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了。」
爸爸回答,二十五年來我是沒看過幾次他哭的樣子,然而,僅僅只是透過話筒所傳來的聲音,卻比我所看過的那幾次都令我震撼與深刻,那是失去至親的痛苦,卻要背負著屬於長子的責任與告訴子女的堅強,咬著牙,收起淚水。
去醫院的路上,車裡靜悄悄的,連音樂也沒有放。
爸爸紅了眼眶,偶有吸鼻涕的聲音,我只是看著車窗外開過的天橋,台北的馬路除了特定的地點之外,已經很少有人在走天橋了,人終究是懶惰的,大部分的天橋都已經逐漸拆除了。
天橋。
那是我寫給爺爺的第一篇文章,當時他被診斷出失智症,所以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因那篇文章拿下大學徵文比賽的獎項。
小時候爺爺每天會接我放學,站在天橋一下來的路上,從天橋下來前,我總會在階梯上往爺爺站的位置瞥一眼,他總是站在那裡。
有時候,我跟他說我已經長大了,要跟朋友放學去哪玩、叫他不要來了。
他會點點頭說知道了,隔天卻又站在同樣的地方等我,這樣固執的原因我還真的不知道。
我們不太說話,他會牽起我的手,慢慢的走,在走回家的路上,他會給我十塊錢、讓我去7-11買一杯小的思樂冰喝,又或者是小小的餅乾糖果,偶爾凹他帶我去雜貨店玩抽抽樂或買遊戲王卡包。
這是我們的秘密,因為回家就要吃奶奶做的飯,奶奶知道我們亂買東西會生氣。
到醫院時,我看著他,總是插在他身上的管子淨空了,靜靜地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他總是這樣張著嘴入睡,只是這次體溫低了一些,或許是手腳冰冷而已。
我握握他因為水腫而腫大的手,像小時候見到他,還記得,他的大手會牽起我的小小手,然後,一起走回家。
還記得,他總是早早的就到,站在天橋下等我。
或許這次,他也是先到天橋下等我了吧。
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