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媽有點奇怪。
「媽，早安。」
「……」
我一如往常在去完浴室後向媽媽道早安，但媽媽卻不如先前的每日一樣回應我的早安，以及親親我的臉頰，媽媽僅是淡漠瞥我一眼，什麼話都沒回我便繼續整理手邊的包包。
我有些緊張，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壞事，讓媽媽生氣不想理我了。
明明昨天都好好的啊。
「那、那個，我先去學校了……」因為今天起的有點晚，眼看時間匆匆飛過，再過不到十分鐘就要遲到而自己還在家裡，也不去多想，和仍然不理自己的媽媽說一聲便提起餐盒急忙離開準備去學校了。
也許，只是一時心情不好而已。我這樣安慰自己，邊走邊盯著自己腕上的手錶趕去學校了。
到了教室時已遲到五分鐘，被班導師念了一頓後便開始心不在焉地讀起第一節課的內容。
記得……昨天媽媽還是和平常一樣的。
會不會是因為今天我早上賴床賴太久媽媽才生氣的！我假設了一個可能性，但想想後又馬上推翻了──昨天早上我是一模一樣的時間起床的，但去完浴室後，媽媽也沒有特別不開心，而是寵溺唸了我一小下，還親自開車帶我去學校。
不是因為賴床……還是媽媽『那個來』了，所以脾氣比較糟糕一點！
不對啊，今天早上上廁所時在馬桶旁垃圾桶裡頭沒看見任何類似衛生棉的團狀物啊……怪了怪了，明明我沒做什麼啊！
「沐時宇！」一陣嚴厲地大吼聲使我回過神來，只發現班導師圓圓的大臉和不多的頭髮離我僅有咫尺，我嚇了一大跳甚至手不小心揮到後方同學的水杯，我連忙將人家水杯撿起向對方道歉，才有些緊張的轉回頭看向那張臉。
「老、老師？」我小心翼翼地問，深怕自己不小心誤觸老師的底線，老師聞言後蹙緊眉頭，問：「親愛的時宇同學是在發什麼呆呢？早自修可是拿來『自修』而不是休息養神用的！」
他特別加重自修兩字，我聽完後羞愧低頭，完了，自己一直以來建立好的良好學生模範這下可被自己給毀了啊啊啊！不，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了，該好好回應！
「是的……老師，不好意思我一時放空了，接下來我會認真讀書的。」沒有說自己因為家裡的事情因此在煩惱這件事，老師們都討厭藉口，就算再怎麼委屈也要說是自己的錯。
「好，加油，我一直對你很有信心。」見老師放柔神情對我微微笑後我才敢鬆下一直繃緊的肩臂，但還是得將戲做完才行的。
我努力做出神態自然的模樣尊敬的向導師點點頭，看見老師滿意的輕點頭離開後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呼──還好老師沒有過多追究之類的，不然我的形象可都毀了呢，看來還是得繃緊點神經不該像剛才那樣走神才行，但是媽媽到底怎麼了？
啊啊啊，還是不要多想了吧！要是老師再看到一次還打電話給爸媽的話就更糟糕了，努力努力！關於媽媽的事情……只好之後再去問問看了吧。
接下來的課程咻的一下飛逝而過，轉眼間就到了中午午飯時間。
我們學校是不提供午餐的，因此學生們都得自備便當來學校吃，到了這時候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了，我舔舔唇打開便當盒，正準備要大吃一頓時，發現──便當盒裡是空的。
欸欸欸？媽媽怎麼沒幫我準備午飯呢？
啊，會不會是因為早上她──想起早上時媽媽對自己愛理不睬的模樣，看來自己是真的惹火媽媽了，連午飯都沒有準備一定很生氣吧……怪了，過了半天了我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害媽媽生氣。
唉，學校也沒有福利社之類的，看來中午沒得吃了呢……我只好忍住飢餓，努力止住想直接和朋友要飯吃的慾望，拼命忍，忍到了放學。
「同學們，早點回去家裡別到處亂晃了喔。」最後一堂課程的女老師叮嚀我們，她是個不錯的老師，也是少數能使我真正放鬆下來的老師。
我整理好書包，確認作業都帶了才離開教室，原本想像老師說的一樣直接回家，但一想到回去可能又要面對媽媽未知的不高興就退縮了，因為午餐沒吃，因此我繞去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隨便買了杯飲料和一堆食物找了個位子坐著將食物吃一吃，不知不覺中倦意襲來，再次醒來後暮色已黑，揉了揉眼還發現……
「欸欸欸！」我沒有看錯吧，媽媽的車子就在窗外！完了完了，不但晚回家了還被發現在便利商店裡睡覺打混，啊啊啊，媽媽一定會更生氣的，怎麼辦！
我緊張地開始想待會的對策，如果媽媽問我為什麼在便利商店，我絕對不能說因為媽媽沒幫我準備午餐所以去外面買零食吃，他們大人都不喜歡小孩將錯推到他們身上，我可以說因為上了一整天課有些累了，然後有一點點的餓所以來便利商點買塊小蛋糕！反正垃圾都丟了發票也沒跟店家收，這樣應該是沒問題吧……
我想好對策後立刻背好書包，往外頭媽媽車子那走去。
走近後卻發現車上並沒有任何人在裡面，我再次確認車牌，沒錯啊！這就是媽媽的車子沒有錯！裡頭還掛著我小時候自己做的羊毛氈，奇怪了，媽媽車在這，那人呢？
我四處張望，仔細聆聽有沒有那道我熟悉的聲音，隱約聽見有人的交談聲，我循著聲音到了一個巷子的外頭，站在這還看不太清裡面的人是誰，但聲音已清晰，而我確信那是媽媽的聲音了。
「媽媽？」試探性地詢問，但他們的交談聲似乎蓋過了我的話語。
「你還想怎樣！讓我白白養了一個不是我骨肉的孩子這麼多年你還想怎樣！」
「聽我說，他是你兒子，他是！」
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憤怒，我能想像到在這道牆的另一邊她的神情是多麼生氣，另一道聲音我也認得，是好幾年前和媽媽離婚害得媽媽獨自努力扶養我的大爛人！
而他……也是──我的爸爸。
聽得出來他們在爭吵，而內容愈聽愈不對勁……
「我從很久前就在想了，為什麼這孩子既不像你也不像我，甚至和我們親戚裡沒任何一個像的！」
「他是你兒子！你相信我！」依地面上的影子來看，那個大爛人牽制住媽媽激動而揮舞的手。
他怎麼可以碰媽媽！我雖然聽他們說的內容感到奇怪，但那爛人的舉動惹火了我！我十分憤怒邁出腳步準備過去狠狠搧那大爛人一巴掌，他都拋棄我們了他還想要怎樣！
「不用再說了！我昨天晚上去看檢驗結果了！」
「他和你我都沒有血緣關係！」
什、什麼東西？
兒子……沒有血緣關係……
哈、哈啊，這、這絕對不是在說我對吧？
……
「你、你！居然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親生的！」那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急促，沒有記錯的話我曾聽媽媽和阿姨說過他有心血管疾病。
「是！我就是懷疑！」
「因為！我昨天下午遇見了當時替我開刀的醫生！」
……我是被剖腹產出的，這是好久好久以前媽媽和我說的。
「那、那又怎樣！我說了他是你兒子，是我和你的……」
「他不是！」
「原來你們欺騙那麼多人，嗯？連醫生都以為我知道我生下的那孩子死了！」媽媽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交雜著痛苦及無盡的氣憤。
「我當時只是不想讓你……」
「然後你們就這樣聯合起來欺騙我！？」媽媽直接打斷那男人的話，帶著哭腔質問對方。
「我們都明白那孩子對你有多麼重要。」意外的，那男人語氣仍然平靜。
這麼一說，外婆曾經和我說過媽媽『好不容易』懷孕生下『我』要好好對待媽媽這種話……媽媽是不是就是那種很難懷孕的體質？
「我的孩子……」
「我很抱歉，但時宇他也是個好孩子……」
「但他不是我的孩子啊！我只要……只要我的孩子……」
「……」
我不知道後來他們還對話了些什麼，我逃跑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我還在作夢，一定這樣！」
「這是場夢！醒來後我仍然會是媽媽的兒子，這不過是場惡夢罷了！」
不斷的催眠自己這只是場惡夢，這不是真實的，一切一切只是場夢罷了，但眼淚仍無法被蒙騙過去，不斷地、不斷地掉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能去哪？我到底是誰？我在哪裡？
我到底能怎麼辦……我不是媽媽的兒子那我到底是誰？
啊啊啊……我該怎麼活下去？曾經的曾經是多麼美好，而那也只是場假象。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出生在這世上！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不停下腳步，不回頭，只能不斷前進，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世上活著。
無父無母，被養母拋棄，養父詳細資訊完全不明。
哈、哈啊……我怎麼能這樣什麼都不明白的活著活了那麼久？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啊。
不，這是假的！
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
我一步步走著走著，從口袋拿出方才無意識中走去附近寵物用品店買的拴繩，兩眼無神淚水卻不停滾下，我走著走著走到了一棵柳樹下，只能看見糊在一團的畫面，我連分辨都沒有便將栓繩直接套上隨便一根樹枝，腦袋一片空白。
今天很詭異，明明和以前一樣都是二十四小時，但我卻感受到如同無盡般那樣令人窒息。
今天很奇怪，明明和以前一樣都是整整一天，我卻停留在這時間裡遲遲無法動彈。
今天媽媽好怪，明明我就是她親生兒子，她卻不承認。
今天我好奇怪，明明受到地心引力影響，我卻兩腳懸空。
（ＥＮＤ）
創作內容
（完結作品） (0)
