電措施的辦公室內酒池肉林。
「請問兩位今晚有什麼事嗎?我正在吃消夜呢。嚼嚼嚼。」
「不是叫你住口了嗎!」
可惡!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
「不准再吃你盤子裡的年糕了!」
我在監視器中看到的畫面,是這間年糕工廠趁著半夜趕工,罔顧員工加班過勞,各個面如死灰的情況。
「他們這樣會過勞死,你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不好意思,我想你搞錯了。」
「什麼……?」
慣老闆放下手中的年糕,用正經八百的態度對我們宣告:
「在台灣,沒有過勞死。是他們自己有病。」
「你這傢伙!嘟啦──」「哎呀呀,等等啊。」
慣老闆把年糕捧在面前,我出拳的動作暫停了。
「你在做什麼?快點揍下去啊!」小P感到不解。
「不……我做不到!」
「唔……急死人了!那就由我來!霧霾色波紋──」「妳還搞不清楚狀況吧,小妹妹?妳可知道這些年糕是什麼嗎?」
慣老闆露出奸詐的笑容。
「這一塊塊年糕,可是有著我們勞工朋友的靈魂、也就是塔瑪西啊。」
「什麼……這是真的嗎!」
小P驚呼的望向我,我沉重點了點頭。
在監視器裡,我看到慣老闆逼下員工簽下賣肝契,接著收下他們的靈魂,攪拌進年糕中……現在被當成擋箭牌的年糕,就是剛剛倒下的保全A。
「我慣老闆,五十歲。住在《資方天堂》別墅區,未婚。每天都要員工加班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家。我不抽煙,酒僅止於淺嚐。每天要睡足十二個小時。睡前,我一定吃一塊自家公司生產的年糕,上了床,馬上熟睡。一覺到天亮,決不把員工的疲勞和壓力放在眼裡。醫生都說我很正常。」
「你……你在說什麼啊?」
「我只是想說,我這個人沒有別的要求,只想過著把別人的靈魂塞進年糕裡,靜靜觀賞的平靜生活。如果出現了阻止我製造年糕的『麻煩』和『敵人』,我就會要求對方跟我賭一把。」
慣老闆的身後浮現出不詳的綠色煙霧,從中現身的是一個有著長鼻子,留著清湯掛麵鮑勃頭的木製人偶。
「這、這是替身攻擊!」
「來吧,賭上你們的靈魂,跟我賭一賭吧!」
慣老闆按下桌上的按鈕,一塊地板緩緩升起,上面有一個水桶,裡頭的水因為表面張力,勉強沒有撒出來。在水桶旁,還有兩盤年糕。
「我們在這個裝滿了水的水桶中,輪流放入年糕,讓水流出來的,便是這賭局的敗者。」
慣老闆在我們面前露出的笑容,那是一種想榨乾所有資源的笑容。
「別理他,我們沒必要接受這樣的賭局!」
小P說的對,我們這趟旅行的意義是消滅空氣汙染,突然出現的惡人我們不必多加理會。
但是──
「不行啊,小P。」我語重心長地說:「看過這個工廠的概況之後,我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霧霾這種邪惡……此時,佇立在我們面前的,不正是在那之上的邪惡嗎?所以我不能逃,只要我們還擁有黃金精神──只要勞工們還擁有黃金精神,就不能棄他們於不顧啊!」
「GOOD!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是你能當作籌碼的……嘿嘿,只有你身旁的那名少女吧?你有想過她的意願嗎?」
「唔……小P……」
慣老闆手下有數以千計的靈魂,而我們只有兩個人……
「沒關係的。」小P拍了拍我的背,「我的命是你給的,我的靈魂,當然也是你給的。你就拿去用吧。」
「GOOD!那我就先把妳的靈魂換成籌碼吧。」
小P自願擔任籌碼,這個情況似乎是慣老闆喜聞樂見的。
慣老闆的替身衝向小P,在碰觸到的瞬間,小P的身體化成懸浮微粒,消失在空氣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身體消失了?侵入者,你做了什麼?」
「不,這應該是正常情況。畢竟小P的身體是灰塵組成的,沒了靈魂,形體當然也會消失。」
「難道這是──!」
「你猜的沒錯,我也是替身使者!」
「咕、呼呼……哇哈哈哈哈哈哈啊哈ㄏ哈哈啊ㄏ哈哈哈ㄏ哈!!!」
原以為慣老闆會感到震驚,後悔自己開啟這場賭局,沒想到他居然發瘋似的狂笑。
「太有趣了!替身使者的靈魂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要把你變成我最軟的那塊年糕!」
「你這可惡的畜牲……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我想你誤會了,勞工們可都是自願加班的啊。你看,這裡有他們簽下的契約喔。」
「多說無用!決鬥吧!」
「等等啊,面對替身使者的靈魂,我也得拿出相當的籌碼才行。」
慣老闆拿出厚厚一疊A4大小的紙,在那上面的是……員工的賣肝契!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替身《點亮台灣(Light up Taiwan)》,必須拿出同等的籌碼才能發動,這裡是一千名員工的賣肝契,就用這個來賭你的靈魂!
」
「正合我意!」
「哇哈哈!我姑且還是要提醒你──沒被抓到就不算作弊。」
就這樣,賭局開始了──
我的回合:放下一塊年糕,安全。
慣老闆的回合:放下一塊年糕,水滿出來了。
──就這樣,賭局結束了。
◇◇◇
「靈魂!我收集來的靈魂啊!」慣老闆跪倒在地。
員工的賣肝契如蝴蝶飛舞於空中,解放了被囚禁的靈魂。當然,小P也回來了。
「你這傢伙──一定有作弊對吧!」
「YES!YES!YES!」我完全沒有愧疚感。
「水桶是我的,年糕也是我養的……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
慣老闆的眼神布滿血絲,想必他這輩子沒嘗過失敗吧。
「水桶?年糕?你打從根本就搞錯了吧。這個賭局的關鍵不是那種東西,你從那裡著手作弊,簡直就像在段考時,想用勾股定理算出圓面積的國中生一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
「水。這個賭局的關鍵是水。不論如何,只要水沒灑出來,你再怎麼算盡機關也沒用。」
「難不成你對水動手腳嗎!別開玩笑了!就算是替身也做不到那種事!」
「哼哼……所以做的不是我或瘋狂鑽石,而是──」
『KONO DIO DA!』
「你、你是!」
一直沉默的小P才開口,就替慣老闆帶來震驚。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小P只有一個靈魂的錯覺的?」
當初我在建造小P的個性時,發現構築她身體的每顆懸浮微粒,個性通通不同。
當慣老闆的《點亮台灣》衝向小P時,小P立即讓身體霧霾化,雖然被奪走了一個靈魂,其他的卻安然無恙。
「但、這依舊不能解釋,你是如何用水作弊的!」
「PM2.5的成分包含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其他的我不能描述,但聰明如你這個慣老闆的人,應該知道這兩樣成分的特性吧?」
「怎麼可能……居然做得到這種事!」
「特性,易溶於水。至於接下來……」我把話題丟給小P。
『是時間。我讓水桶中的時間停止了。』
水的表面張力,根本不可能承受年糕的體積,光是放進第一塊年糕時,平衡就已經被破壞。
「然後輪到你的時候,再讓時間開始流動。」
「所、所以才會……」
「你的敗筆,就是把水裝得太滿了!如同那分配不均的財富一樣!一看就是先手必輸的比賽,逼我作弊的人……正是慣老闆你啊。」
「居然有這種事……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就在這裡,等著被奪回靈魂的勞工們,用正義的鐵鎚報復吧!」
◇◇◇
幾天後,在眈眈漢堡店。
『電視台直播,我們今天特別採訪了年糕工廠的慣先生,我們來聽聽他對自己的成就有什麼看法。』
『財富這種東西,就像疊酒杯,上面的裝滿了,才輪得到下層。我能成功的關鍵,只因為我裝水的容器是水桶啊。』
『外界傳聞你會靠著話術與鑽漏洞,逼勞工簽下契約,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一切都是勞工自願的,我們並沒有強迫。』
『最後,有謠傳指出,你們工廠的員工禁不起長時間加班而累倒,可以稍微解釋一下嗎?』
『我們公司絕對沒有過勞的問題,一切符合勞基法。』
在那之後,年糕工廠的老闆並沒有失去什麼東西。幾乎所有的員工,都再次回到血汗工廠,繼續賣肝。
我們才知道,雖然勞工奪回了靈魂,卻礙於生活必須「被自願」簽下賣身契。
聽說更早之前,勞工曾經向政府喊話,得到的回應卻是「去跟你們老闆講嘛~」「不要讓政府公親變事主」「勞工朋友,始終是我們心中最軟的那塊年糕」
原來,這個城市的人們已經抗爭過,無奈在潮水退了後,才發現政府跟資方都沒有穿褲子。
「政府吃資方、資方吃勞工、而勞工吃土……資方以勞工為食才是真正的萬物主宰者!……哈哈!」『瘋狂鑽石!』
雖然是JOJO,但果然還是不行。
「唔……我是怎麼了……?最後的記憶是跟慣老闆戰鬥……」
「沒事的,小P。妳只是做了一場惡夢。我們還得改善地球的空氣品質,多吃一點吧。」
「咦……?好吧……」
看來我們的戰鬥才正要開始。
附註:
1點亮台灣(Light upTaiwan),是某位政治人物的競選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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